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段有致敬《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不如说当年就是因为看了这篇短篇小说,才会有这整篇文章的梗的。 感谢文豪雷蒙德. 卡弗先生。 ### “前面好像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要回去吗?”青峰问道。 “再等等……”黄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你看那边,有人家在屋前布置了彩灯!” “又不是圣诞节,怎么会有人在家门口放彩灯?”青峰满腹狐疑地顺着黄濑指出的方向慢慢开过去,就看见了那栋无视时节在前院点灯的房子。 已是初夏黄昏的余晖渐渐消失殆尽的时刻,附近一栋栋独门独户相隔甚远的住家都逐渐亮起了灯光,然而眼前的这一栋房子却是与众不同。 那是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旧屋。房子本身面积不是很大,但前院的草坪却是颇为宽敞,隐隐能够看到屋顶的红瓦已经被风雨侵蚀得失了大半颜色,木板搭建而成的外墙曾经被漆成乳白,而此时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然而值得注意的却并不是房子本身,而是平坦的前院上,露天摆放着的那些家具和灯具。 床、书桌、沙发、柜子、椅子还有餐桌和茶几都被摆成如同布置在屋内的模样,电源插头从房子里接出来,所有的落地灯和台灯都被点亮,放在应该放置的地方,而矮柜上甚至还有一台半旧的电视和一个相对笨重的老式光碟播放机,正对电视的沙发上搭着一块图案漂亮精致的手工刺绣的布罩,和旁边一张双人大床上的床罩是相同的款式。 这根本不是在屋前装饰的圣诞彩灯,而更像是一个家具和灯具的展示会。 青峰在黄濑的催促下将车子停在房前。 “这……是在卖不要的二手家具吗?”黄濑抢在青峰前面走到了被摆放得有条有理的家具当中,充满新奇地坐坐沙发,拍拍床垫:“大晚上的还开灯,真有想法。” 青峰知道当地人的确是有把淘汰不要的旧家电和家具放在家门口的路边,如果有人需要就可以直接拿走的习惯,然而眼前这种情况,却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寻常。 “我觉得这沙发不错。你那公寓也太简陋了,至少应该放个沙发。”黄濑压了压沙发的垫子转头青峰说,却见他摆了摆手让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反而是内部一片漆黑的房子门前,按下了电铃:“Excuse me?” 屋内没有应答,似乎无人在家。 青峰又按了几下,依旧没有人出来招呼,于是只得无奈地转过身去,却看到黄濑居然已经如同小孩子一般,直接躺在了那张看起来的确很舒服的席梦思大床上。 “喂,你干什么呢!”青峰皱着眉头走过去,就见黄濑不仅一副躺得很舒服的模样,还冲他招了招手:“这床睡起来感觉真好,只可惜你那公寓太小了没地方放……” “你还真打算从这堆东西里买点什么吗?”青峰哭笑不得,却是心念一动,也在那张床上坐了下来。 床边贴心地开着磨砂玻璃灯罩的圆形床头灯,看起来气氛十分温馨。黄濑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就看见青峰坐在自己身边,表情平静,却是渐渐朝自己弯下身来。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青峰看起来是何等模样。 床头灯的光色调柔和,介乎于淡黄和粉红之间,并不十分亮,而是仿佛在皮肤白皙的金发少年的面庞上覆了一层朦胧的醉意。 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湿漉漉的,隐约有星光映在里面,嘴唇半张,带着丝丝计划得逞一般的笑意。 极其诱人。 虽然黄濑什么也没有说,但青峰却觉得他的脸上写满了“Kiss me, now”。 青峰心中一荡,正要不管不顾地吻下去,却正好听见附近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两人停在那里顿了半天,毕竟还是顾及到可能会被人看见的尴尬,只得怏怏地拉开彼此的距离。黄濑站了起来,和青峰一起向路边停在自己的车子后面的一辆轻型卡车望过去。 从卡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的男人。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高耸的鼻子两旁有深深的法令纹,面容憔悴,目光浑浊,夜色中看不出颜色的眼睛缺乏精神地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晚上好,先生。”黄濑主动先向那个人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小伙子们。”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坏掉的风箱,但说话的方式却并不粗鲁,“你们看中这张床了吗?” “准确来说,是我的朋友看上了您的沙发。”青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黄濑挡在自己身后。 “眼光不错,那是个好沙发。”男人有些神经质地不断点头道。 “多少钱?那个沙发。如果可以的话上面的沙发罩我也想要。”黄濑探头问道。 “你是说那张有刺绣的桌布?那个送给你们也可以。沙发你想出多少?”男人没什么感情地问道。 “呃……80块卖不卖?”既然对方让自己出价,那可就不客气了。黄濑和青峰对视一眼,狠狠心先说了个如果是旧货店老板绝不可能接受的价格。 “80块可以。”没想到男人却痛快地答应了,“这里放着的东西都可以卖,便宜卖。床、柜子、椅子、灯、电视……” “电视多少钱?还有放电视的矮柜。70块行不行?” “70块,电视和矮柜你们都拿走吧。”男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转身走进屋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 “要喝一杯吗?”男人问。 青峰和黄濑面面相觑。然而片刻之后,黄濑却接过了其中一只杯子。 “给我来一点吧,我的同伴还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 男人给黄濑倒了半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伸过去同黄濑手里的杯子碰了碰:“为了这桩好生意。”然后他不等黄濑说话动作,就已经一仰头先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黄濑不待青峰阻止,也有样学样地把酒一口气灌了下去。他感到一阵热辣从喉咙一直烧进胃里,没多久就有晕眩的感觉迅速涌了上来。 男人给两人又倒了一杯。 “能试试看那个电视吗?”青峰来不及做些别的,就看着一起喝了酒之后忽然沉默下来的一老一少,咳了一声问。 “可以。”男人放下杯子,打开了电视,然后又从电视下面的矮柜里拿出一张光盘来,塞进边上的老式CD机。 电视只接通了电源而没有电视线,因此出现不了画面,但由于连接了CD机,所以可以看到曲目信息的显示一切正常。 男人按下CD机的播放按钮,接着从电视自带的音箱里就传出一首距今已有大约三十年历史的老歌。 “Listen, baby. Ain't no mountain high. Ain't novally low. Ain't no river wide enough, baby. If you need me, call me. No matterwhere you are. No matter how far. Just call my name. I'll be there in a hurry.You don't have to worry.” 若你需要我,就呼唤我,不论你身在何方,不管海角天涯,我会尽快到你身旁。 跨越时代的经典金曲乐声悠扬,黄濑听着熟悉,想起最近在看过的电影里面似乎曾经听过这首歌,到了副歌部分便忍不住跟着哼了下去,身子也不自觉得随着旋律摇晃了起来。 “Cause baby. There ain't no mountain high enough.Ain't no valley low enough. Ain't no river wide enough. To keep me from gettingto you.” 因为,我的爱比山高,比谷深,比河广,没有窒碍能将我带离你的身旁。 多么优美的旋律,多么真挚深情的词句。 黄濑一边哼着一边抬头看着青峰。不知是不是因为微醺的酒意,他觉得身边明明是持续点亮的灯光,却也似乎随着耳边的旋律荡漾了起来。 “嘿!你们跳个舞怎么样?”男人忽然冲他们喊道。 “什么?”黄濑之前已经渐渐把第二杯不掺水的威士忌喝光了,此刻酒精正在他体内迅速发挥着作用。 “跳舞,我说跳舞!”男人在音乐的背景下继续大喊。 “原来是说跳舞!”黄濑眯起眼睛,脸色酡红,主动转身拉过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青峰,与其双掌相对。 “那个大叔说得对啊小青峰!你看今夜星光灿烂,音乐又这么美,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跳个舞呢?”因为酒精的作用,头脑有些沉重,但他却依然隐隐记得,两年之前他俩也曾在当时租住的公寓里跳过舞,那时的青峰因为出了车祸,手上还打了石膏。 “你喝醉了吧!”青峰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但他虽然没动,却是注视着黄濑迷蒙的眼神,将自己的手指回握了:“我不想跳,不过你如果想跳就可以跳。” 黄濑似乎很不满意:“怎么了小青峰,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跳舞呢?你都能和Iris一起跳舞,还……还亲她的头发!是因为给她的胸部很大吗?!我一直知道你从中学的时候就喜欢大胸脯的女孩,直到现在还是……” “我不是因为喜欢她的胸!”青峰心想你果然还是在惦记这事,虽然现在解释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但他还是必须把当时的情况跟这冤家说清楚:“我也不喜欢她!你看到的那张偷拍照片是因为昨天我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喝醉了,她拉着我一起跳舞,我看到她一头金发,想着你已经在家里等我了,一个晃神就以为自己怀里的人是你!” “你骗人!”金发的青年听到这话半天没动,却突然哭了出来,“小青峰你……骗人!我不相信你!” “我没骗人!醉鬼!”青峰再也顾不得旁边有人,一口气将他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那么不相信我,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 “我……从第一次和你接吻开始,喜欢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之后再也没变过!以后也不会变!你听清楚了吗!!” “Remember the day,I set you free. I told you,Youcould always count on me. From that day on I made a vow. I'll be there when youwant me. Some way,some how.” 记得那天我拯救了你,我告诉你,我将永远是你的依靠。自那天我起誓开始,我会与你长伴左右,不论何时何地。 音乐仍在悠悠流淌,黄濑听着歌词,将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埋在了青峰的肩膀上,任由对方拥着自己,终于也随着音乐渐渐摇摆起来。 “对!对!你们跳舞!跳起来!”一直在边上不知道是不是看明白了一切的男人并没有停止举杯,“这里是我的地方,没有别人,你们想跳可以一直跳!”他一边叫着,一边也自己在家具之间的空地里转起圈来。 这里地方偏僻,音乐持续了很久也没有接到任何邻居的投诉。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黄濑却是再也没有多少印象了。 唯一留下的记忆,是卖给他们沙发和电视的大叔在和他们一起跳了一曲又一曲之后,也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