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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杨老夫人
初秋，北地大雁排成一行，自辽远长空划过，飞向温暖的南国。院子里夏日繁茂的枝叶都开始凋零，池塘的彩鱼看着都比往日清冷几分。
少女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缕鹿髻，插着一支精巧的珊瑚钗，一身深红色挑丝双窠云雁装，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材。
白露把锻绣披风轻轻的披在杨幂身上，道：“姑娘病还未好，仔细莫要着凉。”
杨幂摇了摇头。
她身量还小，没得杨玥和杨清高挑，脸儿又生的圆圆，加之平日里怯懦的性格，倒像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几岁，刚刚十一二岁的模样。
但今日却又有些不同。
霜降在一边看着看着，心中有些异样。
少女肤色偏白，看着小小娇娇的一个人，如今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憨傻，便是有些冷淡的，却似乎有些怀念的看着天空。还是如以前一样站着，却又有些端庄，仿佛一夜之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独特的气质，竟有几分雍容大气的感觉。
霜降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挥走心中荒唐的念头，她笑着看向杨幂：“姑娘在看什么呢？”
自用过早饭后，杨幂便一直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出神。
“只是在想，这些大雁从北地飞到南国，是否也经过西北的荒漠。”杨幂轻声道。
西北荒漠，那是杨信镇守的地方，杨夫人和杨大少爷都在此处。上个月送来的家书里称，京城才刚刚寒凉，西北已经百草枯折，小雪渐生了。
“姑娘是想老爷和夫人了吧，”霜降笑道：“等年关老爷就回来了，介时看到姑娘又长高了，不知道有多欢喜。”
杨幂笑了笑，嘴角有些发苦。
一年一度才能回定京的大将军，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面对自家女儿不知廉耻，自奔为妻的笑话，甚至以**嫁，能有多欢喜？
更何况她心心念念要嫁的，还是个不过想利用杨家兵权夺嫡的小人。夺嫡鱼龙混杂，杨家本不愿搀和，偏偏被她盲目的爱情拉下了水，最后落得一个满门覆灭的凄惨结局。
杨幂闭了闭眼。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情。自从她及笄以后，她的婚事，便成为东院随时可以拿捏的把柄。似乎也是从这年及笄开始，东院仿佛卸下伪装的恶兽，一步一步把她逼入了死胡同，回不了头。
“姑娘，姑娘？”白露见小主子神情有异，抓着披风的指尖关节泛白，不由得轻声唤道。
杨幂回过神来，见谷雨小跑着过来道：“姑娘，荣景堂那边的过来催了。”
荣景堂，杨老夫人住的地方，一大早老夫人便差身边的丫头来看杨幂，见杨幂无碍，只说是身子好了就能去给老夫人请安。事实上是请安还是兴师问罪，哪个不是心知肚明？
杨幂微微一笑，紧了紧披风，道：“走吧。”
杨府里，东院和西院泾渭分明。
当初杨老将军在世时，常在西院一片空院子里舞剑打拳，后来杨老将军去世，杨贵和杨万都走文臣之路，独有杨信一人接了老将军的衣钵，那片空院子连着西院一起给了杨信。东院宽大，住了大房二房和杨老夫人三家人。
事实上，西院比起东院来，位置更偏，连带着日光也不甚充足，只有东院一半不到，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只有杨信整日乐呵呵的，得了那片空地便觉得捡了天大的便宜。杨信和杨夫人都是将门世家，眼光也一并简洁，白墙黑瓦，朴素至极。比不得东院修缮的精致婉约。
杨幂曾对自家占着的西院十分不满，羡慕东院居住的典雅可爱，为此私心里还很埋怨杨信。如今看来，却是嗤笑自己的无知。
自家院子，虽然朴素，却不简陋，处处彰显豁达心境，又哪里如东院那些牛鬼蛇神一般，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待拐过长长的走廊，经过修剪的精致无比的花园，才走到荣景堂门口。
大约是为了彰显书香之气，荣景堂布置的极为风雅。门口挂着竹心雅意的牌匾，松鹤做成的铜把手精巧灵动。
“五姑娘来了。”杨老夫人身边的喜儿道。
杨幂一脚踏入荣景堂。
荣景堂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人几乎都到齐了。杨家二夫人任婉云和杨家三夫人陈若秋站在老夫人下首。杨清拿着一盘点心坐在老夫人身边，另一边坐着杨家二房所出的弟弟杨元柏。杨元柏才五岁，胡乱抓着点心就要往老夫人嘴里塞，逗得杨老夫人笑的前俯后仰。
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杨幂的出现，直到杨玥笑着道：“五妹妹怎么现在才来，七弟都要把糖蒸酥酪吃完了。”
杨幂颔首：“身子大约还未全好，走两步有些晕，路上歇息了一阵，所以来迟了。”
荣景堂里的人都默了一默。
杨玥要说她托大来的晚，她倒也不怕点出杨老夫人倚老卖老，不顾孙女身子就要人过来请安的道理。
片刻后，任婉云笑道：“我看小五是真的身子弱，这几日大夫都请了两回，好在现在看着是无事了。”
“身子可好些了？”一个沙哑严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杨幂抬头看向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有些倨傲的微微昂头。明明已经是古稀之年，偏穿着件桃红色的盘锦扣窄薄袄裙，领口镶着绿色的玉松石扣子，带着绣着白兰的抹额。满头银发盘成一个祥云髻，点缀着一些玉珠子。
她是一个对外表极其讲究的女人，上辈子，杨幂闺阁时期，一直觉得杨老夫人是最高贵的女人，那种到了晚年都优雅美丽的气质让她忍不住着迷，如今看来却觉得有些可笑。
杨老将军的原配，杨信的母亲出生名门，真正的大家闺秀，可惜中年病逝了。后杨老将军行军路过某地时从地痞手中救下一名歌女，歌女无处可去，恳请为妾，为杨老将军生下了杨贵和杨万，后来就被扶正了。
歌女熬出了头，成为了杨夫人，后来又成为了杨老夫人。名声和地位变了，可是骨子里来自市井的小人嘴脸还是一成不变。杨幂还记得上辈子，杨老夫人逼她嫁给瘸了腿的豫州王，不过是为了给杨清铺路。
她看着面前的女人，杨老夫人年轻时候生的美，脸儿尖尖，眼睛大而水灵，到了老时，便如一个干巴的三角儿鼓面，上面突兀的耸着两个眼睛。偏她还不认命，非要涂艳色的口脂。
果真是……不端庄极了。杨幂以上辈子做皇后的眼光漫不经心的在心里评价，谦卑的道：“喝了药，已经好多了，谢祖母关心。”
下一秒，便听得头上杨老夫人高声喝道：“不孝女，还不跪下！”
初秋，北地大雁排成一行，自辽远长空划过，飞向温暖的南国。院子里夏日繁茂的枝叶都开始凋零，池塘的彩鱼看着都比往日清冷几分。
少女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缕鹿髻，插着一支精巧的珊瑚钗，一身深红色挑丝双窠云雁装，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材。
白露把锻绣披风轻轻的披在杨幂身上，道：“姑娘病还未好，仔细莫要着凉。”
杨幂摇了摇头。
她身量还小，没得杨玥和杨清高挑，脸儿又生的圆圆，加之平日里怯懦的性格，倒像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几岁，刚刚十一二岁的模样。
但今日却又有些不同。
霜降在一边看着看着，心中有些异样。
少女肤色偏白，看着小小娇娇的一个人，如今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憨傻，便是有些冷淡的，却似乎有些怀念的看着天空。还是如以前一样站着，却又有些端庄，仿佛一夜之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独特的气质，竟有几分雍容大气的感觉。
霜降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挥走心中荒唐的念头，她笑着看向杨幂：“姑娘在看什么呢？”
自用过早饭后，杨幂便一直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出神。
“只是在想，这些大雁从北地飞到南国，是否也经过西北的荒漠。”杨幂轻声道。
西北荒漠，那是杨信镇守的地方，杨夫人和杨大少爷都在此处。上个月送来的家书里称，京城才刚刚寒凉，西北已经百草枯折，小雪渐生了。
“姑娘是想老爷和夫人了吧，”霜降笑道：“等年关老爷就回来了，介时看到姑娘又长高了，不知道有多欢喜。”
杨幂笑了笑，嘴角有些发苦。
一年一度才能回定京的大将军，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面对自家女儿不知廉耻，自奔为妻的笑话，甚至以**嫁，能有多欢喜？
更何况她心心念念要嫁的，还是个不过想利用杨家兵权夺嫡的小人。夺嫡鱼龙混杂，杨家本不愿搀和，偏偏被她盲目的爱情拉下了水，最后落得一个满门覆灭的凄惨结局。
杨幂闭了闭眼。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情。自从她及笄以后，她的婚事，便成为东院随时可以拿捏的把柄。似乎也是从这年及笄开始，东院仿佛卸下伪装的恶兽，一步一步把她逼入了死胡同，回不了头。
“姑娘，姑娘？”白露见小主子神情有异，抓着披风的指尖关节泛白，不由得轻声唤道。
杨幂回过神来，见谷雨小跑着过来道：“姑娘，荣景堂那边的过来催了。”
荣景堂，杨老夫人住的地方，一大早老夫人便差身边的丫头来看杨幂，见杨幂无碍，只说是身子好了就能去给老夫人请安。事实上是请安还是兴师问罪，哪个不是心知肚明？
杨幂微微一笑，紧了紧披风，道：“走吧。”
杨府里，东院和西院泾渭分明。
当初杨老将军在世时，常在西院一片空院子里舞剑打拳，后来杨老将军去世，杨贵和杨万都走文臣之路，独有杨信一人接了老将军的衣钵，那片空院子连着西院一起给了杨信。东院宽大，住了大房二房和杨老夫人三家人。
事实上，西院比起东院来，位置更偏，连带着日光也不甚充足，只有东院一半不到，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只有杨信整日乐呵呵的，得了那片空地便觉得捡了天大的便宜。杨信和杨夫人都是将门世家，眼光也一并简洁，白墙黑瓦，朴素至极。比不得东院修缮的精致婉约。
杨幂曾对自家占着的西院十分不满，羡慕东院居住的典雅可爱，为此私心里还很埋怨杨信。如今看来，却是嗤笑自己的无知。
自家院子，虽然朴素，却不简陋，处处彰显豁达心境，又哪里如东院那些牛鬼蛇神一般，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待拐过长长的走廊，经过修剪的精致无比的花园，才走到荣景堂门口。
大约是为了彰显书香之气，荣景堂布置的极为风雅。门口挂着竹心雅意的牌匾，松鹤做成的铜把手精巧灵动。
“五姑娘来了。”杨老夫人身边的喜儿道。
杨幂一脚踏入荣景堂。
荣景堂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人几乎都到齐了。杨家二夫人任婉云和杨家三夫人陈若秋站在老夫人下首。杨清拿着一盘点心坐在老夫人身边，另一边坐着杨家二房所出的弟弟杨元柏。杨元柏才五岁，胡乱抓着点心就要往老夫人嘴里塞，逗得杨老夫人笑的前俯后仰。
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杨幂的出现，直到杨玥笑着道：“五妹妹怎么现在才来，七弟都要把糖蒸酥酪吃完了。”
杨幂颔首：“身子大约还未全好，走两步有些晕，路上歇息了一阵，所以来迟了。”
荣景堂里的人都默了一默。
杨玥要说她托大来的晚，她倒也不怕点出杨老夫人倚老卖老，不顾孙女身子就要人过来请安的道理。
片刻后，任婉云笑道：“我看小五是真的身子弱，这几日大夫都请了两回，好在现在看着是无事了。”
“身子可好些了？”一个沙哑严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杨幂抬头看向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有些倨傲的微微昂头。明明已经是古稀之年，偏穿着件桃红色的盘锦扣窄薄袄裙，领口镶着绿色的玉松石扣子，带着绣着白兰的抹额。满头银发盘成一个祥云髻，点缀着一些玉珠子。
她是一个对外表极其讲究的女人，上辈子，杨幂闺阁时期，一直觉得杨老夫人是最高贵的女人，那种到了晚年都优雅美丽的气质让她忍不住着迷，如今看来却觉得有些可笑。
杨老将军的原配，杨信的母亲出生名门，真正的大家闺秀，可惜中年病逝了。后杨老将军行军路过某地时从地痞手中救下一名歌女，歌女无处可去，恳请为妾，为杨老将军生下了杨贵和杨万，后来就被扶正了。
歌女熬出了头，成为了杨夫人，后来又成为了杨老夫人。名声和地位变了，可是骨子里来自市井的小人嘴脸还是一成不变。杨幂还记得上辈子，杨老夫人逼她嫁给瘸了腿的豫州王，不过是为了给杨清铺路。
她看着面前的女人，杨老夫人年轻时候生的美，脸儿尖尖，眼睛大而水灵，到了老时，便如一个干巴的三角儿鼓面，上面突兀的耸着两个眼睛。偏她还不认命，非要涂艳色的口脂。
果真是……不端庄极了。杨幂以上辈子做皇后的眼光漫不经心的在心里评价，谦卑的道：“喝了药，已经好多了，谢祖母关心。”
下一秒，便听得头上杨老夫人高声喝道：“不孝女，还不跪下！”
第五章 针锋
“不孝女，还不跪下！”
伴随着杨老夫人的这句话，杨幂却没有动。
众人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杨信常年征战不在府中，杨幂养在老夫人跟前，杨老夫人待她严厉，杨幂性格被养的懦弱木讷，对老夫人的命令从未有过反驳，今日竟然不跪？
果真是只要有关定王的事，她便生出莫大的勇气么？
“祖母，五娘不知自己何错之有。”杨幂平静的道。
“五妹妹莫非是烧糊涂了不成？”杨玥最先出口，面上带着些焦急的神情：“祖母只是一时气急，并非真的要罚你，如今只要认个错儿便能妥帖的事情，怎么还执拗起来了？”
一句话，便把知错不改，顶撞长辈的罪名扣在了杨幂头上。
“放肆！简直反了天了！”杨老夫人气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声音带着几分尖利，杨元柏正吃着嘴里的糖蒸酥酪，被杨老夫人这么一吓，手里的点心不小心掉在地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七哥儿莫哭了，”任婉云见小儿子哭了，立刻几步上前将他抱在怀中，看着杨幂的目光里全是不赞同：“五娘，你是疯了不成，谁教你顶撞的长辈？”
杨幂看向任婉云。
二夫人任婉云身材丰腴，穿着菘蓝色盘丝云锦长锻衣，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看上去和气又仁善，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掌家之权握在手中，杨府上上下下都敬她处事公正分明，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媳妇儿。
杨幂也曾这么觉得，直到后来，自己出嫁的时候，杨信几乎将自家大半财产都添做了嫁妆，可最后到了定王府，嫁妆却寥寥无几。为什么呢，自然是被任婉云扣下了。
任婉云将嫁妆里值钱的东西扣了下来，店铺也换了主人，杨信又不在京城，自己傻乎乎的嫁到定王府，却因为嫁妆问题受尽了定王府上上下下的白眼。都亏了这位好婶婶的“公正”。
“二婶此言，也是认为五娘做错了？”杨幂轻声道：“可五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杨老夫人没忍住，当即大骂起来：“你小小年纪不知廉耻，偷看定王殿下，把我们杨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还敢与我顶嘴，谁教你的规矩，如此上不得台面！”
杨幂心中微叹。杨老夫人平日里架子拿的十足，可一旦开口，定是歌女作风无疑，哪家高门大户的老夫人会如此破口大骂？简直如三教九流那窑姐儿一般，上辈子杨幂还不觉得，当过皇后以后再看，便觉得与杨老夫人说话都是降低了身份。
“偷看定王殿下？”她歪着头，困惑的问。
杨玥忍不住开口道：“五妹妹，虽然知道你爱慕定王，可是因为偷看定王而让自己掉下水中，实在是有损府上颜面。而且定王殿下定是心中不喜，五妹妹，你还是寻个机会给定王殿下道歉吧。”
爱慕定王，给定王道歉。哪个女人愿意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失了脸面呢？上辈子，杨玥也是这么说的，杨老夫人深以为然，杨幂觉得难堪抵死不从，便被杨老夫人一怒之下关了禁足。
一句话就是因为爱慕定王而不知廉耻，毁了自己名声还连累府上，杨玥看着温柔典雅，心思却如此叵测，杨幂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杨玥话音刚落，便瞧见杨幂朝自己看过来，那双葡萄一般黝黑的眼睛竟然分外清透，似乎含着什么特别的意思，让她不禁一愣。
下一秒，便听得杨幂淡淡的声音传来：“二姐姐，什么爱慕定王殿下，这话可不能胡说。如今五娘也是及笄了的姑娘，这么说话，怕是会坏了五娘的声誉。”
杨玥愕然。
杨幂爱慕定王全京城的勋贵圈子都知道，杨幂虽然没有明说过，可是言行举止都不加掩饰，怎么现在却矢口否认了？
她笑道：“五妹妹，这里都是自家人，这些事情无可厚非……”
“二姐姐！”正说着，杨幂突然高声打断她的话，严厉道“二姐姐慎言，所谓祸从口出，定王殿下天潢贵胄，我们身为簪缨世家，更因谨言慎行。从前是五娘年纪小不懂事，恐是做了些许惹人误会之事，可前日之事却是个教训，五娘以后自会约束言行，还请二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话。”
一番话，不仅杨玥，屋里所有人，包括杨老夫人都惊呆了。
杨幂平日里柔柔怯怯，话都不曾大声说过，是个乖顺好拿捏的，何曾这么疾言厉色过？
陈若秋眸光一闪，杨玥年纪还小，到底不如她精明，她出身书香世家，却也不是没有头脑的，平日里又心气儿高，从来不肯服软，眼见自己女儿吃了亏，心下不悦，当即就温温柔柔的开口道：“这爱慕不爱慕五娘一句话就能说清，毕竟女儿家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可是五娘还得听三婶婶的一句话，你二姐说的不错，定王殿下身份高贵，无论如何，都应去给他道歉才是。”
“不错。”杨老夫人也回过神来，道：“明儿起便去给定王府下帖子，亲自登门道歉。”
杨幂几乎要气笑了，这话也就能骗骗上辈子这时候不知事的她。如今再看，她一个武将世家的嫡女，身份高贵，凭什么就要去给皇子登门道歉，这么一来，杨信的脸又往哪搁？恐怕明日起定京就又多了个笑话谈资。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老夫人就是看杨信这个原配出的大房不顺眼，巴不得大房整日出丑，最好是早点倾塌倒霉，杨信杨夫人不在定京，就拿她做筏子。
可天下哪里就有那么好的事？
杨幂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杨清身上。她道：“大姐姐，当日我掉水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
杨清抬起头，面色沉静的点点头。她已经想好了，杨幂接下来肯定要说出自己推她掉水的事，可是杨清一点也不怕。杨家如今做主的是老夫人和任婉云，杨幂也就面上占着个小姐的名头，实质上不过是个三房不管的女儿罢了，只要一口咬定没有，老夫人和任婉云都会向着自己。介时杨幂说谎，定会被老夫人厌弃，甚至重重处罚。活该！谁让她一个粗鄙无知的女儿也想跟自己抢定王，当日怎么就没淹死她！
“大姐姐，当日也看到了定王殿下么？”可杨幂问的话却不是这个。
“看到了。”杨清答道。
“那便是了，前日里，明明是我与大姐姐在池塘边上玩耍，不小心落入水中，恰好被路过杨府进来问二叔要书画的定王殿下遇到罢了。”杨幂摇头：“若我是去偷看定王殿下，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二叔和三叔的小厮没道理给后院传话。我怎么会知道定王殿下会突然来杨府找二叔要书画，莫非是未卜先知？或者……”她悠悠开口：“难不成定王殿下给咱们府上下了帖子？”
杨清不明白杨幂说这么些话是什么意思，皱眉就要反驳，却听得自己母亲任婉云突然开口喝道：“大姐儿！”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惶急。
杨幂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任婉云和神色骤然紧张的陈若秋，微微笑了。
她就说嘛，这府里这么多精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傅修宜前日来杨府，是路过杨府的时候，想起曾跟杨贵的下棋的赌注，找杨贵要一副画。
现在杨幂说提前下了帖子……如今皇帝最讨厌臣子和皇子走的太近，若是特意下了帖子，下帖子聊什么？未来的储君大计？
世上千千万万耳目，谁知道杨府里会不会有天家的眼线。有些话，是说也说不得的。
杨幂一句话，就把女儿家的品行上升到臣子的忠诚问题，杨信在西北，自然没什么问题，杨府里留着杨贵和杨万，这两人还在朝廷当差呢。
这个道理，杨玥和杨清不懂，任婉云和陈若秋却一定懂。
杨幂心中冷笑，她们要拿自己的名声践踏，她就拿这杨贵和杨万的脑袋来赌，不知道她的二婶和三婶，懂得吗？舍得吗？敢吗？
“不孝女，还不跪下！”
伴随着杨老夫人的这句话，杨幂却没有动。
众人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杨信常年征战不在府中，杨幂养在老夫人跟前，杨老夫人待她严厉，杨幂性格被养的懦弱木讷，对老夫人的命令从未有过反驳，今日竟然不跪？
果真是只要有关定王的事，她便生出莫大的勇气么？
“祖母，五娘不知自己何错之有。”杨幂平静的道。
“五妹妹莫非是烧糊涂了不成？”杨玥最先出口，面上带着些焦急的神情：“祖母只是一时气急，并非真的要罚你，如今只要认个错儿便能妥帖的事情，怎么还执拗起来了？”
一句话，便把知错不改，顶撞长辈的罪名扣在了杨幂头上。
“放肆！简直反了天了！”杨老夫人气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声音带着几分尖利，杨元柏正吃着嘴里的糖蒸酥酪，被杨老夫人这么一吓，手里的点心不小心掉在地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七哥儿莫哭了，”任婉云见小儿子哭了，立刻几步上前将他抱在怀中，看着杨幂的目光里全是不赞同：“五娘，你是疯了不成，谁教你顶撞的长辈？”
杨幂看向任婉云。
二夫人任婉云身材丰腴，穿着菘蓝色盘丝云锦长锻衣，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看上去和气又仁善，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掌家之权握在手中，杨府上上下下都敬她处事公正分明，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媳妇儿。
杨幂也曾这么觉得，直到后来，自己出嫁的时候，杨信几乎将自家大半财产都添做了嫁妆，可最后到了定王府，嫁妆却寥寥无几。为什么呢，自然是被任婉云扣下了。
任婉云将嫁妆里值钱的东西扣了下来，店铺也换了主人，杨信又不在京城，自己傻乎乎的嫁到定王府，却因为嫁妆问题受尽了定王府上上下下的白眼。都亏了这位好婶婶的“公正”。
“二婶此言，也是认为五娘做错了？”杨幂轻声道：“可五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杨老夫人没忍住，当即大骂起来：“你小小年纪不知廉耻，偷看定王殿下，把我们杨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还敢与我顶嘴，谁教你的规矩，如此上不得台面！”
杨幂心中微叹。杨老夫人平日里架子拿的十足，可一旦开口，定是歌女作风无疑，哪家高门大户的老夫人会如此破口大骂？简直如三教九流那窑姐儿一般，上辈子杨幂还不觉得，当过皇后以后再看，便觉得与杨老夫人说话都是降低了身份。
“偷看定王殿下？”她歪着头，困惑的问。
杨玥忍不住开口道：“五妹妹，虽然知道你爱慕定王，可是因为偷看定王而让自己掉下水中，实在是有损府上颜面。而且定王殿下定是心中不喜，五妹妹，你还是寻个机会给定王殿下道歉吧。”
爱慕定王，给定王道歉。哪个女人愿意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失了脸面呢？上辈子，杨玥也是这么说的，杨老夫人深以为然，杨幂觉得难堪抵死不从，便被杨老夫人一怒之下关了禁足。
一句话就是因为爱慕定王而不知廉耻，毁了自己名声还连累府上，杨玥看着温柔典雅，心思却如此叵测，杨幂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杨玥话音刚落，便瞧见杨幂朝自己看过来，那双葡萄一般黝黑的眼睛竟然分外清透，似乎含着什么特别的意思，让她不禁一愣。
下一秒，便听得杨幂淡淡的声音传来：“二姐姐，什么爱慕定王殿下，这话可不能胡说。如今五娘也是及笄了的姑娘，这么说话，怕是会坏了五娘的声誉。”
杨玥愕然。
杨幂爱慕定王全京城的勋贵圈子都知道，杨幂虽然没有明说过，可是言行举止都不加掩饰，怎么现在却矢口否认了？
她笑道：“五妹妹，这里都是自家人，这些事情无可厚非……”
“二姐姐！”正说着，杨幂突然高声打断她的话，严厉道“二姐姐慎言，所谓祸从口出，定王殿下天潢贵胄，我们身为簪缨世家，更因谨言慎行。从前是五娘年纪小不懂事，恐是做了些许惹人误会之事，可前日之事却是个教训，五娘以后自会约束言行，还请二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话。”
一番话，不仅杨玥，屋里所有人，包括杨老夫人都惊呆了。
杨幂平日里柔柔怯怯，话都不曾大声说过，是个乖顺好拿捏的，何曾这么疾言厉色过？
陈若秋眸光一闪，杨玥年纪还小，到底不如她精明，她出身书香世家，却也不是没有头脑的，平日里又心气儿高，从来不肯服软，眼见自己女儿吃了亏，心下不悦，当即就温温柔柔的开口道：“这爱慕不爱慕五娘一句话就能说清，毕竟女儿家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可是五娘还得听三婶婶的一句话，你二姐说的不错，定王殿下身份高贵，无论如何，都应去给他道歉才是。”
“不错。”杨老夫人也回过神来，道：“明儿起便去给定王府下帖子，亲自登门道歉。”
杨幂几乎要气笑了，这话也就能骗骗上辈子这时候不知事的她。如今再看，她一个武将世家的嫡女，身份高贵，凭什么就要去给皇子登门道歉，这么一来，杨信的脸又往哪搁？恐怕明日起定京就又多了个笑话谈资。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老夫人就是看杨信这个原配出的大房不顺眼，巴不得大房整日出丑，最好是早点倾塌倒霉，杨信杨夫人不在定京，就拿她做筏子。
可天下哪里就有那么好的事？
杨幂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杨清身上。她道：“大姐姐，当日我掉水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
杨清抬起头，面色沉静的点点头。她已经想好了，杨幂接下来肯定要说出自己推她掉水的事，可是杨清一点也不怕。杨家如今做主的是老夫人和任婉云，杨幂也就面上占着个小姐的名头，实质上不过是个三房不管的女儿罢了，只要一口咬定没有，老夫人和任婉云都会向着自己。介时杨幂说谎，定会被老夫人厌弃，甚至重重处罚。活该！谁让她一个粗鄙无知的女儿也想跟自己抢定王，当日怎么就没淹死她！
“大姐姐，当日也看到了定王殿下么？”可杨幂问的话却不是这个。
“看到了。”杨清答道。
“那便是了，前日里，明明是我与大姐姐在池塘边上玩耍，不小心落入水中，恰好被路过杨府进来问二叔要书画的定王殿下遇到罢了。”杨幂摇头：“若我是去偷看定王殿下，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二叔和三叔的小厮没道理给后院传话。我怎么会知道定王殿下会突然来杨府找二叔要书画，莫非是未卜先知？或者……”她悠悠开口：“难不成定王殿下给咱们府上下了帖子？”
杨清不明白杨幂说这么些话是什么意思，皱眉就要反驳，却听得自己母亲任婉云突然开口喝道：“大姐儿！”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惶急。
杨幂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任婉云和神色骤然紧张的陈若秋，微微笑了。
她就说嘛，这府里这么多精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傅修宜前日来杨府，是路过杨府的时候，想起曾跟杨贵的下棋的赌注，找杨贵要一副画。
现在杨幂说提前下了帖子……如今皇帝最讨厌臣子和皇子走的太近，若是特意下了帖子，下帖子聊什么？未来的储君大计？
世上千千万万耳目，谁知道杨府里会不会有天家的眼线。有些话，是说也说不得的。
杨幂一句话，就把女儿家的品行上升到臣子的忠诚问题，杨信在西北，自然没什么问题，杨府里留着杨贵和杨万，这两人还在朝廷当差呢。
这个道理，杨玥和杨清不懂，任婉云和陈若秋却一定懂。
杨幂心中冷笑，她们要拿自己的名声践踏，她就拿这杨贵和杨万的脑袋来赌，不知道她的二婶和三婶，懂得吗？舍得吗？敢吗？
第六章 暗流
杨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母亲，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乖乖住了嘴。
杨玥虽然不明白杨幂这话究竟有什么不对，看见陈若秋紧张的神色却也意识到了什么，规规矩矩的立在原地，再也不开口了。
杨老夫人眉头一皱，她虽然跟了杨老将军这么多年，却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眼光局限在后宅四角的天空中，哪里就听得出来杨幂这番话中的含义。只觉得杨幂今日吃错了药般，屡次顶撞，已经冒犯了身为掌家人的她的威严，当即就要发火。
“小五这话说的不错，”任婉云笑着打断了杨老夫人即将出口的斥责：“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这前堂的事情怎么能传到后院呢？都是不巧撞上罢了。定王殿下心胸开阔，不会将小孩子家的玩闹看在眼里。一切都是误会，可怜我们小五，落了水又受了惊，真正是委屈极了。”
杨老夫人张了张嘴，对二媳妇突然打断自己的话有些不满。可是任婉云娘家是明齐赫赫有名的商贾之家，平时许多用度都是这个二媳妇儿补贴，她虽然不满，却也不愿意得罪她。登时冷哼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若秋也意识到了什么，忙顺着任婉云的话道：“就是，玥姐儿，清姐儿，以后千万莫要再提刚才的话了。本就是小五不小心落水，恰好被定王殿下看到罢了。世上哪还没个巧合。”她笑着看向杨幂：“小五，老夫人也是心疼你，并非真的生你气。”
杨幂看着面前的女子。杨玥长得随陈若秋，气质也像，陈若秋又是出身出身书香世家，眉目婉约秀丽，平日里走个路说个话都是温温柔柔的，美却不轻佻。这么一个书卷味儿浓的女子，也是看着个好相与的，谁知道后来的事呢…。
后来啊，后来匈奴使者请求和亲，宫中适龄公主只有一位，就是婉瑜。陈若秋说，杨玥年纪大了，和亲也是归宿，自愿嫁给匈奴和亲。可杨玥不是公主，傅修宜便册封了杨玥为月如公主，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和亲了。
可最后，出嫁的却是她的婉瑜。
婉瑜死在了和亲路上，婉瑜的公主殿就给了月如公主。月如公主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婉瑜的一切。
她的婉瑜啊，还不到十六岁。
杨幂闭了闭眼，若说这其中没有陈若秋的功劳，恐怕陈若秋自己都不信。怕是陈若秋和楣夫人早已达成了协议，要的就是看着她以为有了希望，却又被自己的希望活生生打碎。
陈若秋的笑容一僵。
对面的少女看着她，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眸子，圆圆的鼻头，这样的容貌配上怯懦的神情，很容易变让人生出呆笨傻糯的印象。
而现在却又不是了。怯懦的神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肃容。并不是突然紧张起来的严肃，而是发自内心的端正，有一种淡淡的距离感。有一瞬间，陈若秋突然觉得面前的并不是大房那个蠢糯的女儿，而是什么身居高位的主子。那种收在身边的凌厉让人突然发颤。
下一秒，便见少女对她弯了弯眼眸：“我省得，三婶婶现在也觉得，小五没错了吧。”
陈若秋一愣，看了看高位上明显不悦的老夫人，勉强道：“话虽如此，可小五掉进池塘，也实在太不小心了，身边的几个丫头是怎么照顾人的？大哥大嫂不在身边，便如此奴大欺主了么？依婶婶看，还是将这几个丫头换掉的好。”
任婉云“噗嗤”一声笑出来。陈若秋有些恼怒的看了她一眼，任婉云嘴角挂上一丝了然冷笑。
自己这个弟妹，看上去知书达理的，心却精明的很。这样的话，也就骗骗杨幂那个傻子，大约是想把杨幂身边的人换掉，如今杨玥也到了该留意人家的年龄，京城里，无论杨幂蠢笨怯懦的名声有多远，地位上，杨玥却不如杨幂。毕竟杨信手中还握着兵权。
三房，到底也是蠢蠢欲动了。
杨幂低下头：“三婶为什么要换掉谷雨他们，都是爹和娘留给五娘的人，如今西院的人换了许多，前几日那批二等丫鬟，五娘都一个不认识，再把谷雨几个换掉，西院里，五娘都不知道找谁说话了。”
任婉云的笑容戛然而止。
西院里，杨信夫妇常年不在京城，院里的丫头小厮几乎都被换了个精光，里头有老夫人的人，二房的人，三房的人。不过因为是二房掌家，自然是二房的人多一些。这话不说还好，若是传到外人耳中，大房女儿在自家院子里一个奴仆都不认识，二房和三房能安什么好心？断没有妯娌插手到大哥院子里的道理。
她脑子转的飞快，笑着瞪了一眼陈若秋，对杨幂道：“你三婶是在跟你说笑呢，谷雨几个丫头不过是粗心马虎罢了，咱们杨家心底仁善，做不来这种不近人情的事，小五也莫急。”
话里到了最后还是呛了陈若秋一句。
杨元柏看着自己母亲，又看了看陈若秋，打了个呵欠。杨老夫人正对自己二媳妇和三媳妇之间的唇枪舌战有些不耐烦，见此情景，便道：“成了，不过是些琐碎杂事，老二家的，把七哥儿抱过来，都散了吧。这么多人，吵得头晕脑胀。”
任婉云忙把杨元柏抱到杨老夫人榻上，道：“娘，那媳妇儿们就先下去了。七哥儿，和老夫人玩耍要乖乖的。”
陈若秋看了一眼杨元柏，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慢慢走出了荣景堂。二房有个儿子，便得了杨老夫人高看，自己再有本事又如何……杨玥到底是个女儿。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杨府里，大房的东西迟早要争过来，若有个儿子，至少能平分秋色，不像现在，平白便宜了二房。而且……大房还有个嫡子呢，虽然跟着杨信在边关，可谁知道会不会回来分一杯羹。
想着想着，陈若秋抬起头，目光落在往西院方向去的几人身上。
少女穿着深红色的锦绣长衣，她历来爱穿些艳嫩的色彩，加之没有父母在身边，不会打扮，总会流露出土里土气的感觉。
而现在，深红将她肤色衬托的更加白皙，分明还是那个容貌，却觉得沉肃了不少。甚至有些……威严？
谷雨小声道：“姑娘身子还未大好，何必急急忙忙去广文馆？已经说明了病情，功课也不急于一时。还是……”
“不行。”杨幂打断她的话：“立刻备车。”
分明没有说重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谷雨打了个寒战，竟然什么都不敢多问了。
杨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母亲，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乖乖住了嘴。
杨玥虽然不明白杨幂这话究竟有什么不对，看见陈若秋紧张的神色却也意识到了什么，规规矩矩的立在原地，再也不开口了。
杨老夫人眉头一皱，她虽然跟了杨老将军这么多年，却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眼光局限在后宅四角的天空中，哪里就听得出来杨幂这番话中的含义。只觉得杨幂今日吃错了药般，屡次顶撞，已经冒犯了身为掌家人的她的威严，当即就要发火。
“小五这话说的不错，”任婉云笑着打断了杨老夫人即将出口的斥责：“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这前堂的事情怎么能传到后院呢？都是不巧撞上罢了。定王殿下心胸开阔，不会将小孩子家的玩闹看在眼里。一切都是误会，可怜我们小五，落了水又受了惊，真正是委屈极了。”
杨老夫人张了张嘴，对二媳妇突然打断自己的话有些不满。可是任婉云娘家是明齐赫赫有名的商贾之家，平时许多用度都是这个二媳妇儿补贴，她虽然不满，却也不愿意得罪她。登时冷哼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若秋也意识到了什么，忙顺着任婉云的话道：“就是，玥姐儿，清姐儿，以后千万莫要再提刚才的话了。本就是小五不小心落水，恰好被定王殿下看到罢了。世上哪还没个巧合。”她笑着看向杨幂：“小五，老夫人也是心疼你，并非真的生你气。”
杨幂看着面前的女子。杨玥长得随陈若秋，气质也像，陈若秋又是出身出身书香世家，眉目婉约秀丽，平日里走个路说个话都是温温柔柔的，美却不轻佻。这么一个书卷味儿浓的女子，也是看着个好相与的，谁知道后来的事呢…。
后来啊，后来匈奴使者请求和亲，宫中适龄公主只有一位，就是婉瑜。陈若秋说，杨玥年纪大了，和亲也是归宿，自愿嫁给匈奴和亲。可杨玥不是公主，傅修宜便册封了杨玥为月如公主，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和亲了。
可最后，出嫁的却是她的婉瑜。
婉瑜死在了和亲路上，婉瑜的公主殿就给了月如公主。月如公主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婉瑜的一切。
她的婉瑜啊，还不到十六岁。
杨幂闭了闭眼，若说这其中没有陈若秋的功劳，恐怕陈若秋自己都不信。怕是陈若秋和楣夫人早已达成了协议，要的就是看着她以为有了希望，却又被自己的希望活生生打碎。
陈若秋的笑容一僵。
对面的少女看着她，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眸子，圆圆的鼻头，这样的容貌配上怯懦的神情，很容易变让人生出呆笨傻糯的印象。
而现在却又不是了。怯懦的神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肃容。并不是突然紧张起来的严肃，而是发自内心的端正，有一种淡淡的距离感。有一瞬间，陈若秋突然觉得面前的并不是大房那个蠢糯的女儿，而是什么身居高位的主子。那种收在身边的凌厉让人突然发颤。
下一秒，便见少女对她弯了弯眼眸：“我省得，三婶婶现在也觉得，小五没错了吧。”
陈若秋一愣，看了看高位上明显不悦的老夫人，勉强道：“话虽如此，可小五掉进池塘，也实在太不小心了，身边的几个丫头是怎么照顾人的？大哥大嫂不在身边，便如此奴大欺主了么？依婶婶看，还是将这几个丫头换掉的好。”
任婉云“噗嗤”一声笑出来。陈若秋有些恼怒的看了她一眼，任婉云嘴角挂上一丝了然冷笑。
自己这个弟妹，看上去知书达理的，心却精明的很。这样的话，也就骗骗杨幂那个傻子，大约是想把杨幂身边的人换掉，如今杨玥也到了该留意人家的年龄，京城里，无论杨幂蠢笨怯懦的名声有多远，地位上，杨玥却不如杨幂。毕竟杨信手中还握着兵权。
三房，到底也是蠢蠢欲动了。
杨幂低下头：“三婶为什么要换掉谷雨他们，都是爹和娘留给五娘的人，如今西院的人换了许多，前几日那批二等丫鬟，五娘都一个不认识，再把谷雨几个换掉，西院里，五娘都不知道找谁说话了。”
任婉云的笑容戛然而止。
西院里，杨信夫妇常年不在京城，院里的丫头小厮几乎都被换了个精光，里头有老夫人的人，二房的人，三房的人。不过因为是二房掌家，自然是二房的人多一些。这话不说还好，若是传到外人耳中，大房女儿在自家院子里一个奴仆都不认识，二房和三房能安什么好心？断没有妯娌插手到大哥院子里的道理。
她脑子转的飞快，笑着瞪了一眼陈若秋，对杨幂道：“你三婶是在跟你说笑呢，谷雨几个丫头不过是粗心马虎罢了，咱们杨家心底仁善，做不来这种不近人情的事，小五也莫急。”
话里到了最后还是呛了陈若秋一句。
杨元柏看着自己母亲，又看了看陈若秋，打了个呵欠。杨老夫人正对自己二媳妇和三媳妇之间的唇枪舌战有些不耐烦，见此情景，便道：“成了，不过是些琐碎杂事，老二家的，把七哥儿抱过来，都散了吧。这么多人，吵得头晕脑胀。”
任婉云忙把杨元柏抱到杨老夫人榻上，道：“娘，那媳妇儿们就先下去了。七哥儿，和老夫人玩耍要乖乖的。”
陈若秋看了一眼杨元柏，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慢慢走出了荣景堂。二房有个儿子，便得了杨老夫人高看，自己再有本事又如何……杨玥到底是个女儿。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杨府里，大房的东西迟早要争过来，若有个儿子，至少能平分秋色，不像现在，平白便宜了二房。而且……大房还有个嫡子呢，虽然跟着杨信在边关，可谁知道会不会回来分一杯羹。
想着想着，陈若秋抬起头，目光落在往西院方向去的几人身上。
少女穿着深红色的锦绣长衣，她历来爱穿些艳嫩的色彩，加之没有父母在身边，不会打扮，总会流露出土里土气的感觉。
而现在，深红将她肤色衬托的更加白皙，分明还是那个容貌，却觉得沉肃了不少。甚至有些……威严？
谷雨小声道：“姑娘身子还未大好，何必急急忙忙去广文馆？已经说明了病情，功课也不急于一时。还是……”
“不行。”杨幂打断她的话：“立刻备车。”
分明没有说重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谷雨打了个寒战，竟然什么都不敢多问了。
第七章 广文堂
广文馆是定京的学堂。
明齐达官贵人们常常把自己的哥儿姑娘们送进广文馆，广文馆的先生们都是名震四房的大儒或者才子。年轻的勋贵子女，都以能入广文馆为荣。
杨幂也是在广文馆学习的。
可惜杨信和杨夫人都是武将世家，大哥杨丘更是一遇到念书就头疼的主儿。杨幂自小养在杨老夫人身边，杨老夫人是个歌女，大字不识一个。杨幂的启蒙还是杨三夫人陈若秋教的，陈若秋出自书香世家，可当初教杨幂的尽是晦涩难懂的课本。孩子家本就玩心重，教来教去，倒教杨幂彻底厌恶了读书写字。
陈若秋见杨幂不喜欢读书，也从不勉强，教她讲究吃穿用度，过的十足的娇小姐生活。后来到了年纪去了广文馆，杨幂怎么都跟不上先生讲课的知识，比国一的学生还不如，后来便成了垫底的了。一来二去，杨幂就更不喜欢念书，也成了定京了出了名的无知蠢笨。
杨家的三位嫡出姑娘中，杨玥最是才名远播，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无一不精。杨清虽然没有杨玥那般出众，却也做的不错，尤其是绣的一手好女工，还有书算类也是拔得头筹。作为日后嫁入人家成为主母的人来说，书算越好，越能得到婆家的欢心，所以杨清也能得到一个能干的名头。
杨玥和杨清越是出众，杨幂就越显得一无所长。甚至连大房所出的庶女杨东菱都不如。
马车上，惊蛰问：“姑娘，怎么不和大姑娘二姑娘同行了？”
平日里，杨幂总是要和杨清杨玥同乘一辆马车的，杨幂是觉得有自家姐妹陪着有胆量。而杨玥和杨清，大约是因为，有个蠢笨的妹妹衬托，她们自然会显得更优秀吧。
可如今，杨幂连虚与委蛇都不想了。
“本就不是一个屋檐下的人，走的路也是南辕北辙，哪里有同行之说？”
惊蛰吐了吐舌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姑娘说的话越来越让她听不懂了，不过她觉得这样挺好。杨幂的性子一直都过于懦弱，万事都被二房三房拿捏着做主，如今落水了一回，倒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这样才对，大房正经的嫡女，论起身份地位来比谁矮了不是，哪就能跟个丫鬟一样。
另一辆马车里，杨玥撩起帘子偷偷看了看后面，轻声道：“大姐姐，五妹妹跟在后面呢。”
“她是故意在跟我使性子。”杨清冷哼一声，在杨玥面前，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杨幂的轻视：“随她去，反正最后丢脸的也不是我。”
杨玥担忧道：“可是她本就受了风寒，况且定王殿下这件事又……。”
“杨玥？”杨清道：“你心里如何想的我会不知道？就别在这装什么好人了。你若真在意心疼她，你去坐她那辆马车啊，何必与我这边说道。”
杨玥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没有再说话了。
却说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广文馆。
时辰还尚早，先生还没开始起课。国二的学生们来的七七八八，在学堂里坐着说话。杨玥和杨清刚到，立刻就有女孩子热络的招呼她们。
广文堂里，女子中杨玥才名第一，生的美，性情又谦逊温柔，自然是受到众人追捧。杨清虽然不及杨玥才学出众，可做事能干，处事又圆滑，贵女圈们也很喜欢她。
一名粉衣少女道：“玥娘，今日怎么不见杨幂？”平日里杨幂便如一个丫鬟似的跟在杨玥和杨清身边，今日不见人，却是有些奇怪。
“怕是没脸来了吧。”说这话的少女长相娇美，嗓门却是有些大，面上带着些嘲笑的神情：“听说偷看定王殿下掉到水里去了，是风寒还没好还是没脸见人啊。”
“佩兰，不是那样的……”杨玥摇头。
“你就是太护着你妹妹了，”易佩兰道：“那样一个蠢笨的人，根本就不像你们杨家出来的姑娘，你还时时刻刻护着。不过她也真让人大开眼界了，平日里看着怯怯糯糯，一遇到定王殿下却是十足勇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蓬门小户教出的没教养的姑娘。”
这话便说的有些重了，杨清闻言笑道：“五妹妹只是一时顽劣罢了。”
“我看是因为杨将军和杨夫人不在身边教养吧，”另一名梳着堕马髻的少女道：“疏于管教，自然连姑娘家知道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采萱这话说的不对，”杨玥轻轻柔柔的开口：“虽然大伯父和大伯父不在定京，可五妹妹也是长养在祖母身边的，我娘和二婶也时时教导，并不曾疏于管教。”
言外之意，就是全是杨幂天生不知廉耻了。
果然，杨玥这番话一出来，易佩兰就道：“真奇怪，同是一家教养出来的，玥娘清娘，你们和杨幂可真是天壤之别。这大概就是先生所说的：烂泥扶不上墙吧。”她说着说着就咯咯咯的笑起来，这边本就围着一圈贵女，俱是笑了起来。连些少年郎都忍不住侧目。
下一刻，便听得有人喊道：“看，杨幂来了！”
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往门口看去。
便见门口处缓缓走来一名少女，穿着深红色深红色挑丝双窠云雁装，外头披着一件深兰锻绣披风。这样的颜色对于女子来说未免过于老成，尤其是杨幂生的又圆糯，一不小心便会像个偷穿了长辈衣裳的小孩。
她脚步很慢，裙角纹丝不动，一步一步走的虽然轻却极有分量，说不出是为什么，便觉得无端有种雍容大气的感觉。而下巴微微抬着，眉目间自是波澜不惊，于是那如幼犬一般的眸子便也成了深不见底的潭，所有的力量都蕴于其中，仿佛收了爪牙的猛兽。
五官依旧讨喜，因为圆糯而显得可爱，如今却找不到一丝蠢笨的痕迹，因为还未长开，配合端庄的仪态，却意外地并不违和。
不像是个少女，倒像是……那些身居高位的贵夫人，又或者，府上当家做主的父亲杀伐果断的模样。
学堂渐渐安静下来。
广文馆是定京的学堂。
明齐达官贵人们常常把自己的哥儿姑娘们送进广文馆，广文馆的先生们都是名震四房的大儒或者才子。年轻的勋贵子女，都以能入广文馆为荣。
杨幂也是在广文馆学习的。
可惜杨信和杨夫人都是武将世家，大哥杨丘更是一遇到念书就头疼的主儿。杨幂自小养在杨老夫人身边，杨老夫人是个歌女，大字不识一个。杨幂的启蒙还是杨三夫人陈若秋教的，陈若秋出自书香世家，可当初教杨幂的尽是晦涩难懂的课本。孩子家本就玩心重，教来教去，倒教杨幂彻底厌恶了读书写字。
陈若秋见杨幂不喜欢读书，也从不勉强，教她讲究吃穿用度，过的十足的娇小姐生活。后来到了年纪去了广文馆，杨幂怎么都跟不上先生讲课的知识，比国一的学生还不如，后来便成了垫底的了。一来二去，杨幂就更不喜欢念书，也成了定京了出了名的无知蠢笨。
杨家的三位嫡出姑娘中，杨玥最是才名远播，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无一不精。杨清虽然没有杨玥那般出众，却也做的不错，尤其是绣的一手好女工，还有书算类也是拔得头筹。作为日后嫁入人家成为主母的人来说，书算越好，越能得到婆家的欢心，所以杨清也能得到一个能干的名头。
杨玥和杨清越是出众，杨幂就越显得一无所长。甚至连大房所出的庶女杨东菱都不如。
马车上，惊蛰问：“姑娘，怎么不和大姑娘二姑娘同行了？”
平日里，杨幂总是要和杨清杨玥同乘一辆马车的，杨幂是觉得有自家姐妹陪着有胆量。而杨玥和杨清，大约是因为，有个蠢笨的妹妹衬托，她们自然会显得更优秀吧。
可如今，杨幂连虚与委蛇都不想了。
“本就不是一个屋檐下的人，走的路也是南辕北辙，哪里有同行之说？”
惊蛰吐了吐舌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姑娘说的话越来越让她听不懂了，不过她觉得这样挺好。杨幂的性子一直都过于懦弱，万事都被二房三房拿捏着做主，如今落水了一回，倒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这样才对，大房正经的嫡女，论起身份地位来比谁矮了不是，哪就能跟个丫鬟一样。
另一辆马车里，杨玥撩起帘子偷偷看了看后面，轻声道：“大姐姐，五妹妹跟在后面呢。”
“她是故意在跟我使性子。”杨清冷哼一声，在杨玥面前，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杨幂的轻视：“随她去，反正最后丢脸的也不是我。”
杨玥担忧道：“可是她本就受了风寒，况且定王殿下这件事又……。”
“杨玥？”杨清道：“你心里如何想的我会不知道？就别在这装什么好人了。你若真在意心疼她，你去坐她那辆马车啊，何必与我这边说道。”
杨玥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没有再说话了。
却说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广文馆。
时辰还尚早，先生还没开始起课。国二的学生们来的七七八八，在学堂里坐着说话。杨玥和杨清刚到，立刻就有女孩子热络的招呼她们。
广文堂里，女子中杨玥才名第一，生的美，性情又谦逊温柔，自然是受到众人追捧。杨清虽然不及杨玥才学出众，可做事能干，处事又圆滑，贵女圈们也很喜欢她。
一名粉衣少女道：“玥娘，今日怎么不见杨幂？”平日里杨幂便如一个丫鬟似的跟在杨玥和杨清身边，今日不见人，却是有些奇怪。
“怕是没脸来了吧。”说这话的少女长相娇美，嗓门却是有些大，面上带着些嘲笑的神情：“听说偷看定王殿下掉到水里去了，是风寒还没好还是没脸见人啊。”
“佩兰，不是那样的……”杨玥摇头。
“你就是太护着你妹妹了，”易佩兰道：“那样一个蠢笨的人，根本就不像你们杨家出来的姑娘，你还时时刻刻护着。不过她也真让人大开眼界了，平日里看着怯怯糯糯，一遇到定王殿下却是十足勇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蓬门小户教出的没教养的姑娘。”
这话便说的有些重了，杨清闻言笑道：“五妹妹只是一时顽劣罢了。”
“我看是因为杨将军和杨夫人不在身边教养吧，”另一名梳着堕马髻的少女道：“疏于管教，自然连姑娘家知道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采萱这话说的不对，”杨玥轻轻柔柔的开口：“虽然大伯父和大伯父不在定京，可五妹妹也是长养在祖母身边的，我娘和二婶也时时教导，并不曾疏于管教。”
言外之意，就是全是杨幂天生不知廉耻了。
果然，杨玥这番话一出来，易佩兰就道：“真奇怪，同是一家教养出来的，玥娘清娘，你们和杨幂可真是天壤之别。这大概就是先生所说的：烂泥扶不上墙吧。”她说着说着就咯咯咯的笑起来，这边本就围着一圈贵女，俱是笑了起来。连些少年郎都忍不住侧目。
下一刻，便听得有人喊道：“看，杨幂来了！”
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往门口看去。
便见门口处缓缓走来一名少女，穿着深红色深红色挑丝双窠云雁装，外头披着一件深兰锻绣披风。这样的颜色对于女子来说未免过于老成，尤其是杨幂生的又圆糯，一不小心便会像个偷穿了长辈衣裳的小孩。
她脚步很慢，裙角纹丝不动，一步一步走的虽然轻却极有分量，说不出是为什么，便觉得无端有种雍容大气的感觉。而下巴微微抬着，眉目间自是波澜不惊，于是那如幼犬一般的眸子便也成了深不见底的潭，所有的力量都蕴于其中，仿佛收了爪牙的猛兽。
五官依旧讨喜，因为圆糯而显得可爱，如今却找不到一丝蠢笨的痕迹，因为还未长开，配合端庄的仪态，却意外地并不违和。
不像是个少女，倒像是……那些身居高位的贵夫人，又或者，府上当家做主的父亲杀伐果断的模样。
学堂渐渐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