7.万物生
　春去夏来，夏走冬至，冬天一过，万物就又复生。
　　自从锥生零到了黑主家，与这家的小女儿结下一份不解之缘，街坊的窃窃私语就更盛了。碍于黑主家主人的威严，倒也无人拿这些小事叨叨没完。不过，当看到黑主家的女儿和那个养子走在一起时，免不了互相交换些暧昧的神色，这是无恶意的，却也是伤人的。他们走哪都在一起，上学时，是前后桌，下学了，他们也不参加什么社团活动，而是乖乖回家。黑主优姬有了这么一个玩伴加青梅竹马，加上她又有那么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古怪能力，连与学校里的人处好关系、交朋友也顾不上了，整天缠着她的小竹马。这么一来，街坊的猜测竟有几分可信之处。
学校里的女孩本就不满她，但她小时候有个好父亲，又有个颇爱护她的好哥哥，稍大一点更是有个好竹马。锥生零长大了，那份灵动的清凌全化成了一股寒潭的水汽，他一直都是淡漠的，但随着年岁渐长，那份淡漠已从“凉”滴成了“冰”。“凉”是有温度的，带着一份妥帖的懂事，而“冰”是不可感的，是由内极外的，我们能看到的只是表面越发沉默的锥生零，殊不知他内心的坚冰早已一层层的堆砌。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就这番模样，但我们能知道、能看到，这种变化是极有耐心的，锥生零先是面庞一日日白皙，但那不是白玉般的洁白，而更像是一种久不经天日的惨白；接着是身量高大，却不夸张，带着收敛而自持的爆发力，像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风华；他的身手更是越来越厉害，表情却是不耐烦的，带着些许隐忍的克制。
　　有他在学校里护着黑主优姬，旁人自然不敢欺辱她，只能恨恨骂一句，真是令人咬牙切齿的好运气！黑主优姬对这种变化自然不是不清楚的，她甚至了然于心。但天生一股乐观劲儿，使她淡然自若。不卑不亢，行进自如，倒也在学校里过得一段安生日子。三年中学读下来，不过处了两个好朋友：出身京都的神尾洋子和东京的若叶沙赖。
　　神尾洋子，听到她的名字，你一定会以为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其实不然。她身体不好，因而她虽只比优姬、沙赖大了一岁，但与她们是同级生。她行事大方得体，处处以姐姐自居，照顾着她的的小朋友。优姬更是称呼她为抚子姐姐，那位古时的良家淑女，形态纤弱却不娇气，【万叶集】中意境高洁的瞿麦。洋子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不免愣神，优姬一追问她，她就拿其他话语胡乱搪塞过，事实上，她心里所想，又怎会轻易吐露？
　　"抚子"总让人觉得是温柔，亲切，纯净，娇弱的被父母爱怜的孩子形象，又岂是她这种无父无母的不详之人能用的称呼？优姬她们只知道洋子因身体缘故在此静养，却不明白她是因为不详之命而被放逐此地，难以说出口的秘密构成了她独特的孤独气质。
　　在优姬即将进入高中的那一年，神尾本家接走了洋子。洋子虽然不说，但优姬他们都能感受到她的高兴，像是一朵顾影自怜的花终于遇到了迎她扶摇而上的清风。优姬虽心里不舍，却也知道洋子去意已决，只好挥泪送别她。这样一来，和优姬一起进入黑主学园高中部的就只有若叶沙赖了。黑主优姬虽然想过去远方读高中，但想想自己的成绩，只好泪汪汪的放弃……
　　你一定想问，身为一个包含玛丽苏幼驯染修罗场的大IP作品的女主角，难道不是人见人爱，技能满点的吗？事实上，撇开黑主优姬糟糕的人缘不论，我们的黑主小姐确实、不是一个优等生。私底下，锥生零也曾难得毒舌优姬:“你的特殊能力为什么没提升你的智商？”这时候，优姬就会眼泪汪汪的诉说着她在一堆学霸中的艰难求生史……
　　至于优姬的特殊能力，也确实如锥生所言，并没有提升她的智商。中学三年，优姬的中等成绩，还是靠着她身边的一堆学霸：神尾洋子，若叶沙赖，锥生零，帮助她提上来的。
　　不过，这个能力三年来确实给优姬带来了一番新的天地。一开始，她抗拒它，并总是粗鲁的对待进口的饭食。她有些自暴自弃的对待着她的味蕾和她的情绪感受器；等到锥生零来到了黑主家，她模模糊糊的在他那里找到了归属感，她开始正视它；在有了神尾洋子和若叶沙赖两个好朋友后，她获得了久违的轻松感。她们虽然不知道优姬的小秘密，但她们宽容着她对食物的挑剔。这与零又是不一样的纵容，锥生零，是那种甘心为她做饭食的宽厚，这可真是为挑剔的优姬小姐锦上添花。
　　可喜可贺的是，锥生零的厨艺日益精湛，在他们即将步入高中时，，在众人喜大普奔、民心所向之下，他终于接过了家里的掌勺大权。一段日子后，他和优姬也在黑主灰阎的见证下，分别接过了“血蔷薇”和“狩猎女神”，正式成为了黑主学园的守护者。此时的黑主优姬并没有意识到她肩负了什么，而她的特殊能力给棋盘带来的的变数，又使她成为棋盘中惟二的变子，她只是开心的，欢闹着，与亲人朋友庆祝着顺利升学。

　春天，鱼店门口门前摆出了一大堆萤乌贼，荧乌贼非常小，全长才三厘米左右，全身透明，听说晚上在海里跟萤火虫一样发光，因而有荧乌贼之名。家里的锥生主厨把整个的荧乌贼蘸了点酱和山葵，递给优姬，优姬接过后把乌贼放到嘴里，非常嫩而感觉不到骨头。稍稍鲜甜的口感充斥口腔，带来别一样的满足感，和冰凉的清酒一起咽下，这让优姬感觉到了幸福的滋味。
　　窗外春光乍泄，淌出一地温和的时光，看着厨台前认真处理食材的少年，优姬这才意识到，她即将开始零来到黑主家的第四年了。她有些晕了，自然看不到锥生担忧而深沉的眼眸；她更不知道，在这一年里，她将会经历残忍的背叛，被迫看清迷雾重重的真相，直面诡异怪诞的都市传说，相遇最荒诞不稽的抉择……
　　晚安，笑容灿烂的少女；
　　早安，永远残酷的青春。
　　祝你好运，黑主优姬。
　　愿你圆满，锥生零。
　　望你得偿所愿，玖兰枢。
　　盼你离去之后，一切安好，神尾洋子。
　　终究成空。
　　

　〖黑主学园日间部指定制服〗
　　衬衫:立领、纯白
　　外套（男女）
　　·背心（男子）
　　·长裤（男子）
　　·裙子（女子）
　　衣线:白灰色
　　深红色领带（男子）
　　深红色缎带（女子）
　　长裤（男子）裤管为4-4.5cm
　　裙子（女子）为露出外套衣摆10cm 以上
　　短靴为全黑色
　　鞋子以本学园指定的纯色系为主
　　纽扣、校徽为纯银，请随身佩戴，如丢失需及时申请。
请黑主学园日间部的各位同学严格按照校规进行规范穿衣，违者将进行严厉处罚。
　　－黑主灰阎
　　升入高中部的第一天，优姬起了个大早。
　　锥生零显然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以至于他的早食还没有预备好。“怎么这么早？早饭还没开始准备呢。”优姬听到这似真似假的抱怨，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找了座位坐下，顺手将餐桌上的分食碟、筷架、豆皿收了起来。
　　锥生抬头看到，不免疑惑:“一会儿还要用呢。”
　　优姬神秘的摆摆手，“爸爸昨天晚上回来的晚，今天又早早去了学校，就我们两人，而爸爸还他塞给我钱，说是在家吃、在外面吃都可以，我们不如出去吃，田中家的寿司好久没尝过了。”
　　一听这话，零当即收了手。将器皿摆设筷勺条理分明的收起来，锥生一边收拾，一边调侃她:“那今天要请你买单了。”优姬粉大方的拍着自己的钱包，爽快答应了。她拎了两人的书包，垫着脚在擦门口的表札。等到锥生出了门，她已经顺手取了牛奶和报纸，见零来了，递给他牛奶，并举了举报纸:“爸爸早上出门太急了，报纸还没拿。”锥生零忙接过书包和牛奶，低头看了看报纸，寻思了一下:“你一会儿到了学校还要和若叶聊一聊，把报纸拿给我吧，到了学校，我正好找黑主理事长。”优姬点点头，将报纸递给了他。锥生将报纸卷成圆撑，小心的塞进书包里。他一手拿着包，一手喝牛奶，优姬拎了一袋要给小赖的小玩意，他们拐了两个弯，就看到了田中寿司店的店牌。
　　说来也奇怪，这时天还蒙蒙亮，隐隐透出一线天光，优姬想的是，这么早定能买到第一份寿司，这么想着，她就高兴，低头傻乐了一会儿，刚想和锥生零讨论一下今天的好心情，抬头时却被天边一片朝霞惊住了。
　　她平时起的不算早，朝霞也就没看过几次，不过粗略算算，她不禁有些疑惑，偏头问那个一向早起的人:“朝霞都是这么早的吗？时间好像不对呀，我也没见过这么红的朝霞。”锥生零若有所思:“这么早的朝霞，倒是也见过，只是没这么红艳。”
　　说是红艳，其实还不然，一般的朝霞哪怕红，也是掺着些许鹅黄，调嫩底色；溶些许血橙色的汁儿，化一点女子的胭脂，染出一片锦绣。而这种红，确是红的不纯粹，它的底色是黑的，再加多少嫩的、亮的、活泼的颜色，都敞堂不起来，也只有红色，才压的住这一番诡秘艳色。虽然镇住了场子，但到底不纯粹，你看着它，绝不会感到朝气蓬勃，只能感受到颓丧的垂暮心境，像是吸饱的蚊子血猛然溅在了墙壁上，一抹猩红，一片狼藉。
　　他们定定的站了好久，直到那熟悉的天光再次气势汹汹的占领了那片天，优姬才如梦初醒一般，她怔怔的碰了碰旁边的人:“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呀？”沉浸在那靡霏之景中她自然没注意到锥生零的发颤、恐慌神色，不过他也在慢慢调复自己的心情，这时候，面对优姬的喃喃发问，他竟挑出了一丝笑意:“这种朝霞也是有的，只是不常见。”优姬听此一言，勉强打起了精神，随口说道:“真想再看一次啊。”虽是无心之言，但听她这么说，锥生零脸上勉强抿出的笑意已消失殆尽，垂下的眼眸，已有血光乍现，这种红色，真像那一夜啊，铺开满地的樱花，令人作呕的香气，刺痛眼瞳的银白月光，和那个女人腰带上系着的红色编绳，清脆的铃铛声，燃烧心底至今的猩红火焰，，只等一个引子，就能爆开……他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一线猩红隐去，自然而然跟上了女孩的脚步。
此时的阳光已变得柔和了，是那种心旷神怡的鹅黄色，打在店牌上，明晃晃的亮眼。店牌也是用了多年的好木头，甚至都走了一层包浆，古朴大方，美观耐用。但今天灿烂的阳光照在木牌上，联想到刚刚墨红色的朝霞，却让人无端起了一层冷意。优姬小声嘀咕了一下，锥生零皱皱眉，想了想，猜到优姬是不敢在这里吃，他也就不让她进去，但优姬也不能离自己太远，索性就让优姬立在门檐边，他自己一人去买寿司。

锥生零进了寿司店，优姬站在门边，本以为他会很快出来，没想到竟有了一会儿。她取出一片小鱼干，百无聊赖的倚在门口，逗着街角跑来的一只三花。这只三花与优姬混的熟，但优姬不太爱出门，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她了。一见她，猫咪就迫不及待的扑向优姬的怀里，团了团爪子，做出一份爱娇模样，优姬帮她梳了梳毛，用它的尾巴逗它玩，引着它来抓。如此玩了一会儿，优姬心情大好，不仅将逗猫玩的生鱼片送给了三花，还颇为大方地把剩下的半斤小鱼干也拖到了三花在寿司店旁的的窝里，引得猫咪“喵呜”直叫，优姬也挥挥手和它作别。三花的窝建的隐蔽安全，所以没有什么好景色，但却有一株樱花树，正在花期，嫩粉色、珊瑚色和桃色，开的优雅，开的热烈，宁静祥和。满树的芳华，令优姬不由驻足欣赏。她想起了淡绿色的青团子和樱花色的米粉糕。
　　优姬这时候想到零再三叮嘱她，不要离他太远，看到现在自己已跑出了一段距离，颇感心虚，转身正准备回头，却好巧不巧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啊啊啊，真是抱歉，你没事吧？咦？”优姬感觉到这幽凉的体香，猜这应该是个女孩，六十分的歉意瞬间翻倍。她准备把她撞到的人拉起来，却惊讶的发现，本应该在身后的女孩其实已经到了两三米开外。
　　她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难道没撞到？但那种柔软的身体触感确实是刚才感受到的。她鼓起勇气，再次鞠躬道歉:“不管有没有碰伤你，冲撞了你确实是我的错，请让我补偿你！”
　　等了良久，那边的女孩也无反应，优姬只好借着弯腰的间隙，偷看着那个女孩。她的目光，是溜着边看的，是看不全的，是全然不知的好奇……优姬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屈不挠地觑着头，从穿着枣木木屐的小脚，到一尘不染的梨花白足袋，若隐若现的纤细小腿，再到黑色茧绸底缠枝彼岸花的和服单衣，洁白的罗纱衬领，茶色系的背衬和无纹的红色编绳……，立在樱花树下，虽未看清她的脸，优姬也不由心驰神往。但是再往上，优姬就能感受到一种违和感，她虽然着一身浮华锦绣，但她是染着死气的，像是从三途河摇着舟逆行过来的，她无意在此世间停留，她来到的目的，就是带着亡灵顺河而归。古老的姬发式，那对纯洁凉薄的红色血瞳，加重了那种幽灵感。而在那对眼眸里，优姬看不到任何对周遭的好奇，也没有着对眼前鞠躬女孩的在意，她的视线甚至都不在优姬的身上，她的目光而是飘向那片木石结构的建筑群，是淡然的，却又是悠长的。
　　她到底在看谁？优姬不可抑制的好奇起来，但没等她细细寻思，远处就传来了锥生的喊声:“优姬，你在哪？”优姬马上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并大声回应:“我在这儿！”许是这一回一应惊醒了那个女孩，等到优姬再回头时，她已消失不见了，樱花树下，只有一地细碎的花瓣，像秘制的香脂，风一吹，捣开一片幽幽香气。优姬失落的捡起一片樱花瓣，想着刚才如梦似幻的美景，迎着微风，虽然知道自己不清醒，却也喃喃自语:“你是谁呀？”
　　她神思恍惚听不到锥生零的脚步声，所以最后只觉的肩膀一震，耳边传来锥生零担忧而带几分责怪的话语:“你怎么跑来这边了？”
虽然听到了零的声音，黑主优姬还是有些怔怔。直到看到锥生担忧的表情，她才有些回神。看到她不再迷茫的眼神，锥生零大松了一口气，转而却又想到她的乱跑，到底有些生气，但看到她苍白的小脸，也不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接过她的书包，递给她一份包裹好的瓠瓜条紫菜卷。
　　优姬也明白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再让零生气。她闭了嘴，不吱声，低着头，敛了眉，装出几分乖巧样子。但看到零递过来的瓠瓜条紫菜卷时，她不免惊讶出声：“这个时候还只有手卷吗？寿司师傅5、6点就去鱼市，现在鲣鱼上市，正是新鲜肥嫩的时候，再不济，也有上月的鲱鱼子，田中师傅怎么会不进一些呢？”优姬这时候也不装什么乖巧了，关系到她的口腹之欲，她可是很认真的。优姬昂起头，把盒子推了回去，固执的想要听零给出个理由。
　　锥生零没说话，接过寿司店买来的瓠瓜条紫菜卷，除去外边捆得紧紧的塑胶绳，然后撕掉印有店名的包装纸，终于出现了薄木片盒子中装的满满的寿司。优姬不喜欢这种放了几个小时专门卖给上班族的速食品，零心里明白，见她不情不愿的再次接过这份寿司，叹了口气，将缘由向她娓娓道来……

本来他们出门够早，虽然路上看朝霞耽搁了一会儿，但照锥生零的打算，绝对能买到第一锅寿司，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锥生零虽然在堕落为LEVEL E 的转化中，但他从小培养出的战斗意识赐予了他敏感的危险嗅觉，加上吸血鬼化为他带来的超感身体素质，因此，他现在只是半LEVEL E化，还能控制着自己的肢体和神智，而不是成为一个完全丧失理智的嗜血魔。
　　基于这种能力，锥生零一进到寿司店里面，就感受到了淡淡的幽冥气息，那气息是淡色的，是丝丝缕缕的，是吸取着人类的欲望不断发展壮大的。此时店里并没有人，连主厨都不在，空荡荡的食台，料理台一片狼藉，用过的竹帘、切歪的小黄瓜，洇入木砧板的番茄汁，肆意倒着的酱油瓶……着实显出几分诡异。
　　他的瞳孔紧缩，身体并拢，眼底血色弥漫，控制不住想要拿枪时，寿司店通往后厨的门帘被轻巧掀开，现出一个高挑的青年男子身影。
　　那个男子显然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竟有客人来，忙抱歉的向被怠慢的客人行礼，柔软的腰身俯下去，黑色的碎发也随之散开，浅茶色的麻布和服单衣使他显得精神饱满，洁白的围布一尘不染，从锥生零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那里面满含笑意，光华熠熠，总之，这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当他真诚的向你道歉时，那种谦卑的姿态，任何人都抗拒不了。
　　“唷，有客人，不好意思怠慢了您，主厨师傅身体不适，刚被我搀到后面休息，之前的学徒因为某些原因出走了，我是新来的……”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而又羞愧，白皙的面孔染上一片红，让人恨不得马上原谅他。
　　锥生零的神色冷淡，却主动避了他的行礼，转而问起了他关心的问题:“那么田中先生之前有没有做好的成品？”
　　说到这儿，年轻男子就更不好意思了:“因为我是新学徒，老师要从头教我，所以之前并没有太多成品……”他那种磕巴的姿态真是让人心生同情，锥生零敏锐的意识到:“所以其实还是有一些成品的？”男子点点头，打开装箱膳的食厢，取出两盒瓠瓜条紫菜卷:“只有这种手卷了，有一盒是师傅做的，另一盒是我做的。”
　　说完，他抬头看向锥生零，清浅的笑道:“客人，您要那一份？”
　　锥生零的警觉一直没有消失，就算面前这个人温文尔雅，一副无害的面具，适实的羞涩，偶然间流露出的一点活泼，使他看上去可口极了，但是隐藏的单目，脖颈里挂着的神秘吊坠，突如其来的出现，却让他可疑到了极点。
　　这么想着，锥生零破天荒，难得抿出一个笑容，但那个笑容却是带着冰渣，溶着怀疑的。他不是个爱笑的人，以前就算笑也带着一种冷淡和不耐烦。这一次，他笑起来，空气中荡起了血腥的味道，别有一番风姿。
　　“我相信田中先生的手艺，请把两份都包起来吧。”锥生零扬着笑意，在盯着那个男子一会儿却无果后，才轻声点了单，暗暗心惊，面容自然冷峻起来，声线也变成了之前的冷淡。
　　殊不知那个转身打包的男子心里也在嘀咕：“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厉害吗？说相信那个老人的手艺，却也把我做的买了，他在警告我什么？”心里虽在疯狂吐槽，他手里的功夫却没停下，不一会儿，他就将打包好的袋子恭敬地送到了锥生的手里。
　　“这是您的手卷，请收好，欢迎下次再来。”
　　锥生零拎了袋子，快要走出寿司店时，又状似无意的回头：“今天买了你的手卷，带回去试一试，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若好吃，下次就买你的了。”
　　零已走到门边了，回头所见的那个男子，正好处在了人们视线的盲角，他抬头粲然一笑，仍带着那份恭谨：“客人，您可要记好了，鄙人名为石元莲，这次若好吃，下次请还来找我呦。”这话其实说的不礼貌，但锥生并没有计较，嘴里默念了几句，就径直出门了。
　　被撇在料理台的那个自称石元莲的男子，良久之后，突然轻轻笑出声，好整以暇的用骨节敲击着台子：“真是个警戒心强的孩子，不过，费劲心思，竟然只是要了个名字，现在，但是要去看看他打算干什么……”
　　他迟了锥生零一步。当石元莲悄无声息的猫到后院时，哭笑不得的看到一个手卷，他发誓，绝对是他做的那个，被搁到了寿司店待清洗的百鱼碟里。故意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包装都没拆，石元莲心里犯嘀咕，这个小鬼，真的就只是来警告一下的吗？莫名让人很在意呀，他苦思冥想半天，最后还是回去再问问小姐。爱，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锥生零想想早上的一番眉眼官司，想要优姬短时间内对那家寿司店丧失兴趣，于是决定不告诉优姬全部的内容，最后，他删删减减的版本就成了：“田中先生的学徒走了，来了个新学徒。田中先生在教他的学生练习手卷，但是，那个新人的手卷很难吃，田中先生早上又病倒了。”优姬本来怀着一颗八卦的心，这时，不免大失所望。锥生零觑见她的脸色，适时添火：“那我们这段时间就不来这里好了。”优姬有气无力的应道好他见优姬的神色泱泱，又补了一句：“不过你的手卷还是老师傅的，应该是美味的。”
　　优姬高兴了，一边伸手去接零手里的寿司，一边不死心的问道：“新手的寿司真的那么不好吃吗？”

锥生零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我尝过了，真的不好吃，他的醋放多了，米饭有些酸过头，小黄瓜的锉丝也不规整。”
　　优姬真是万分庆幸,自己拿到的不是那个新人的手卷。
远方的石元莲（内心MMP）：小鬼，你连吃都没吃，怎么知道我做的不好吃？
锥生零这时又开口道：“优姬，你知道田中家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码成一条咸鱼的我还想开新文( ?Δ? )
新文我都想好了，叫《当优姬成为主播》，
当优姬打开直播系统，一大堆弹幕都是:
〖主播，我要看你的小竹马，像小狼狗一样忠诚的小竹马！〗
〖为枢学长打call！！〗
〖我萌这对CP！！〗
〖楼上的简直是邪教……〗
〖意外觉得很带感，我一定是坏掉了〗
……
大概会有直播间的观众提供的用来缓解LevelE的神秘药剂之类的黑科技……
更有成长的小狼狗和大魔王斗志斗勇的艰辛史，一代公主的蜕变史。

　被谋杀的亲情1
黑主优姬本来食欲旺盛，但她有特殊的癖好，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吃东西，现在他们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又是上班族正多的时候。她索性把寿司盒收了起来，听到锥生零漫不经心的发问，不由发作了八卦之心。
　　“田中家呀，前几年，就是一团烂账。”想到其中腌臜，优姬心情有些低落。
　　“田中家的那个长子 ，上了两年社区大学，毕业之后迷了心窍，老是撺掇田中先生卖了寿司店，一起去东京打拼，他又拿不出具体的章程，田中先生那个端肃的性子，怎么肯？加上前些年经济实在不行，到处都是股民跳楼，楼市崩塌，首相都引咎辞职了他就更不愿意了。但他没想到年轻人气性大，长子一气之下就离家了。他当然后悔了，常常在家哀叹他的儿子。”
　　“不是还有美惠子吗？”锥生零突然在旁边插了一句。
　　“咦，零，你还记得美惠子呀幸好有美惠子，家里家外操持着，她又没个母亲帮衬，近些年着实消瘦了不少。”优姬想起那个比他们大了4岁的美惠子，不免叹息道。
　　“美惠子和之前的学徒谈过恋爱吗？”锥生零又点出了一个新人物。
　　优姬颇感好笑:“零，以前可不知道你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玩笑归玩笑，说起这件事，优姬正色:“这件事倒是没有实锤，不过县上好多人都看到过他们手牵手去参加烟火大会。有些人还说，他们一起手牵手逛摊的时候，买的什么甜根烧、章鱼小丸子、碳烤明太子、三色团子都是松本付的钱。”说到这儿，优姬有些难以想象，“松本那个人可只是个小学徒呀，他师傅肯定不同意他娶自己女儿的。”锥生零却看的透彻:“美惠子也有苦衷吧，她没考上大学，就算是两年制的社区大学都上不了，又被父亲拘在家里当帮工，她孝顺，也应了。若她是男孩，还能继承家里的寿司店，可她是女孩，她父亲绝不会答应。参加联谊会什么的，又无人邀请她，她早已出了县里女孩的圈子里。等她兄长回来了，可不是要受两个人的气了？她若想逃离她的家庭，眼下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找个男人吗？”锥生零难得这么多话，但他说完，就沉默了。
　　优姬讪讪，“这可真是……”，她似乎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无言了。
优姬记得美惠子，不是因为美惠子现在经常出现在人们或同情或嘲讽的言行中，而是因为，她还记得，那个孩子曾经是多么骄傲的走过他们的面前呀。
　　在优姬上小学的时候，女孩们喜欢扎堆在樱花树下吃便当。因为家里经营着寿司店，美惠子上学时带的便当总是美味而好看。与她相比，班上其他人的便当都要逊色一些。优姬还记得，每到中午吃便当的时间，大家都会围着美惠子，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美惠子今天的便当。
　　美惠子这时总是喜欢端着架子，等到他们再三央求了，她才悠哉悠哉的随了她们的心愿。首先是母亲缝好的花布袋、然后是盒子上印有小叮当,小丸子等卡通人物的便当盒，接着是是粉红的筷子箱，还有把两者扣在一起的橡皮带。美惠子总要慢慢的解开，意在制造一种神秘感。大家总是屏着呼吸，不错眼的盯着她。终于，当她慢腾腾的掀开盖子，周围的孩子都迫不及待的“哇”了一声。就像清水滴进油锅一样，“哗”的一样炸开了。
　　“美惠子，这个看上去好好吃！”
　　“美惠子，我能尝尝这个鱼肉松吗它好香呀!”
　　.........
　　这时的优姬往往都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吃着她碗里的牛肉胡萝卜盖饭。那时的物资限量供应，鱼肉对于这个靠海的县城来说，无论是一月的鲔鱼，三月的鲱鱼子，四月的鲣鱼，五月的鲍鱼，都不稀罕。反倒是优姬吃的牛肉，却是日本少有人能吃上的。日本的本地产牛肉都供本国内部消化了，而从美国来的进口牛肉，价格高昂，常常要上万日元一块，平常人家都消费不起。黑主灰阎买的起，也有渠道能买到。于是，黑主家的餐桌上，都缺不了这个。优姬带去学校的便当，更是少不了。可优姬带了几次，就感受到了同学们隐晦的敌意，她也央求过父亲，可黑主灰阎担心她的身体，坚持为她的便当里加上牛肉，鳗鱼之类的贵货。优姬已经很难忆起，为了避免同学更多的敌视，窝在角落里吃便当是什么心情了。她记得的更多的，是美惠子骄傲而甜蜜的声音：“这是我爸爸给我带的三角饭团，加了虾子，香松，特别好吃。”那个饭团是用华丽的玻璃纸包起来的，还用缎带裹了起来，简直就像个正式的花坛一样，色彩缤纷。，煞是好看。那时的美惠子，被围在中间，幸福的像能发光一样，她的心浸在了蜜里面，自认以后的生活也会如此快活。
　　可是，后来呢？优姬想，这一切为什么变了？
田中美惠子也不明白，她的生活怎么就一步步滑入了这样的深渊？

天刚蒙蒙亮时，她就醒了，在偏窄的榻榻米上翻来覆去的烙着自己的心事。松本被父亲赶走了，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越想越心烦，掀了被子就起来梳妆。她开了柜门，珍惜的取出一只刻有苜蓿花纹，颜色黄中带红的皮箱。箱盖上涂着红漆，用袋子紧缚。箱子里放着玳瑁，象牙材质的梳子，簪子和发笄。美惠子兴致满满地用软布蘸着山茶花油仔细擦拭它们。她松松盘了个发，簪了一个象牙细发笄，两边的银托镶嵌着美丽的六角水晶，边缘饰以银质镂空麻叶纹，纤细精致。她侧着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乌云微堕，不施脂粉，眉间笼着哀愁，活脱脱一个古时的辉夜姬！她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突然间却看到镜中的自己眼中有了泪花，“你在哭什么？”哭的伤心欲绝，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帮垂泪的美人拂去眼边泪。直到触到一片冰凉，她才愕然发现，那垂泪的女子竟然是她自己。她不敢相信的拭去未干的泪痕，喃喃自语：“原来，我心中，也有怨恨的吗？”
　　意识到这一可怕的现实，她的面孔先是变得有些惊悚，然后强忍着悲伤平复下来，再动作缓慢的卸下了头上的发笄，随后将妆匣收拾好。在这一过程中，她的手都是颤抖的，轻微的那种，不想发出声音的那种，当她再次回头看向自己的花容月貌时，她的眼神是哀恸的，仿佛她与镜中的美人永不再见一般。等她将一切收好，她又迈着优雅的步伐回到了榻榻米。这时，她触到了柔软，还有体温的被子，她慢慢的将它扯过来，以一种蠕行的速度，直到那张被子盖在她的身体上，她才歪了身子，像找到依靠一样，蜷缩着，咬着被子一角哭了起来。
　　美惠子很明白，她不是为松本而哭，她是，为了她自己呀。
　　自从母亲突然失踪之后，她的幸福泡泡就像被戳破了一样，父亲从此变得忧郁起来，经常把她和哥哥锁在家里，不让她们出门，作为一个寿司师傅，他很少在店里喝酒，就算喝，也会选择清淡的日本清酒，浅尝辄止。但回了家，却往往喝得酩酊大醉。他爱极了那种印着奇怪动物的“麒麟”啤酒，醉极之后，就把他的孩子通通搂到怀里来，用一种惶恐的语气告诫着他们：“千万不要离开家，离开家会有坏人突然抓走你。”那种民俗、童谣他们从小就不少听，但是父亲这翻来覆去，不断念叨，如同魔怔一般的的话语，却真正让他们害怕了。
　　美惠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父亲这么恐惧？但她从此确实害怕出家门。说起来，她很佩服她的哥哥，竟然有勇气跑到那么远的，像是梦一般的东京，她恐怕已经丧失了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这些年来，她唯一勇敢的一次，就是和松本一起去看了夏日的烟火大会，想来，那可能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了吧。一丝苦笑溢出。兄长想要让大家一起去东京，怕是也想要逃出这个噩梦之地吧。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松本的信誓旦旦：“美惠子，我一定能带你离开这里的！”她不免有些心惊，松本为何这么有自信？

10.被谋杀的爱
我身处沼泽，看着自己逐渐陷入不可抗拒的漆黑中，双脚被这黑色的污泥浸透。
　　我望见了一座教堂，教堂与这片沼泽之间的交界处，有一个女孩，张皇着四周。
　　为我祈祷些什么吧，圣洁的女孩，为你自己做些什么吧。
赏花等待恋人，菊花之白色令人疑以为恋人之白纱袖也。
　　紫阳花盛之际，疑似传来嫁娶的雅乐声声。
心上的那个人如天边月般遥不可及，而父亲想把我永远囚禁在这个家里，他想让我屈服于他，美惠子清醒地意识到。天渗出血色，像顽疾终于被剜了出来，锥心刺骨的疼，火辣辣的痛，却有种意料之内的清凉。她抱着膝盖想了良久，想呀想，想得手都痛了，膝盖都酸了，混沌的脑子终于灵动了。
　　‘我知道，父亲大人是家里的太阳，人人都要屈服于他。我也是。因此我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算这样，我也要试试。’
　　她起身整理了衣裳，用力捏着衣襟，想要从此中获得力量一般，迈着难得一见的轻快的步伐，出了门。推开前面的那扇门，说出来吧，美惠子。她恭敬地敲开了那扇门，开门的是新来的学徒。漠然的扫过那个人，她并不说话，一意盯着门上的藤蔓花纹，弯弯绕绕，像她此刻一样曲折的心。直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来，她才坚定的抬头：“父亲，我想好了。”
然后的事，大家都清楚了，田中先生被爱女的大逆不道气到了，当即躺倒了，美惠子他们手忙脚乱，美惠子自此再不敢提旧事，第二天就与松本断了个干净，松本心痛之下，远走西日本，无人知道他的不舍，他的踌躇，人们只晓得松本走的那一日，美惠子的灯亮了很久，很久。自此之后，美惠子只管安心伺候着她的父亲，让他安心静养，还支了人捎口信给远在东京的哥哥，盼他早日归来。奈何兄长迟迟不归，美惠子只好暂时关了店，新来的石元莲也随后辞行了。
石元莲脱下寿司师傅的常服，回到了他的同伴中。在这里，同伴都叫他，一目连。
　　骨女穿着橘红色蝶鸟图案的浴衣，胸前高高系着黑锦缎混色染织的腰带，她松松挑起了藤色衣襟的褂子，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羼着金线的淡茶色织锦上滑过，上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瞥过无功而返的同伴:“连个小女孩在想什么都搞不清楚，真是....”
　　回到地狱的一目连示弱地向骨女摊摊手，骨女冷哼了一声，也不再打趣。
　　光头的轮回道敲敲烟袋，满足的抽上一口烟，“这次真是出人意料。没想到那个男人最后还是没有扯开红线。”一目连顿时来了兴趣，“可能他意识到，他爱的那位小姐并不是真的如他爱她一样深爱。”
　　骨女若有所思，“看起来还是女性具有更理性的思维。不过，那位田中小姐倒不是不爱他，只是没有如他一样，那么深。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并不是田中美惠子的父亲。”说到这儿，她也不再继续了，轮回道呼出个完美的烟圈，用烟袋敲敲脑袋，“现在年轻人的爱恨情仇真是复杂，老人家实在搞不懂了。不过，没想到和我一样是老人家的田中家的家长也会相信地狱通信。”
　　正如他们所言，地狱少女确实接到了委托，但不是我们猜想的那样，一份。这个委托，其实是双向的。
　　松本爱慕田中美惠子，将她的父亲视为最大的障碍；而田中先生把看作是想要抢走自己女儿的恶徒，决心捍卫自己在田中家的统治。他们都申请了地狱通信，但是，他们最后都没有抽出那根红线。
　　我们可以模拟一下双方的心理活动。
　　大儿子远走东京，小女儿留在家中帮忙，垂暮残年，他难道还要破坏这可怜孩子的姻缘吗？
　　美惠子小姐会愿意看到她的父亲被拽入地狱吗？我如果这么做，短时间内我们幸福了，可是若她知道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阴差阳错，田中先生躺在了床上，却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而松本，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失败，此时的他，一无所有，凭着一口气跑到了大阪府的寿司店，从最低的学徒开始做起，勤勤勉勉，闲暇时，就会望着远方，默默出神。
　　写了一堆却没寄出的信，堆积落灰的、她口中向往过的外国化妆品。他为人木愣，因而总是祈祷，一路向东的海洋风，爱四处跑的大尾巴松鼠，能够带去他的思念。

美惠子小姐啊，我真的很爱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是他被田中师傅从乡下带回，来到寿司店的时候。
　　那时的美惠子小姐，还是家庭美满、笑容满面的。紫阳花开的时候，她在花丛里边拍皮球边唱歌，悦耳而美妙。
　　“手手手鞠手手鞠，手手手鞠手岔路，从哪儿到哪儿弹出去，弹过篱笆到屋顶，弹到门外马路去；外面还有长行列，纪州诸侯要回家，手鞠谈到轿上去，您好大人请关照，让我看看您老家；手手手鞠被大人，抱着旅游到纪州，阳光充满好地方，盛产蜜柑红蜜柑，手鞠成了红蜜柑。”
　　初次见面正如含了蜜一般美好，情愫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的。直到一年赏菊时节，爱慕至极，菊花的白色都会让他浮想联翩，甚至都想到了他们婚礼上她穿的“白无垢”礼服。他迫不及待向倾慕的女孩表白，却被她拒绝了。
　　美惠子那时说了什么？真是奇怪，都那么久了，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她化了淡妆，面上欢欣，眉眼间却愁苦，“父亲因为兄长的出走已经很伤心了，我还想再陪伴父亲一段日子。”她郑重的向他鞠躬行礼，“父亲说你一直想要出去闯一闯，而我，只想守着父亲，抱歉了，松本君。”
　　他那时就像个傻小子一样，失落悲伤，还要强撑着安慰自己，之后虽然美惠子小姐和他一起去了花火大会，却不是以恋人的名义。
　　美惠子仰头看盛开花火的侧脸，在他的眼中，美得惊心动魄。
　　然后在看过美惠子平日的疲劳、无力、对远方的向往之后……他就对他的师傅产生了怨恨， 为什么你要经常打骂美惠子？为什么你不愿意让美惠子自由？
　　他找上了地狱通信。
　　这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故事的结尾，是个省略号，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样子。
地狱一行人绕开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在没有业务的时候，他们总是如此慵懒。一目连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话说，我在那里当临时工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孩子，”骨女和轮回道果然有了兴趣，“能让你感觉奇怪的，必定有些特别之处。”
　　一目连也不绕圈子，“那个男孩好像能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儿，第一次见到我就产生了敌意，甚至还隐晦的警告了一下我。”轮回道笑着回答道，“人世间总有几个特殊的人，能够感知幽冥，你所说的这个，实在不足为奇。”见他们实在不以为意，一目连溜走了想要说的话，可是，处在残忍兽性与理智人性的边缘的那个男孩，莫名的让他很在意，他甚至觉得，有一天，那个男孩，有一天会成为他们的委托人。
　　此刻，他衷心的希望，他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男孩，哪怕是出于心里一丝微妙的欣赏而言。

作者有话要说：诗歌是《鞠与诸侯》，本身就是个含蕴极深的意象。
紫阳花就是绣球花，也就是手鞠了。

　优姬嘴里咬着红豆烧，红豆颗颗粒粒，是今年的新品，沙而甜糯，鳗鱼是去年的鱼干，怪不得现在就有了。它的口感干而有嚼劲，鱼肉的滑润有了三分……
　　然后是重头戏，优姬竭力让自己的意识下沉，去感受那深藏里面的情感。厨房流水线的嘈杂声，冰冷的机器轰鸣声，厨师的疲惫，〖不想值夜班，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车上吃饭……〗打杂小工的抱怨声〖那个老头子真是事多，一会儿要剁鱼丸，一会儿让我洗红豆，我又不是只给他干活……〗种种一切，汇聚成了一种奇妙的味道，里面有人世的喧嚣，也有机器的冰冷，有温暖的絮絮，也有不耐的争执。当一切味道在口腔散去，还有一份辛辣的甜蜜缠在里面。她睁开眼，对着沙赖似笑非笑:“你还在里面加了姜糖霜，对不对？”　沙赖见到她的笑容，心中大定:“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害怕红豆烧太甜了，就加了一点。”所以啊，那有一份辛辣，是姜霜的；还有一份甜蜜，是沙赖的。沙赖渴望早日见到她的好友，归心如箭，还带着一份迫切。
　　优姬咬完最后一口鳗鱼烧，回头正对上锥生零清冷的目光，她向他摇了摇手中的袋子，示意他课间不需要再买早饭了。锥生零微微一怔，颔首称是，转过身，去了理事长的办公室。优姬笑眯眯地从远处看着他的背影
　　那份瓠瓜条紫菜卷，也被她塞到了最深处。不知何时见天日。
锥生零站在理事长的桌子前，面色不豫。
　　“您是说，这届夜间部，要扩大招生？”
　　“零君，别这么紧张，这不也代表着我们的影响力扩大了吗？”黑主灰阎似是不明白锥生零的怒气从何而来，慢悠悠地解释道。
　　“但是，这也意味着我们要派更多人手来监管他们……”黑主觉得他的话音沉重，忙端出了一副嬉笑模样:“有枢君在，没有人会妄动的。”笃信的话语不意间让锥生零感到堵心，他在心中喃喃:“要是他不可靠了怎么办？那一天我们怎么办？”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口，而是埋在了心头。在黑主灰阎看来，他的这位弟子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锥生零有些丧气，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他沉稳的点点头:“既然您这么肯定，那么我遵从您的决定，我会管好校园的风纪。”看见黑主灰阎欣慰的笑容，锥生零心头却不至可免的感到了疲惫。
　　黑主学园，将不会平静了。他要做的事，也要加快步伐了。

12.傻白甜的优姬
　新学期伊始，校园一片生机勃勃，黑主优姬、若叶沙赖和锥生零，却是那里面难得沉默的几个。放学哨吹起，他们也没有什么社团活动，沙赖要回寝室，优姬在公寓的外门和她勾手道别，锥生零还是老样子，懒懒地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看着这校园的风景。
　　黑主优姬和沙赖告别后，走到锥生零身边，学着他的模样，也背靠在栏杆上。“零，马上就到黄金周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锥生零哭笑不得，“优姬，现在还是四月初，离黄金周还早呢。”
　　优姬很不服气的轻声嘀咕道：“黄金周开始就是四月底嘛，日子过得很快的。”
　　在黄金周，四月二十九日（昭和日）、五月三日（□□纪念日）、五月四日（绿色日）和五月五日（儿童节），再加上前后的周末，学生们就有大约一周的假期。它是日本的三大假期之一，不过盂兰盆节和元旦都是传统节日，多数人都得回家看望父母，因而与盂兰盆节和元旦相比，黄金周气候宜人，没有传统的家庭包袱，乃去旅行的好时候。
　　优姬这么兴奋，就是因为这个一周的长假。在以前的黄金周，他们一家人就算不去远方的城市，也会到附近的县看看由当地特色的庙会，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
　　锥生零遗憾的摇头，“优姬，这次我不能和你们一道了。”
　　优姬震惊得连小鹿眼都瞪大了，“为什么呀？”
　　“这次黄金周我要回锥生家，有些事情要处理。”锥生零特地咬紧了了“锥生家”的发音，黑主优姬秒懂，无精打采地趴在栏杆上，“哎，那真是遗憾不能和你一道。不过，我会替你好好玩的。”她瞬间又兴高采烈起来。
　　锥生零此时的笑容高深莫测：“祝你玩的高兴。”
　　优姬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气势莫名其妙弱了下来，含含糊糊应了，“谢谢零哦，也祝你一切顺利。”
　　黑主优姬转头就把这事儿抛掷脑后了，直至晚上回到家，黑主灰阎面色沉痛的告诉她，“优姬，黄金周之后你就要开始正式管理学院风纪了，而且黄金周后夜间部要进新人了，所以，黄金周，我们可能不能出去了。”
　　黑主优姬：脸上笑嘻嘻，内心MMP。
想通了一切的优姬气势汹汹地把锥生零堵在了浴室，眼眸里的愤怒熊熊燃烧，“锥生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锥生零狼狈地窝在浴缸里，他实在是不敢惹这位大小姐了，于是尝试着转移话题，“对，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还知道，学园里要引进几位西点厨师，并准备开设西式蛋糕房。”
　　黑主优姬嗤之以鼻，“别想转移话题，你已经提前知道，我得窝在学园里，也没有告诉我。”
　　“你可别给我扣这么一个大帽子，我也只是比你提前知道了几个小时。而且，你来找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吧？”
　　黑主优姬又不是真的对他生气了，互怼只是他们的日常情趣，更不会因为这个伤害他们之间的情谊。
　　只是锥生零白日说，一个月后，他要回四年前的噩梦之地，她实在放心不下，顺势借了这个由头来找他罢了。
　　见被识破了，优姬笑笑，反而问他:“你，还没有放弃寻找你的弟弟吗？”
　　锥生零躺在浴缸里，定定看向天花板的吸顶灯，苍黄的灯光，热水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庞，只能窥见他线条优美的身体轮廓。
　　他不说话，优姬也不催他。
　　优姬卸下发带，梳她的长发，蘸着水，光亮顺滑的头发像绸缎一样从她的手边滑过，她堪堪抓住一撮发尾。
　　“四年了，我还是不相信他死了。”一涉及到他的弟弟，零就会这样的脆弱。黑主优姬觉得，零肯定还是想去找那个锥生一缕，每年元旦都是如此，今年却提前了。又是一个不能与他一起过的假期。
　　“我想剪掉我的长发。”
　　“嗳？为什么？”零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向这么快。
　　“因为我想有点改变。”好了，锥生零明白优姬意有所指了。
　　“你说的对，一切都该改变了。”
　　“哎？”这下换优姬不明白了。
　　“优姬，你别想这么多了，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好的。”
　　“嗯……。”在他冰冷却温柔的低沉嗓音中，优姬委委屈屈应了。
　　不多说话，是不想为难他。
“优姬，你说什么？”
　　在第二天的餐桌上，黑主优姬突然告诉黑主灰阎，她想要和锥生零一起去住宿舍。这让黑主灰阎大为吃惊。
　　“我和零想要去住宿舍。哎呀，爸爸，你真是大惊小怪，学生不就该住宿舍吗？”黑主优姬无所谓的挥挥餐巾，表示爸爸真是小题大做。
　　黑主灰阎显然有些踌躇，“那锥生君，也这么想吗？”
　　锥生零多聪明的人呀，轻轻松松就猜出了优姬的目的。她恐怕认为他想要不引人注目的干些事情，想要为他避开黑主先生的监视。
　　他很想问问优姬，我在你眼中，就那么像搞个大事情的人吗？
　　如果黑主优姬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她一定会向他翻个大白眼，毫不留情地说，你当然是。
　　面对黑主先生突然锐利的目光，他很是沉稳的点头：“对的，这是我和优姬商量之后的结果。”
　　黑主灰阎沮丧至极，一下趴在了桌子上，“那，好吧。你们真是狠心，我老了，就忍心抛下我在这里一个人……”

　黑主优姬亲昵凑过来，挽着黑主灰阎的胳膊撒娇，“爸爸，还有一件事儿，我想剪掉我的长发。”
　　额，可喜可贺，还没缓过来的黑主灰阎遭遇了今天的会心二击。
　　与此同时，锥生零也懵了，看着他茫然的表情，黑主优姬很是疑惑，“零，我和你说过我想剪长发了呀？你不是还支持我吗？”
　　锥生零打心眼里怀疑起自己，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太敏感了吗?优姬真的只是单纯想做某些事情，而不是在提醒他或帮他？
　　今天的锥生·脑补帝·零一如既往的在怀疑自己。
　　今天的黑主优姬一如既往的傻白甜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