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云归亭】：白烟开月
【月色止于无边的傲慢，它太过清高了，以至于让厚重的黑云遮了容，再也无法自赏自己的霜华。云是急匆匆地来，使两盏昏昏的灯笼无处应对，在倏而浓稠的夜色里挣扎地像两只萤火虫。昏暗助长了我的睡意，半阖的眼撞上逢君的肩——醒了。】
【我挨近了她，附耳轻轻地问】“逢君，是不是月亮不肯出来，所以昙花也不肯开啊？”
@洛逢君

（夜来，我提了盏灯，同樱娘一道，来赴昙花的约。只是这花不解人意，羞颜藏在闺中，迟迟不肯见客。身边人已昏昏欲眠，而我则闲来点数天上的星子。忽然樱娘启了唇，她娇娇地，一时我连昙花也懒怠看了——花哪儿有人娇呢。）
：“昙花是花中的罕物，月亮又是夜空的独女。同样的骄傲，未尝不是知己呢？”
（一面接了话茬，一面偏首瞧她。）
：“只是苦了咱们这些陪客，还愿昙花大方些，露一露面吧。”

【我的小妹，行舟，爱读志怪奇谭，篇章总是关于月，竹姬，河童与花妖。她在我昏昏欲睡时朗读这些故事，让人夏日背凉，充满幻想。昙花也住着精怪，只有心情大好了，才肯赏脸开一开居处罢。我爱看逢君的回眸——她无愧姓氏，是赴水的洛神，眼底映的，都是动情的波。】
“早知它今夜有心使你我等待，我该将虹做的沙糖菉豆和水晶皂儿都带来，吃吃冰，赏赏景。”
【拿起缂丝团扇来，一壁掌风，一壁道】
“逢君，我困了，讲个故事吧。”

（这一回呀，便是昙花也只能做宾朋了。眼前人反客为主，成了今晚最抢眼的花。笑着揉一揉眉。于讲故事这一道，我实非好手。不过，似我这样的侍臣，对花儿总有几分恭敬的。）
：“从前呀，在昙花还是个小花仙的时候，惊鸿一瞥，遇见了她的心上人。哪知这触怒了天神。把它贬为只能开一瞬的花。花便开在心上人的必经之途上，只盼他能一回顾。昙花一现，为的便是同心上人相会。”

【夜昙温敦又芳烈，古往今来，殷勤地眷顾着它所钟爱的人，而它不入眼者，则为夜色百般恳求，只获月的一声冷哼，这是它的同情。我等还有几个时辰，可以同昙花周旋，逢君的故事使它有所象征，我还要等，我不喜欢做被拒绝的人。】
“那你猜猜，你和我，哪一个是昙花的心上人，又或者我们都不是？”
【再多和昙花夜叙几句，乃至熟昵，我冲逢君笑了笑，洛女与花可成仙侣！】

（摆一摆手。）：“必不是我。我是海棠的花下客。做不了昙花的檀郎。”
（这样美好的事物，谁舍得委屈她呢？我私心里想，昙花的心上，必是一位系挂她的良人。）
：“许是樱娘你呢。”

“那她还等什么！快是显出真容来呀——”【佯做气急败坏地嗔怪。】
【昙是很单调的，唯有纷繁的形色可变换，是短暂的开放和遥远的神话赋予她一部叙讲不竭的美好。见到昙花一现的人说，等待是值得。】
【我有一盏灯，逢君有一盏灯，我决意熄掉一盏。】
“呼，不会是咱们的灯笼太亮，照得昙仙也睁不开眼了。”【倏有细微动响，警觉。】
“你听，什么声？”

（昙花开一刹那，能相逢，是缘。眼见她慵慵伸了个懒腰，不徐不疾地舒展开腰肢，露出白嫩娇艳的面庞来，妙不可言，真似瑶池仙子似的。抚掌喜道。）
：“可不是昙花开了？”
（我沉迷看这景。似花的人，有情的花，互为辉映，好一幅美人画卷。）
：“这回呀，你可要好好同她说说话，莫让佳人空候哩。”

【烛熄花开，一缕青烟从灯笼细口漏出，像是芳魂入了蕊，昙花是不肯任人摆布的，必是我与逢君的虔心，打动了它。良辰好时，它枝枝叶叶舒畅愉悦，白玉瓣像是情人的手，一触，还能有羞赧的震颤。】
“逢君，我从前虽听闻昙花一现，家中却从来没养过，这还是我头一回见昙花开放的模样……”
【痴心都是与生俱来的。】
“‘琉璃瓶莹秋月白，优昙花净含晓露’，我只知这么一句诗。”

：“话儿不在多少，而在心意。”
（这也是我头一回见昙花绽放，她开得那么肆意，荧白剔透，如雪如月，是拼却一生给予的片刻，便是自诩陪客如我，也不能不珍重。）
：“这句话正衬这景。你的心意，想必昙花也已经明了了。”

【夜深了，除了我与逢君的私语，只剩了虫鸣，伴着优昙盛放，愈发欢快起来。我想起石案上还剩了半盏冷茶，没滋没味地饮了一口。垂睫笑了，声低低的。】
“花作优昙是清冷自傲，人却不能做昙花，只开一瞬。”

（同她一道吃了口茶。）
：“所以是人赏花吧。”
（做人难多了。但也只有人，才有的选。又对坐谈了会儿，待到昙花谢后，方各自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