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诗儿沉默下来，三人相对却谁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小桃似乎颇有些尴尬，想是觉得自己又弄岔了话题，只是低头绞着两手，偶尔抬眼偷瞧他们两个一下。伊织本来就不多话，只是静静地仗剑站着，纹丝不动。
     忽地伊织头微微颤了一下，斜眼向楼梯上看去。那少年这次又下来了，但不像上次无礼地站在楼梯中间，而是径直下来停在苏诗儿前五步处。他紧紧咬着嘴唇，匆匆扫了他们一眼便把目光错开，而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他对着苏诗儿深深鞠了一躬，低声但清晰地说道：“刚才对不起，是我太无礼了。但我所说的话并不是师父的本意，请见谅。还请随我上去。”说罢目光仍是不肯看向他们，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
     肯定被骂了。苏诗儿收起方才那一分柔情，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就这样还在维护师父的脸面呢。看刚才他那份装模作样的冷清劲儿，一定是在模仿他的师父，小孩儿嘛，肯定爱模仿自己敬佩的人。想他师父估计是个待理不理的脾气，倒不一定会缺了礼数。
     念及这里，苏诗儿浅笑了一下，淡淡地答道，“不打紧，若你们还有事我会在这里等着。”
     那少年一怔，没料想到苏诗儿的态度居然变化如此之大，稍稍有些紧张，接着他又续道，“不……但是他……嗯……他们请你上去。”
     苏诗儿笑笑。正合我意。

少年始终走在苏诗儿五步前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不快也不慢地。少年的脚步在地上带出一串木板吱呀的声音，而苏诗儿经过时却没有一点声响，甚至在那积满厚重尘埃的地上都没有留下一个脚印。伊织和小桃跟在他们身后，原本就碰不到什么东西。只容得一人通过的走廊两边是宽大的木格推拉门，连接着低矮的天花板和地面，门上地贴着窗纸，那阳光便从一边纵横交错的木格里撒进来，氤氲开来。空气中仍是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儿，以及清雅的茶香。一时间，狭窄而寂静的走廊里便只有少年在前面走发出的声音，还有一阵似隐似现的零碎风铃声。那直直的走廊仿若望不到头。
     忽然少年停下来拉开其中的一扇门，微微躬身请苏诗儿先进去。

第十五章 蹊跷
苏诗儿随着老板在窗边面对面坐下，不经意地往窗外看一眼。但是窗纸不透明，只看见几个人影晃来晃去，隐约是在打架，看不清楚是谁。
     “怎么了？”她看向老板问道。
     “打架。”伊织简短地说，他刚把头从外面拿进来，整个身子都卡在窗户里，看起来极其诡异，“昨天新撰组那个红头发小孩。”
      “不清楚呢，”老板略显担忧，随即压低了声音，“也最好别知道。估计又是不知哪跑来的浪人，三天两头闹事。幕府也真是的，前阵子不景气还在减裁武士，这阵子就又要打起仗了，四处抓人。指不定多会儿就跑到我这儿了。那些被除籍的武士就成浪人了，四处游荡，见人就起事。我那女儿也是……”说到这，他眼底便分明满是悲戚和不忿，“我一个小店主又能怎么样，这世道……咳，姑娘有事吗，如何称呼？”
     “苏姓，苏诗儿。中国人。”
     “哦，是大清啊。早闻其大名，苏姑娘却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大清人呢，姑娘果然贤淑有礼，气度不凡。”
     第一个？
     “哪里哪里。”苏诗儿微微防备了些，面上立刻做出一副颇为谦虔的样子，却没有说太自损的话。“这店想是老房子了吧，看起来相当有年代呢，恐怕是雏森店主父亲传下来的吧。你们一直都是做这生意的？”
     “什么老房子，还不是一间陋屋，我只不过做些古道具生意而已，哪里有什么历史。倒是我，一直都在干这个。还有……”他憨厚的手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不姓雏森。嗯，你一定是小桃的朋友了。啊，忘了说，小桃是我的女儿，她……”他突然噎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僵硬，“她已经过世了。”
     苏诗儿料想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而是卡住了。而那个原因，他的女儿，就站在这里，神色黯然。两人相距不过几步，却是生死相隔。
     “我很抱歉……我确实认识她，”她放柔缓了声音，泠泠的音色在这安静的房间中反弹着，自然地带了些悲恸的色彩。说到认识，这倒算是打了个擦边球，确实小桃就在她身边，但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她也不敢胡编什么，“她是个好孩子，很善解人意。”
     窗外的嘈杂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一般。两个人之间怔了一会儿，各想各的心思。
     这样的感情不会是假的，苏诗儿想，但一定有什么有问题。目前为止近藤告诉她的话里已经有两处出了问题——关于老板的姓氏，还有最重要的，当然只是据老板自己的话，他只是一个古道具商人，和船只没有什么来往。
     关于船只的事情，老板有必要隐瞒她吗？确实两个人只不过刚见面而已，但既然身为治安的新撰组的局长知道，那就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因此老板应该没有说谎——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老板而已。那么还有就是……
     “冒犯了，老板您姓……”苏诗儿首先出声打破了僵局。
     “噢，”他似乎从沉浸的回忆中反应过来，“失礼了。贱姓俞屋，俞屋喜右卫门。我的妻子，”他噎了一下，“刚生下女儿就过世了。为了纪念她，我才让女儿延续了她的姓氏，不过这可确实找了些麻烦。”
     “比如像她的朋友，”他接着说，“总是以为我也姓雏森……啊，失礼了，竟然一直让苏姑娘干坐着……我去沏壶茶。”他急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茶具，走出了门口。

他的姓氏。按他所说，弄错的话还是有情可原。但从近藤甚至连老板做什么生意，甚至还有个女儿都清楚的话，没有道理会弄错他姓什么。更何况近藤还曾经说过，他还抱过俞屋老板的女儿，那么他和老板认识的时候一定在那之前。
     从姓氏这方面来说俞屋老板不可能骗自己，这对他没有一点好处。那么这就是近藤的问题了。他告诉我错误的姓氏有什么好处？冷静一点……

关于老板究竟与中国有没有联系这还不好说，因为两方都有可能撒谎。那么近藤在我来之前交待的又是怎么回事？他让我观察有没有什么奇怪举动的人来往，那么对他来说那应该是他的对手。他是新撰组的人……也就是幕府的人，他的敌人……是倒幕派。那么刚才那个可疑的吉田稔磨和他的侍童——应该是侍童——算了这个不重要……他告诉我回国的消息，算准了我欠他的人情，所以一定会帮这个忙；而他又让我把消息告诉来回巡逻的新撰组队员……这不是很可笑吗？新撰组在明处，倒幕派在暗处，这种引人注目的事情，岂不是专门做给人看的……他是倒幕派的探子……不可能……

不对，我只要来这里一问，不就很清楚他告诉我这里老板和港口有联系的事情是假的了吗？那我为什么还要来帮他的忙？如果我不告诉他，他还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情报……如果我不告诉他……他一定算到这点了……对了！倒幕派的人来这里，那老板一定脱不了身，近藤他怀疑这里的老板，所以他叫我来观察……还是绕回原点了么，他本来就是怀疑这里才会让我来的。

十五章未完
第十六章 暗巷（也许未完）
念及此，苏诗儿便即不愿再冒险多说什么，只是想今天尽快从此脱身，不再纠缠下去。只是唯有一事要确认，便是近藤究竟派了什么人来监视。若不然，恐怕在有人监视的阴影下，以后一举一动都难以安心。
     “……所以我这里的东西固然大多都是些不值钱的老旧玩意儿，不过苏姑娘慧眼识物，我仍是有些压箱底的古玩，有些是家里人传下来的，有些甚至是那些个不识货的纨绔子弟便宜卖出来的，真是糟蹋——”
     “啊，抱歉，”苏诗儿坐直了些，嘴边微微抹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仿佛仍是不失兴趣，不过手指却颇有用意地轻轻在茶壶边上敲敲，“本想给俞屋老板倾杯茶，解说的辛苦了……”
     待得老板捧着茶壶出去，苏诗儿侧身靠在桌边确认他的脚步走远了，才一跃而起，立即将门闭住。她匆匆在房间里四处查看，把四扇推拉门猛地打开，后面却是另一间空室。苏诗儿心觉不对，又拉过门，指尖缓缓摩挲着。‘绢绣的，’她无声地暗骂了一句，‘你这小铺子好东西还真不少。’
     “怎么了？”
     苏诗儿没有答话。她转向伊织和小桃，伸手示意他们过来，又快步回到桌边坐下，手指蘸了杯中剩下的一点茶水在桌上飞快地写起字来。
     ‘不要说话，监视，新撰组。’
     伊织立即便明白了，于是也蘸茶水写道，‘哪里？’
     苏诗儿摇摇头，‘查。注意斋藤……’尚未写完，脚步声却吱呀地过来了。她急忙用衣袖抹干桌上的水渍，也顾不得伊织能否明白，对他无声地说道，“他能看见你。”
在俞屋老板拉开门再度进来时，苏诗儿便立刻把目光从窗边转过来与他攀谈起来，而伊织则在此时穿过窗户跃上了房顶。
     ……我叫你动静别太大的。苏诗儿心里无奈地叹了声，继续与老板闲扯着。
     不过一盏茶工夫伊织便穿过房顶跃下来，“没人。底下是昨天那小孩在和几个挑事的浪人打架，一群人在围观，因为视线太多，来的人估计被卡在人群里了。不过……”他拍拍苏诗儿的肩膀继续说，“还是赶快走吧，刚来了几个新撰组的人把底下解决掉了。”
     “那么，”苏诗儿扯过话头，“我今天就不打扰老板的生意了。不过，”她侧头一笑，“好东西别忘了给我留着啊……啊，不用送了。”
     “那个斋藤有来吗？”苏诗儿问道。
     “没见。不过也许人太多我没看清。”伊织说，“不过不大可能是他，新撰组应该有专门的监察。”看到苏诗儿有些疑惑的表情，他又解释道，“他们大多是忍者一类的人，执行监视或者暗杀之类的任务。”
     “没有人跟上来吗？”
     “人是没有……倒是这女孩怎么办？”
     苏诗儿转过头去，见小桃果然还跟在后面，但一直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赶走似的。
     “怎么办……小桃你要跟着我们吗？”
     “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啊……”她略有些落寞地说道，“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留在父亲身边，希望他能看见我，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可是我仍然希望他再抱抱我，再和我说哪怕一句话——我还有多少要说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是一直以来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我，哪怕只是向我这里看一眼，哪怕只是能够证明我还存在……然后我开始渴盼——无论是谁，无论是哪里——请带我走，带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她清伶的声音中仍带着孩童软软的声调，而那落魄的语句和神情却仿佛让整条喧嚣的街道都清冷下来。
     对着小桃的话苏诗儿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词句来。不同的人们死去为后世留下了不同的精神，而他们灵魂的深处却深藏着殊途同归的向往，对于另一个世界里归所的渴盼。每个灵魂都在期盼着落叶归根。
     向来不近人情的伊织此时却没有立刻表态。“这儿人多，光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会引起人们注意。”他微抬起些低着的头，冷静的纯黑眼眸扫视了四周一圈，“到哪个没人的巷子里再说。”
     苏诗儿听到这话倒是反应过来了。方才说话时声音太大又没有注意四周，现在已经有几个人怪异地看着苏诗儿的自言自语了。她看到这状况不敢再出声，急忙退到路边顺着墙根走了几步，闪进了十几丈开外两楼的间隙里。伊织与小桃也随即跟了上来。
     “所以说你就……”苏诗儿靠着墙壁，刚开口却又停下了。她皱了皱眉，看向伊织，果然见他也是一脸警惕，便冲他点点头，“你也闻见血腥气了？”
     “这边。”伊织并不答话，却只是顺着血腥的气息急跑了过去，手抵住了刀柄。苏诗儿看着小桃微微犹豫了一瞬道，“你……你还是留在这儿，不要跟过来！”见到小桃点头她才转身随着伊织在阴暗而充满血腥味的陋巷里疾奔起来。灌进苏诗儿肺中的风似乎都因穿过这不透光的狭隙森冷了，让苏诗儿的预感更糟了。
     “这是……”苏诗儿停在那巷子的另一头出口，看着地下的那人愣住了。
     血淌了一地。那充满腥气的液体顺着断裂的石板无声地蜿蜒着，而苏诗儿顺着它看向它的源头——瘫倒倚靠在墙根的那人的脖颈上，狰狞的一条裂口。而那人目眦欲裂，脸上分明是生生的惊惧和不可置信。

说完小桃稍楞了一下，突然被什么当头一棒地一喝似的回过神来，脸上严肃的神色便消失了，转而是平时那腼腆的模样。她急忙慌张地退了两步，即刻便低下头去微微地颤抖着，仿佛在惧怕着什么。她轻轻地抿着下嘴唇，双手攥着的拳也渗出汗来。苏诗儿看到这样的小桃，甚至有一刻都以为方才的那分压迫的气势是错觉。
     二人被这当头一浇，那莫名而来的火气也都又莫名地去了大半。苏诗儿此时方垂下眼来，略觉得有些尴尬。伊织微微错过头去，一晌也没有做声。就在这略略凝固而又透着说不出的怪诞的气氛中，三个人僵持着自己的姿势，谁都没有先动一下。
     又怔了些许时刻，却还是小桃先开了口。
     “其实我一直在想，因为大家和我一样都有些烦躁……我知道听起来会很荒唐，但是……”小桃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轻声却连贯地接了下去，“自从我们到了那个巷子里以后，你们……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苏诗儿反射性地绞紧了搁在桌上的手，交叉的十指间隐隐便冒了层薄汗。而伊织闻言则在座位上稍稍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苏诗儿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小桃的话犹如正中靶心一般，确实了苏诗儿自从刚才就一直感觉到的，一种沉闷，压抑而诡异的氛围缠绕在身边——仅仅是一种气氛在苏诗儿的感官中却仿佛强烈地预示着一种东西的存在，它带给她的仿佛就是鹰带给兔子、狼带给羊的感觉。苏诗儿知道那是什么。她知道这种久违了几年都再没有的感受，就像什么在阴影中窥视着猎物而慢慢逼近。那是一种只有天敌才能带给她的东西——恐惧和无力。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另一点，而她甚至为此而轻微地战栗了起来。那么她会和伊织莫名其妙地争吵起来的原因也一目了然了，那种烦躁来自于自己对恐惧的无能为力。苏诗儿性情向来清淡，而这次她在这种气场的影响下甚至都无法自控自己的情绪。
     多可怕，呵，甚至畏惧一个你看不见的东西。苏诗儿强迫自己调理了心神，心里冷淡地对自己道。自嘲的冷笑渐渐浮上了她的嘴角。
     而忽然不知在什么时刻，苏诗儿却又感到那氛围霎时间地变了，虽然只是拿不准的感觉，但抑郁和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般的。在那一瞬间，苏诗儿的心境便立时平和了下来。她稍稍舒缓了一下僵直的身子，抬起了刚刚一直未敢动的头来。而伊织此时也做了同样的事，她便直直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而在这时，她便决定了要说什么。
     似乎那尴尬和烦闷也被带走了似的，两人比刚才都轻松自然了许多，只是相视尴尬地笑笑。小桃也长舒了一口气，脚下一软便瘫坐了下来。她轮流地看向苏诗儿和伊织，也腼腆地笑了笑，开口说道，“轻松多了呢。你们也感觉到了吧？”
     苏诗儿浅笑着看向伊织，而对方也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打量什么。几乎是在同时，他们两个都突然开口——
     “感觉到什么？”
     “小桃你刚才不舒服吗？”
     小桃微微一愣，“你们……没有那种很……恐怖的感觉吗？”
     两人又是几乎同时转头注视着对方，但没有人露出了疑惑或是惊惶的表情。相反地，苏诗儿面含浅笑地弯了眉脚，而伊织的表情则平静得让人说不出其中情绪来。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苏诗儿如逗乐般地含笑问道。
     伊织却笑了，苏诗儿从里面看出几分嘲讽，“你有感觉到什么令你恐惧的东西？”
     “没有呢。”她轻快地答道。
     “是啊，”伊织的笑容中又增了分挑衅，“有什么能让我们感到恐怖呢。”
     苏诗儿仍是笑着，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理会一旁疑惑和惊惧的小桃。在同一瞬间两个人都毫不费力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对方在说谎。
     是啊，被我利用的你，和被你利用的我。苏诗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必须让我知道呢？有什么恐惧的……又非要让你知道呢？
     苏诗儿和伊织仍是凝视着对方的眼，同时都传递出来双方都一个心照不宣的结论。
     没有吧。

话说我估计你们也没看懂我这混乱的一章……唉……
     其实这章我想要说的东西不少。
     首先就是两鬼一人感觉到的压抑感，嗯，是个人都猜出这是什么了，这也算是进展吧。
     然后就是两个人的争吵。其实他们的情绪当时就比较受那个气氛的影响，都比较烦躁，所以乱七八糟地说了两句话就吵起来了。本来刚开始也没什么，结果吵着吵着就把问题吵出来了——不知道我这段说明白没，不过两人之间就是普通的利用关系。
     其三是小桃的反应，这个自己去想。
     最后就是最后那一部分了。我写的不明不白，但是就是苏诗儿和伊织两人都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利用关系。更何况两个人都是性情相当骄傲的人，更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当时有什么恐惧的感觉。他们都知道对方不会信自己的说辞，但是这其实是在向对方说明一件事——我不信任你。
by梦若晶莹

他并没有等着任何人来询问，而是径直把这个突兀的话题接了下去，“我让斋藤调查了最近的火灾记录。从年初到现在的五十二场火灾里，绝大部分都发生在夜间，而且均在打更时间。若说这是巧合，绝不可能，这也正是我们怀疑京都有他们据点的原因之一。”
     他简单地扫了旁余二人一眼，见他们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桝屋，我们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怀疑上了。单单一个贩卖旧家具的小店，那里各类杂人的来往却多得不同寻常；新到京都的长州土包子浪人们偏偏挑了桝屋门口来闹事，而有人就在他门口惹事桝屋老板也不来通报一声；再加上这个——”他懒散地冲桌上的纸条点了点头，“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不过……”
     “怕是门口闹事的浪人的同伴吧。”冲田总司接口道，“看到自己的同伴在门口惹事，想必他们吓得心惊胆战，现在早就离开了吧。”
     “不，无所谓。”这次开口的是近藤勇，“若他们只是什么普通的浪人，我们可以直接拿下。但来的既然是长州派的人，那他们就一定在策划着什么。若是这次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了，那我们就会失去这个唯一的线索。所以现在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在暗中监视他们，等到有具体的情报入手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还没说完，你们抢什么话头。”土方岁三用烟杆子轻轻磕了磕桌面，把二人的注意吸引过来。他语气似乎略有不满，但面容神色间却是看不出半丝怒意来，“能做出放火这么大手笔来的人，怕是只有他吉田稔磨一人了。而且做的这么明显，分明是故意给我们看的，他也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动手，才把他的到来这么摆明了告昭天下⋯⋯他想玩什么，我还不知道么，”言及此，他神色间尽是冷冽的戾色，竟低声“呵呵”地轻笑了起来，音色间满是嘲讽，“看他是小把戏先得手，还是小辫子先落进我们手里，不过是个赌，赌我们谁先一步而已。”
     近藤勇听及土方岁三如此狂妄的言论，竟也是没有变色，仍是神态自若举重若轻地笑着，只是平时那和蔼的微笑现下却是颇有血色偾张的气概，硕然便有了一番迫人的大气。他只简单地一笑，安然开口，“你想接下这个赌吗。”
     土方岁三的神色虽仍是一片冷淡，但一对纯黑的瞳仁里却隐隐跳脱出好斗与挑衅的精光，“吉田稔磨既然敢下这个注，就说明他了解他自己，也了解你我。”
     “呵呵，果然不愧是近藤局长和土方先生呢。”冲田总司笑道，泠利的声音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他微微低垂着头，颊边长长的刘海柔顺地半遮掩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出神色来。忽的他抬起头来，嘴角边仍是抿着平时的那一抹浅笑，但清丽的容颜现下却赫然地给人铺面而来的森冷和嗜血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