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贞十三年六月廿五】
【碧云天里晴日昭昭,将重阙照得滚烫,亦将龙凤琉璃瓦也折出通明剔透的光华,及通禀的黄门折返,躬身请进,本想如常说一句“有劳”,但适才的灿阳却似炙烤在喉咙里,令嗓音被燎灼得痛楚,吞吐片刻再缓,唤出的两个字仍是喑哑的。帷帘被次第卷起,有一线龙涎的香气萦来鼻端,但药气更盛,清苦里透着一丝甘绵,如同座上天子正投来的目光】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起身时见黄门双手托着盘,其上药碗已空,我方牵起一丝笑,含着若有似无的隐忧,再说起另一句他许听过千百次的话来】国事虽重,皇阿玛总该顾及己身。
【话音落定时,我却不合时宜地暂抛下今日真正的来意,开始审视起自己,亦审视起我正当盛年却终日以药汤进补的父亲——他在我心中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少年时代心内无限向往的不世英豪,还是次第颁下的拔擢诏令,又或者,他只是一道遥远的影子,始终满含威仪地注视着我,纹丝举止也不放过。】
【先是君臣,再是父子,其实我早已心如明鉴。】
【故神思一霎恍惚后,很快回归了正途。初六,皇父置建储匣,我心内如焚,却并不能与满朝宗室、文武一般细细琢磨圣意,盖因川藏之战自半年前始,战事胶着,至本月廿三,川督急报成都将军高行周战死昌都,川西五县失守……待他将茶碗放下,清脆声入耳,我方再跪,一言一辞莫非深思】
高将军战死昌都,薛制台暂调主帅,摄四川军务,但他到底是文官,前线拼杀的事做不来。眼下敌军逼近成都,川军军心不稳,实难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