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侯府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很多，你便经常趁着过去办事左摸摸右看看，把那些贵重的玉石珍宝捧在手里细瞧。府中人曾提醒你要当心些，告诉你这个是皇上赏的，那个是什么门派送的，还有些是从什么险要之地得的，听得你好生紧张。后来下人们被方应看骂了一通，说难得府上有她感兴趣的东西，你们唠叨什么？且叫她玩去，这些东西摆着不过是死物，若能入了她的眼，才算有点用处。
于是每次你来时，府里都变着花样的摆上新物件，在阳光下花花绿绿地晃你的眼，你一不小心就在方应看眼皮子底下呆上好久。他也乐意陪着你看那些早看腻了的东西，两个人傻乎乎地举一对金樽比划交杯酒，手臂交缠，让你和他的脸空前接近，你望着他促狭的眼梢忽然就红了脸，奈何他将你钳制得正紧，想躲也躲不掉。
他说，怎么，酒还没入口，你就晕了？
你想，哪个女子面对着这样一双眼一张脸还能保持清醒呢。哪怕酒不醉人，人也自醉了。
有一天你独自出门写生，回神侯府晚了些，远远望见金剑银剑在门口候着，两个孩子大老远就开始喊你。
你匆匆忙忙跑过去，一抬眼便是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头发丝都挂着怒气，听见背后声响也不回头。
金剑说，方侯爷天没黑就来了，一直在等姑娘。
银剑说，他跟我们公子大吵了一架，刚被公子给赶出来，还好你回来了。这会儿估摸着赌气呢，姑娘快去看看吧。
小楼的门关着，方应看就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你凑过去围着他打量了一圈，他皱眉盯着你。
你叫他，方应看，你怎么胆子这么大，知不知道小楼有多少机关？受伤了没有？
他摇摇头，却是依旧皱着眉，语气里满是火药味：我对你们的秘密不感兴趣，我就是想知道，你们神侯府的人连你去哪都不愿意告诉我，莫非我比那些贼人还要危险？
你连忙说，是我叫无情师兄不要说的，我身上也带着防身的武器呢，你不要生气。
你抖开今日的画卷，朝他怀里递了递。那是一湾荷塘，莲叶成片，花骨朵个个跃跃欲试，绽开的荷花却仅有两朵。一粉一白，在画面的两端遥遥相望。
他借着月光看，眉头舒展了些，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调侃。
他问，真的只有两朵？
你的耳尖倏地红了，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头发。
你答，真的啊，也不知道这两朵花怎么回事，离得那么远。
方应看终于展眉笑了，将长长的画纸往中间一收，那一粉一白就亲亲密密地贴在了一起。
想离得近一点，很容易。他压低了声音，在你耳边宛如退潮时的涛声，诱人走向深海。

隔了些时日，方应看约你出游，你没多想便答应了。可这一路的风景越看越熟悉，竟是去往那日画荷之地的路。你放下轿帘回头看他，他把玩着乌金扇笑得十分悠哉。
你问，方应看，你该不会是想来确认一下到底开了几朵花吧？
他挑挑眉，哗啦一下打开扇子，朝你扇了扇风。你的刘海跟着乱飞，额头几分潮湿被他看见。
他问，你的帕子呢？热了也不知道擦擦汗。
你拍了拍身上，发现根本没带，干脆握住袖子往脸上招呼。他用扇骨一挡，捉住了你的手，用自己的衣袖帮你擦净了。
龙涎香的香气扑面而来，在这燥热的夏日里像是一颗解渴的梅子。他身上的衣料丝滑柔软，落在脸上也如清泉一般凉爽舒适，你忍不住朝着他的方向凑近了些。
他笑说，你这个女人，自己不带帕子也就算了，还偏生喜欢别人的袖子？
他放下手，布料的遮挡消失，你眼前是他放大的脸。和假意交杯那时一样，他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而你的神情狼狈不已。
你佯怒，迅速撤回了身子，说不过是怕他够不着。
这话惹他大笑起来，轿厢里不过方寸之间，有什么够不着的？他俯身过来，你就被逼到了角落，刚擦干的额头又渗出薄汗来。
然而他只是伸手用扇骨挑起了你身旁的轿帘，叫你一起看。
还是那晚的荷塘，才出几日，荷花皆已满开，深深浅浅地从荷叶间探出头来，彼此之间都挨得很近。你下意识地想找画上的那两朵，却是已经分辨不出了。
方应看叫人停轿，拉着你下来到桥上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这景，比不上你画的那幅。
你很惊讶，原本以为他更喜欢这样的圆满画面，那天还特意在画上加了许多花骨朵，以防看上去太过孤寂。
你说，我没找到那两朵花，它们开得早，说不定现在已经谢了。
方应看却说，众人皆睡时独醒才是聪明的花，不然这满满一塘，叫人一朵也记不住。
他又低头看你，肩膀挡住了耀目的日光，让你也能抬头看他。
他问，你为什么把那幅画送给我？
你脸上红了又红，目光闪烁，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你答，因为我想到，那个夜晚应该有人和我一样还醒着。
和我一样，想要穿越人海，来到对方身边。

自从你常来神通侯府呆着，方应看干脆收拾了一间房给你。白天你就在这里看书翻卷宗，待方应看上朝回来，总会先来你的屋子里坐上一会儿。
有时他会讲些趣事和你斗斗嘴，有时只是与你并肩坐着喝茶，眉头紧锁想事情。身居高位，自然也要担负更多压力，尤其是在这个局势愈发紧张的年代，你不知道一向游刃有余的方应看，背后究竟牵挂着多少人多少事。
彭尖偶尔会趁他不在偷偷和你讲，朝堂上很多人不待见侯爷，常在上朝时向他发难，所以每次他回来情绪都不太好。但是侯爷从未因此为难他们，毕竟当初选择了做坏人，这些误会都是难免的。
你想要做点什么，至少能给他些宽慰。思来想去，你放下茶杯，轻轻环住他的身子。
你抚着他的背，那里有一道替你挡刀留下的疤。仔细想来，在一起的日子里，他身上渐渐留下越来越多的疤痕，几乎都是因你所致。
方应看正回神看着你，你便问他，这些伤还疼不疼？
他答，不疼，但我会始终记得它们的疼。
你动作一滞，问他为何。
他伸手把你揽进怀中，你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到胸腔震动。
他说，我记得那些疼，是要提醒自己不能让你受这份罪。我任由这疤痕留在身上，是怕我忘了自己为何受伤。
他指了指心上三寸的位置，继续说道，看了这里我就知道，我是为了救我的心上人。
你心中酸涩不安，攥紧了他的前襟，小声问他，那若是你忘了心上人是谁呢？
方应看一笑，扶着你的肩让你坐好，自己从怀中抽出两张帕子来。
“这汴京城里没有几个女人出门竟不带帕子，我让彭尖备了一大箱各色绢帕，每次与你出门便带上两条。在自己房中看到这奇怪的东西，我便知道我的心上人是个蠢/女/人。”
你笑着伸手捶他，脸上却滑过湿乎乎的东西。你下意识又抓着袖子去擦，方应看叹了口气，用帕子抚上你的脸。
“不仅是蠢/女/人，还是个非常爱哭的蠢/女/人。这样的人，全天下可能也只有你一个，我有什么找不到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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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e ，方应看不亏是汴京小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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