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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塘晓居】【七夕-其他逍芙向-同人】见日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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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是我自己刻的小破章~


IP属地:上海1楼2019-08-07 21:39回复
    元,泰定二年七月,安丰路怀远县官道。
    疾驰五天四夜,杨逍其实颇有些疲倦,但思及情报来之不易,且关系到他最亲近之人,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松懈半分,惟有竭力驱驰胯下名马,只盼能早点寻到那两人,详察端倪。
    暑月的午后燠热不堪,就连扑面而来的风也是沉闷的,蝉鸣聒噪,锥破一路扬尘。杨逍看天色也快未时了,寻思着或可找个荫凉处休息片刻,整顿马力,好趁晚上清爽了再赶路。
    虽说是官道,但因日头太晒,路上并没见到几个行人,酒家饭铺也无人看店,唯有面戴绿纱的女子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守在由木桩苫布搭成的简易茶寮下。杨逍素来不肯亏待自己,可触目所见周围皆是萧条凋敝之象,无计可施只得下马,踱进店去。
    随口要了碗凉茶,他开始琢磨自己的心事。
    杨逍此番来江南,为的是探访故人下落。阳教主夫妇失踪已是两年有余,光明顶暗流涌动,终朝不息。黛绮丝私闯密道在前,不服约束在后,圣火厅中大闹一场,最后竟破门出教,与其夫韩千叶远走高飞。近半年白眉鹰王殷天正也坐不住了,暗结党羽,隐隐有与光明左右使分庭抗礼、独创教派之势。而好兄弟范遥,下山已有月余,说是去寻访教主踪迹,却从未有只言片语传回,令他心焦不已。五日前终于有雷门下属塞克里飞鸽传书,道曾在舜耕山附近见范遥与一怀抱女婴的妇人纠缠,且有“教主”、“火刑”之语传出,纷争下范遥似是受了点伤,因此杨逍才快马加鞭赶来,生怕援助不及酿成大祸。
    他想得专心,待蒙面女子端茶过来时也未曾抬眼,只伸出右手去接,谁料那女子一个踉跄,一碗茶水直往地上坠去。杨逍应变神速,立刻去抄碗底,哪知那女子竟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只见她手掌一翻便去接碗,好巧不巧那手正落在碗底和杨逍的手之间,他布满薄茧的手心里是她温腻绵软的手背,这令两人都颇不好意思,同时撤掌,“啪”一声,白色粗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瓣,琥珀色的茶水尽皆泄出,慢慢洇入泥土地中。
    “抱歉。”杨逍率先开口。他视线上移,落在那女子脸上,日光晕染着她的如画眉眼,一双妙目潋滟泫然,竟依稀有涳濛水色。
    “不,不……”她似是很仓促的样子,低身去收拾碎瓷片。
    杨逍狐疑起来,观其身手,此人应当是会武功的,可习武之人身手如何矫健,又怎会平地趔趄?他停一停,试探道:“小娘子见过我?”
    那女子似是心一横,抬头与他对视,定定道:“未曾。只是我见郎君容貌,酷似我……一个朋友,因此失手打碎茶碗,还盼郎君见谅。”那双翦水秋瞳穿云破雾直视过来,竟让杨逍想起圣火厅中昼夜不息的熊熊烈焰,暗含坚锐孤绝的韵致。
    不及杨逍说什么,冷不丁一个小小的人儿扑了过来:“妈,你可划到手了?”又转过身挺胸叉腰,仰头问他,“是你欺负我妈妈?”她约摸四、五岁年纪,肤色莹白柔嫩宛若春天最纤润的樱花,即使现在正滴溜着水银丸也似的双眼气鼓鼓地瞪他,形容也颇为可爱,杨逍心底暗自揣测她父母都应是姿容出众、丰伟不凡之人。
    童心渐起,他笑道:“你妈妈会武艺,我哪里敢欺负她,分明是你妈妈欺负我,拼着碗打碎了也不肯给我水喝。”
    女童难辨真伪,转头去觑母亲神色。那女子已收拾好一地狼藉,固执地不肯看他,生硬道:“不儿,这是你……杨叔叔。”
    他真的疑窦丛生了:“这位……夫人,如何便知晓我的来历?”
    沉默。沉默是金。
    他毫不气馁:“我有个姓范的兄弟,身量和我相差无几,近日曾出现在这里,夫人可知他现在何处?”
    满地黄金堆积。
    他再接再厉:“听人说看到我兄弟和一对母女似有争斗,我是替他来向夫人赔罪的。”
    ——那女子干脆背对他拾掇起桌碗瓢盆,揽了女童,竟要收摊离去了。
    杨逍情急之下不及多想,抢上两步,一招“兰花拂穴手”掠向那女子后脑玉枕穴,想要逼她出手以便观其路数。她明明听见身后有人来袭,却连脚步也未曾慢半拍,既不闪避也不回击。杨逍心道总不能当着人家女儿的面伤害做母亲的,只得变指为拳,堪堪擦过女子后脖,这一迟疑,那对母女便行得远了。
    杨逍望着两人背影尴尬苦笑,自他闯荡江湖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油盐不进的陌生女子。瞧她样子也并非气他无礼,再说他都道过歉了,这脾气来得可谓是莫名其妙。生气事小,横竖与他无干,丢了范兄弟的线索事大,他千里迢迢奔赴而来,可不是为了一碗没喝到的凉茶!
    结合种种迹象,杨逍几乎可以肯定那女子认得他和范遥,唯一与线索有出入的,是信中说范遥所遇乃一妇人并女婴,而非女童。明尊在上,这帮属下的眼神儿,当真越发不济了。


    IP属地:上海2楼2019-08-07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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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大的没办法那就从小的入手,晡时前后,杨逍去附近镇子上买了些糕点,意图去亲近那个小姑娘,小孩子童言无忌,或许能套出什么秘密也未可知。
      那女子自己虽然冷冷地并不理睬杨逍,却未阻拦杨逍用糖蜜韵果和莲花肉饼哄不儿,甚至在小姑娘向母亲征求意见的时候还假作不见以示默许。杨逍抬眼望去,竟读出女子绿纱外双眼薄露的清浅笑意,苦涩与欣慰这两种矛盾情绪交错氤氲其中,“铮”一声挑动他的心弦,令他怅然若失,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杨叔叔,现在没那么热了,我们去山上摘些花儿编花冠吧,那边还有好多宝相花和蝴蝶,可漂亮啦!”甜食很快俘虏了小团子的心,她得寸进尺要求道。被她天真无邪的清澈双眸盯着,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心拒绝。
      “那要你妈妈答应才行。”
      小团子欢欣雀跃:“妈妈会答应的!她也一起来!”
      女子见实在拗不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沉下脸色佯怒道:“杨不悔,今天我挣不到足够的钱,明天你就没杏脯蜜饯吃啦。”
      杨不悔嘻嘻笑道:“明天我没有杏脯蜜饯吃,我有枣箍荷叶饼和太平毕罗!”
      女子哼了一声:“稍微聪明点的小耗子都知道不去吃墙角埋了老鼠药的糕点。”
      杨不悔和杨逍同时道:“他(我)不是坏人!”两人对望一眼,又极有默契地辩白,“你看,他也说他不是坏人(她也说我不是坏人)!”
      女子扶额:“去吧去吧,别祸害我了,你俩相互祸害去。”
      杨逍微笑道:“别出摊了,一起去吧,权当我今天包圆儿了。看夫人分明有武艺傍身,却混迹于市井做些小本买卖,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说出来,杨逍很愿意帮夫人点忙。”
      女子讽刺道:“我没有难言之隐,有难言之隐的只怕是尊驾,若不是为了那个范什么人,尊驾也未必会给小孩子买恁多糕点。”虽是这么说,却被蹦蹦跳跳的杨不悔强拉着,不由自主往山上走去。
      跟随在侧的杨逍梗住,半晌悻悻道:“令爱玉雪可爱,不管夫人相信与否,我确实与她一见如故。”
      女子不置可否,淡淡道:“你想知道什么,问罢。”
      杨逍挠挠头,竟不知该说什么,鬼使神差脱口问道:“夫人为什么给她取了那么个名字?‘杨不悔’,不悔什么?”
      面纱下那女子的脸好像“腾”地一下红了,连珠炮恨恨道:“我没见到范遥也未和他有过争斗你要是没别的事烦请自行离去别再打扰我们。”言毕也不看他,自己蹬蹬蹬提裙往山上跑去,倒似后头有凶神恶煞在追一般。
      杨逍哪里肯信,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干脆俯身抱起杨不悔,喃喃道:“走,看叔叔给你逮蝴蝶罢。”


      IP属地:上海3楼2019-08-07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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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套“天罗地网”的掌法使出来,杨逍怀中便笼了十一、二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蝴蝶上下翩飞,可怎么也逃脱不出杨逍周身两尺以外。杨不悔选了只最大最鲜艳的,小心翼翼捏住蝴蝶翅膀,兴高采烈地去献宝:“妈妈你看!杨叔叔给我捉的!”
        那女子正采花摘草编花冠呢,闻言笑道:“嗯,是挺美的。”
        杨不悔认真道:“妈妈你编个草笼子吧,我们把它养起来。我天天采蜜给它吃,保证能养到冬天。”
        女子停下手中动作,郑重道:“不儿你要记住,越美的东西越不能硬留在自己身边,如果它惦记你的话,自然会飞回来。”
        杨逍恰好听见,顺口接道:“那倘若没飞回来呢?”
        女子正色道:“那它必定有它自己的缘故。我们的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人,和我们并肩同行一段路,领略一程风景,或是雪中送炭,又或是锦上添花,他们的存在已是上天的恩赐,硬要留是留不住的。有痴妄心的世人,委实是可爱又可怜呢。”言及后来,已有悲悯之色。
        杨逍摆首笑道:“我应当痴长夫人两三岁罢——当真是痴长了。”
        女子突然俏皮一笑,歪头道:“尊驾不必自谦,我也是信口胡说罢了。我会看相倒是真的,我观尊驾,嗯……”
        杨逍也好奇起来:“怎样?”
        “尊驾智能天纵赋性勇毅,然为人狷介孤傲,行事常为其所累。但只要坚守本心,则必有无往不利、得偿所愿的一天。”头上榴花胜火,她深深看向他,眼角漾一缕莹然泪光,蕴含着无限理解与怜惜。杨逍一刹那竟有种错觉,好似他们已经认识了半辈子似的,否则她何以懂得他的不甘与焦急、心灰与痛楚?
        他心中激荡,只能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从哪里听来这许多的?”
        那女子浅笑道:“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儿都在这里摆着呢,不过是你没看见、或者看见了没意识到罢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的人彼时不懂,有的人彼时懂了却也拦不住,并非是要到多年后追忆时才怅惋可惜。”见杨逍无言以对,她凝视着远方不悔与蝴蝶嬉戏玩闹的身影,体贴地换了话题,“你倒是很会哄孩子,我这个女儿,混世魔王一般骄蛮霸道,有她爹的遗传。难得你愿意纵着她,她也赖着你。”
        杨逍松了口气,释然道:“家中有个小我九岁的妹妹,可算得上是我带大的,什么编花冠捉迷藏啊,都是我陪她玩惯了的。”思及云儿,一腔郁气立刻化作乌有,恰如清冽泉水渗透进岩壁。
        “妈妈,妈妈,快看夕阳!”小小的身影扑过来,杨不悔抬着藕臂嚷道。
        天色向晚,红日悬在地平线上,万道金光抚慰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朵花每一株树。山丘那边有炊烟升起,为这薄雾残阳的浮动光影平添了几分人间生气。天地纷杂,晚风拂面而来,树叶哗哗作响,榴花簌簌飘落的踪迹仿若岁月罡风撕开的裂隙,靡丽暮色令人陡生眩晕之感。杨逍转顾那女子,周遭都是静的,唯有她身披纤尘遗世独立,是喧哗里的一点惊心。
        “见日之光,长毋相忘。”女子低声道。
        杨逍正在出神,没有听清:“什么?”
        女子眉眼弯弯,似是在微笑:“我小时家在汉阳,某年上巳节淘气过头落了水,幸而被好心人救了起来,但我之后便得了伤寒,养了大半个月才好。病中无聊,爹爹寻了许多趣致玩意儿给我,其中有面汉代的铜镜,打造得极为精巧。当光线照在镜面时,反光打在墙壁上会出现同镜子背面纹饰一模一样的图案,你说奇也不奇?”
        杨逍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方道:“百工以巧尽械器,这般神乎其神的技艺,很是难得了。”
        女子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抬手取下面纱,盈盈欠身行礼:“杨左使,天色已晚,咱们就此别过吧。倘若杨左使十五年后得闲了去川西大树堡一遭,你我二人或可再见。”她原本面有郁色,但说到最后微微一笑,整个面孔竟渐渐温柔明亮起来,像覆盖春洲的晨鸟纷然飞起,露出了底下的琼英芳甸。
        杨逍不再多言,侧身让路静待那对母女先行下山。
        正值倦鸟归巢,成群鸦雀掠过鳞云,晚霞在厚重的云层之上意态苍远,令他品出了几分萧索的韵味。他垂眸望向山路,不过瞬息,那对母女已杳然无踪。
        待他下得山来,茶寮与木屋尽皆不见,问周遭居民,也说这里从来未曾有过什么孤身卖茶的母女。杨逍愕然眨眼,疑心自己是思虑太过,做了个诡谲绮丽的长梦。——应当是梦吧,这段记忆模糊得太快了,天还未全黑,他已想不起女子的言行容貌。他们去了何处谈了些什么,这段记忆,都随下沉的夕阳逝去了。


        IP属地:上海5楼2019-08-07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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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虫鸣渐起,杨逍还在惘然间,一粒山萤适逢其会栖在他身前的醉芙蓉上,这种植物早晨开白花,中午变成桃红,傍晚就是深红,眼下光线太暗难显其本色,唯有山萤停留的置锥之地依稀有点烟里火的影子。
          杨逍凝视着那毫末微光,突然反应过来女子在云蒸霞蔚之下究竟说了什么。
          她祝祷的是:“见日之光,长毋相忘。”
          只是当时已惘然,原来竟是这样!
          惊鸿一瞥的缘分,绝不只是开始。我希望能有机会,让你眼中映满山川日月江河湖海,从北国冰雪到江南烟柳,从大漠孤烟到小桥流水,梦里失约歌里借,以此来弥补我将要或者曾经错过的岁月。
          ------------------------------------完------------------------------------


          IP属地:上海6楼2019-08-07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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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灵感来源,上海博物馆的“见日之光”透光镜。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8-08 0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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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文采很棒啊,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9-08-09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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