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
文/唐络
今日,现任府尹洛玉笙问斩前御史台监察墨倾云。
平日里的翩翩公子此刻走在囚车旁边,连眉梢都写着狠厉:“墨倾云,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你豁出性命坚持的法律,它是不是给了你公道。”
无人回答。墨倾云摇了摇身子,换了根栏杆靠着。
洛玉笙也不在乎这回答。
行至菜市口,围观百姓一片群情激愤,手中拿着的烂菜叶臭鸡蛋尽数丢到墨倾云身上,口中高声喝骂:
“狗官!”
“不知人情的歹毒东西!”
······
洛玉笙安稳坐于监斩台之上,喉中得意笑声溢了满地。
这群暴民。
说到底,不过是站在他们这边,他们就觉得你对。而且正确的至高无上。
做官何以简单到如此啊。
洛玉笙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考试前尚书专门给所有人打过招呼,务必给他家儿子行个方便,以后有什么事,都好说。
当时墨倾云还是御史台监察,性子是广为人知的正直死板。偏巧就监考洛玉笙这一场,看到他写在手心的答案,直接把他抓了起来记了名字。
洛公子那个恨,还未考完就站在湖边要死要活,威胁说要是不去了名字就跳湖。
墨倾云冷冷看着他,手里红纸再记一笔:“威胁考官,罪加一等。”
旁人都劝墨倾云去了名字做个顺水人情,谁知墨大人身子一转,拂袖便走:“法就是法,人情两字倾云向来不识。”
后来洛玉笙真的跳了,那湖不深,左右也就呛了点水,偏生他就在床上躺着不起来,非要墨倾云一个道歉。尚书到底权势大,直接就把墨倾云从家里扣过来,压在洛玉笙房门口。
“徇私是错,枉法也是错。下官一条没犯,为何尚书大人要罚下官跪在这里?”
墨倾云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不卑不亢,听在耳朵里就觉着烦——洛玉笙把门打开一脚踹了过去,咬牙切齿道:“墨大人真是好骨气。就是不知道,墨大人这份令人称赞的骨气,能保持到什么时候。”
“不劳洛公子记挂。”
墨大人,不懂人情,只分黑白,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民夫向一富豪借银两买耕牛,富豪借了。到期民夫没钱,又提出以妻子作抵押,富豪没同意。于是民夫杀了自己的妻子,又一头撞死在富豪家门前。
民夫的父母拿着血书,千里迢迢上京起诉富豪杀人。
事情闹得太大,圣上却听尚书一番话单单点了墨倾云办案。
理所当然的,墨倾云判富豪无罪。
这一举动洛玉笙也觉得没错,可京城的老百姓骂惨了墨倾云,就连洛玉笙身边的丫头都在啐他。
“那富商赚那么多钱,还在乎这一个两个的?逼死了人家一家,还被放了,呸!狗官!”
“穷人就是活不下去,他们赚的钱怎么不分我们一点。”
洛玉笙在暗中听着,眸中笑意渐起。
案子本来已经平息,但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伙打家劫舍,自称“劫富济贫”的盗匪,刑部悉数抓了这帮人,却被老百姓拿着锄头,竹棍围了门口。
“狗官!放人!”
“他们错在哪里!不过是要大家都生活的好一点,他们错在哪里!”
洛玉笙强忍笑意,看着面前的黑袍人:“墨大人以为,该如何?”
墨倾云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把那群杀人的,定了绞刑。”
“墨大人不管百姓?”
“你要我如何对待这群跟风就是雨的家伙?他们自觉没错,”墨倾云看了他一眼,“那就不会有人说他们是错的。”
“怕不是会引起暴动。”
“法是如此,我自觉也该如此。不然,死去的富商,谁给他们交代。”
可绞刑还没执行,行刑台就被民众冲散,以万计的京城百姓要求放了这群“劫富济贫”的侠士,同时交出御史台监察墨倾云。
洛玉笙几乎要仰天大笑。
这群暴民啊,这群暴民。
不知道自己冲击的是保护他们活着的框架,这么无知,力量却这么不容忽视。
投下行刑牌那一刻,洛玉笙全身无比畅快。
黑白分明的人,通常活不了很久。
法不容情的话,民就不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