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如果有人问起安蓝,“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苏卿的?”
她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从初中进校门的第一天开始。”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女孩在进到一个新学校、在一个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同学,而且,这种喜欢持续了十多年。
没有人会相信的。
只有安蓝知道,这是真的。
喜欢上一个人,是没有理由也无法解释的。
苏卿和安蓝从初中开始同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间中学,而且同班。从初中一年级起她们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是形影不离的姊妹党。当然,除了安蓝,姊妹党成员还有其他几个女孩,苏卿身边总是有好多这样的好朋友。安蓝知道,她一直只是苏卿所有好朋友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
可是苏卿在安蓝的心目中是不同的,她喜欢她。
从高中的时候安蓝就渐渐地发现了自己对苏卿的这种“喜欢”是非同一般的“喜欢”,不是普通好朋友之间的臭味相投相互欣赏的“喜欢”,而是,她喜欢跟苏卿在一起,她想要跟苏卿一辈子都在一起。是啊,她知道她是如此的贪心,她想要跟苏卿一辈子都长相厮守地“在一起”。
可是,她怎么可能有勇气告诉苏卿这一切?这样奢侈而不切实际的愿望,她又可以跟谁诉说?
随着年龄的增长,安蓝越来越成了一个心事重重的人。
她是一定不敢跟苏卿讲的,因为,她一直记得苏卿和她大学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的“绝交”。
高中毕业后苏卿考入外地的大学,在外省读了四年书,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安蓝就在家乡读的大学,毕业后也就在家乡工作。
那时苏卿刚刚大学毕业,回到家乡。有一个晚上她们见面,安蓝随口问起苏卿大学最要好的几个朋友的近况,当问到欧娅时,苏卿说,“我们已经没有联系了。”
安蓝很惊诧,问,“为什么?”她一直记得苏卿曾经说过欧娅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朋友,因为欧娅是懂得她的,欧娅是可以在精神上与她对话交流的朋友。安蓝曾经为这话伤心难过过,因为,她觉得苏卿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能跟她达成精神上的交流。可是,转念她又想,如果她告诉苏卿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苏卿一定会被吓坏的。所以,还是缄默比较安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卿不无遗憾地说到,“她觉得我伤害了她。”
“伤害?”安蓝不解。
“是,她是这么说的。”
苏卿继续说到,“毕业的那一学期,欧娅有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对我时冷时热,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说我冷落了她。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就让她觉得冷落她了,也许是快毕业那阵儿大家都因为前途未卜有点心中惶惶吧。我也没有太在意欧娅的情绪。只是奇怪她不再喜欢我跟我们寝室的其他室友或者班上的其他同学去看电影、逛街、参加舞会,每次约她,只要有其他人她就不会一起去,她说她不喜欢这么多人在一起。
反正那段时间我觉得欧娅变得怪怪的。
后来有一天她生病感冒了,一个人躺在寝室。我去陪她。躺在床上的她突然望着我对我说,‘卿,你亲我一下吧,你亲我一下也许我的病就会好得快一点。’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做。唯一清楚的就是我不想亲她。但是,她躺在床上,那么虚弱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拒绝,于是,我俯下身去轻轻贴了一下她的面颊。
心里面正有点不舒服不适应,就听到欧娅不满地说,‘我不是说的亲脸。’
她拉着我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我有点不习惯,我们从来没有这样过。
后来我拍拍她的脸庞跟她说,‘乖,你好好地躺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你的感冒就好了。’说完我就走了,没有陪在她身边。
我实在是有点怕她还纠缠着让我亲她。我真的不想跟她有任何的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情她觉得我伤害了她。”
安蓝听得心惊,心里砰砰砰地狂跳,没有说一句话。
苏卿早就习惯跟安蓝讲话时这丫头没有任何回应了,她依然自说自话,“后来,其实就是毕业前一个月吧,欧娅在一次校园舞会上认识了一个外校的男孩子,闪电恋爱闪电分手。相当令人奇怪的举动。有一天她跟我说,她让那个男孩子吻了她,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在学校最著名的那棵大树下,她说,那个男孩的嘴唇湿漉漉的。我没有接她的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然后欧娅接着又说,‘其实我并不喜欢他’。真是莫名其妙。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接着是兵荒马乱的忙毕业的各种事情,在那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跟欧娅几乎没有好好谈过话好好交流过。我在想等毕业之后,等工作敲定之后,尘埃落定也许我才可以静下心来。
毕业后我给她写过邮件,她在回复的邮件中说,‘在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来找我……’看得我一头雾水,信中有很多很激烈的话语,不能理解。
就这样,后来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
苏卿在那个晚上跟安蓝说这话时表现出来的不解与无奈安蓝直到今天都一直记得。
她知道欧娅为什么会那么做,可是她也知道,她的苏卿是永远不会明白不会懂得的。
“总得有点行动吧”,落落把安蓝的思绪拉回来,说,“你就这么死等?她又不知道,你这里化成石头了她也不知道。你明明白白告诉她,就是死了也甘心啊。”落落着急。
安蓝喝一口杯中的红酒,缓缓摇头,说,“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