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生只如初见。（转载）

若人生只如初见
    
    
     是的，生命的种种，都是必然。生死离别，欢喜悲伤，光明黑暗，花开花落，等等，莫不如是。
     我的人生，也是如此吧。
    
     “有我无她，有她无我。”
     我流泪，伸手去撕阿玉夹在我的数学课本中的名信片。
     阿玉跑上前来夺我手中的卡片，可是已经来不及，已经成为两半了。
     她无可奈何，“阿明，何苦如此。”
     我不理她，仍是流泪，将身体躲在书堆之下。
     阿玉试图安慰，却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有回到她的座位上。
    
     我与阿玉4岁即相识。
     那一年，举家搬迁，父亲把我介绍给阿玉，“这是阿明，以后你要多多照顾她。”
     对住陌生环境，陌生的人，我异常胆怯。抬头看她，眼睛不大，却生得双眼皮，头发浓密，微微卷曲。我们却没有说话。
     后来，阿玉告诉我，那时她心下嘀咕，“初次见面即拿眼瞪人，她拒人以千里之外。”
     不，阿玉她不懂。
     我只是那样欣喜地看着这个世界，那样新奇。宽阔的路面；好高的彬树；松树上结出新的松针用手去摸，会在手指留下隐慝的小刺；晚饭花有紫色花瓣却结黑色的种子；傍晚
的太阳很美；下雨天的时候蝴蝶特别多……
     我一直在迎接，可是世界却以为那是拒绝。连阿玉都是这样误会。
     可是，那又怎样？我喜欢阿玉。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直至今天都想不起。也许是9岁，也许是10岁，或者更早的时候，我们已经相熟。
     关于从陌路到相熟是如何进行的，一丝一缕的线索都没有。
     此时，我们学坐标，……-3，-2，-1，0，1，2，3……直到无穷。
     关于我们的那个零界点，它在哪里？
     我却不知道，为此我常常感觉无限悲伤。
     因为，连记忆都那样不完整，难怪她要离开我。

抢座~

阿玉现在常常与王小美混在一起。
     昨天中午她们一起吃午饭，没有叫我。以前她一般都会走到我桌子前面提醒我说，“阿明，该吃饭了哦。”
     前天傍晚她们去逛街，买了名信片回来，大概送我的这张名信片就是当时她们一起买的，我才不要王小美挑的名信片。如果是我，我不要任何人的意见，我要自己挑一张最漂
亮的给阿玉一个人。
     再前天自习课上，她们两个不停的传纸条，被班长发现了，说她们俩影响自习秩序。结果班长训了她们。可是，一边边挨训，她们两个竟然还在一边偷笑。而王小美，笑也就
罢了，还要跟阿玉咬耳朵讲悄悄话。我火冒三丈，可是又能说什么呢？
     再前一天，她们两个被安排在同一组打扫卫生，嘻嘻哈哈，甚至于洒水的时候把同学的书都弄湿了，我却巴巴地跑去替她们陪不是。
     而她们两个现在正在一起出黑板报，阿玉写字，王小美在画插图。连老师都把她们俩安排在一起，我很泄气。
    
     我恨王小美。
     阿玉给我的名信片上写着，“阿明，认识你真好！你与王小美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祝好朋友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连祝福，我都必须跟王小美分。你瞧，多么可恨。
     我跟阿玉认识了7年多，她们才不过认识4个月。她王小美凭什么同我争。
     可是，照现在的样子，我不得不承认，王小美正在夺走我的阿玉。
     阿玉跟王小美说话的时间比跟我说话的时间都要多。甚至于，跟我说话时，也常常是在说王小美。
     “你知道吗？王小美身上那件衣裳是她妈妈为她做的，真漂亮！”
     “真羡慕王小美，随便几笔就画出漂亮的画儿来！”
     “阿明你说，该送什么样的礼物给王小美呢？再有一周她就要过生日了。”
     “王小美的数学测验又拿满分了！”
     “你知道吗？阿明，王小美说，你笑起来比较好看哦！”
     “王小美提议，元旦晚会，咱们三个一起表演一个节目，阿明，你觉得如何？”
     王小美，王小美，全都是王小美。我咬牙切齿。
     晚上，我做梦，王小美变成妖怪，掐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扑腾，结果，把阿玉给吵醒了，我却还没有醒。
     阿玉起来摇我，“怎么啦？作恶梦？梦见了什么？”她问。
     我不吭声。
    
     我实在无法忍受王小美。她不分日夜地折磨我。
     于是在上课前，我走到王小美的课桌前说，“王小美，请到乒乓台前面的松树下找我。我有事同你讲。”
    
     我跺着脚，搓着手。12月的天，寒冷得难以忍受。树叶掉光了，只有松树还是青色。大概是快要下雪了，我想。一抬头，天空真的是阴沉沉的。
     王小美很快就来了，一边跑，一边朝我微笑招手。
     真可恨，笑起来都让人那样讨厌。
     “什么事呀？”
     谁要跟她笑，我面无表情，“请你今后不要再找阿玉。”
     “为什么？”她很吃惊。
     她竟然还装作不知道。我气急败坏，“因为你打扰了我跟阿玉的生活！”
     她道，“可是，我没有觉得呀！”


     呵，阿玉她总是不知道我的喜好。
     她不知道我不食辣，她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鸡蛋，她不知道我对黄豆过敏会全身起红斑……
     因为阿玉，我都只会喜孜孜的吃下。
    
     病终于是好了，可我却因此患上慢性支气管炎。
     天气稍一变化，我就会咳。
     然而，始终，阿玉总会对我说，“为何我们就不可以三个人呢？”
     孔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数学老师说，三角形是所有的形状之中最稳固的。
     可是，我只是清楚的知道，我心中只有一个阿玉。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我是宁为玉碎的。阿玉，她竟完全不明白。
     而我，我不愿说。有些话，说出来，反倒是显得不真切。
     我想阿玉是明白的。
     她应当明白。我是这样在为她，抛却一切自我，包括我小小的自尊。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
     一天一天，每一天都像是煎敖。
     即便是如此，期末考试终究是来了。
     结果我自然是一败涂地。
     真叫人心灰意冷。
     因为，阿玉和王小美都比我的成绩要好。
    
     我拉阿玉、王小美谈判。
     我说，“不如我们公平竞争同阿玉在一起。”
     然而王小美说，“阿玉又不是物品。”
     我又错了。阿玉她的确不是物品。
     可是，王小美她抢走的到底是什么呢？
     阿玉站在我们之间，很尴尬。
     我于是流泪。每次一看到阿玉同王小美在一起，我便流泪。
     好像一生的眼泪全部流在这里了。往后，我的泪水很少。
     即便是亲人离世，身边个个哭得稀里哗啦，我的眼睛也是完全干枯的。
    
     阿玉渐渐的不那么愿意理我了。
     我明白了，我输了。而且只有输，因为太在乎了。
     我输了阿玉，也没能赢过自己。
     我实在太倦。疲惫不堪。
     然而，在阿玉的身边，即便没有了王小美，
     她也会再遭遇到一个张小美，
     或者吴小美，或者其它的什么人，
     这个人无论姓甚名谁，总之一定会出现。
     也许还不只一个。
     我能怎样呢？
     我不愿再战。好累。
     我选择了仓皇出逃——下一个学期，我便转了学。
     之后的不久，我们全家又搬迁，
     搬了几次之后，辗转，我便长大。
    
     此后，生活平平静静。
     其间自然亦有一些朋友，来了又走了，然而得到或失去，我都已不再心惊。
     就好像从来不曾故意要得到什么，也不在乎所谓失去。
     日子，波澜不兴。

可是，在这样的三月，风筝满天的时候，
     我忽然想起来，那日我同阿玉在操场上一起扎风筝。
     光洁的篮球场边有盛开的桃花。世界好安静，仿佛只有我同她。
     我的手掌被竹片划伤了，血一层层的渗出来。
     阿玉她惊慌失措地哭了起来。
     我只是掏出手帕缠住伤口，血印到白手帕上，跟桃花一样艳。
     午后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那样耀眼，光鲜明亮。
     然而谁都不知道，在我的手掌，就在生命线的前端，这样地多了一个隐匿的伤口，暗暗的，与生命线合二为一。
     一生不灭。
    
     我于是叹息。
     若人生只如初见。或许，我的人生，不是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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