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癌。已经扩散到全身。原来她一直说的胃病就是癌,只是没人知道。医生说,医生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姐姐在终于失声的痛哭里挂断了电话。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再打过去,质问她姐姐:怎么可以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汗黏黏地去抓话筒,却“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电话亭的壁上。
他去看她,是第二天的下午,怀里抱了大束的红玫瑰。从病房门口一直到她的床边,仿佛漫漫长路,玫瑰的香恍恍惚惚地在他身侧,隔着玫瑰的香雾,看见她的脸,苍白削瘦。他心如刀绞,却只是向她一挑肩,笑得很明亮。
两个月,六十天,一千四百四十小时,她只剩下这么多时间了。他与她在生命里的结缘也只剩下这么多了。一直的一直,他以为他是拥有她的,却不知道,原来只是向命运银行借的一点光阴,现在银行的提款单沉甸甸地压在他面前,逼他还本付息。
而他一定要陪她这两个月,照顾她,安慰她,给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即使要付出一切。不要让她的临去,也像母亲一样的寂寞;不要让他的心里,再留下一个终生的负疚。
他一来就大声笑,大声说话,存心要吵得天翻地覆:“怎么又病了?吃坏了吧?……”然后乱七八糟地跟她说学校里的事、报纸上看来的趣闻,也告诉她,罗大佑出了新专辑,等她病好了他们一起去买;校园背后的小山学校准备铲平,等她病好了他们要赶快去爬……“等你病好……”“等你病好……”他自己也没留意他到底重复了多少遍。他是决心要瞒她,瞒到死。
他的声音,比千军万马都热闹,而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握紧她的手,俯身问她:“好不好,今年暑假我们去庐山,好不好?”
好一会儿,她静静地说:“我已经都知道了。”
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他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忽然听懂了,刹时间五雷轰顶,“哗”的一声,泪流满面。
她不作声,只是轻轻地,像好久以前在秋深的夜行车上一样,抱一抱他。然后说:“你回去吧,你还要准备考试。”
“不——”他撕心裂肺地叫,“我要陪在你身边,我要照顾你——”
她打断他:“我不要你陪。你又能怎么照顾我?而且你还要考试。阿蒙,各人的十字架各人自己背。”
他几乎不讲理了:“我不管,我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