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仪负手芦苇边，见天高云谈，清风送爽，不想父子做到如此地步，竟相顾无言。忽而孤雁鸣啼，我抬首望去，那雁正往南边去，再颔首凝脚下，皂靴已是沾了些泥，我一壁弯腰拂去，一壁沉声问道
【以瑶可将你行囊收拾妥当，可还要你母亲帮忙添置一二？】

-。暑气过，秋高气爽时，一家人约出来秋游，皆颇默契不在她们面前提朝堂之事。新婚燕尔，要出征伐澈，新妇虽嘴上不说无恙，但心照不宣的理解她。午时准备用膳，我难得没上前帮忙，孤身去了岸边芦苇荡，回首伯父近身，道了句话，视线移去远处娘子的倩影，匆匆过滤，轻笑摇首
-：无妨，几件随身行囊我自己能亲为，何劳她们操心。
-。蓁儿关心则乱下，若要收拾应季衣裳，衬手物件，定是满满妥妥的齐备，伯母倒是有经验亦乐意添置，但我觉得她懒，再则操持府中又要不时兴起去游山玩水，亦不好此等小事亲去打扰。言归正传，疑问托出
-：前些日朝会事项，您为何一言不发？

询及前几日朝会事项，群臣口诛笔伐之象尚且历历在目，彼时我尚在中列，闭口不言之由，他并不清楚。见皂靴已净，方道
【我既然不在三司之中，也不在吏部，工部，龙策，何必多言。】
目及远处芦苇麦浪，又笑
【你在龙策，自然是要说的。】

-。少年抬眸，敛藏锐意，隐于笑下。天顺元年始，四位兄长辞官回扬，几载后，此事掩下。眼前这人，亦变得不再是从前模样。
-。锋芒收，消匿众臣视线里，无立功豪情，难免揣测。对岸炎阳空悬，于万里云下留一处阴，随人笑，手拂芦苇穗拨弄，垂眸
-：也是，圣人赴华清，亦不沾金吾卫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出征，虽编龙策已来，但……您既在朝为官多年，当比我见多实广，依你所见，我的主帅，萧将军，是个如何的官？

业看新历已有三年，忆起旧历时那些手段，倒像是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如今崇煦已列天官之位，那刘权之也与我平起平坐，龙潜时的老臣中，便只有我还在从四之列。
是福是祸，今时今日也叫人看不清楚，叫他人齐齐归扬州，是怕，怕的是九重天上的那个少年悉知我的作为，以圣人那样的城府，自是该叫我害怕的。
在看眼前少年，为何留下他，泰半是出于私心，也因并不是我的骨肉罢。
询及萧将军，自是叫他知晓旧历时，这人恩遇我时的渊源。
【你的上官，出生显贵，早在我们那辈时，便是少年将军，出生显赫，却体恤民情。旧历时，我方中举，他于我，是有过知遇之恩的，你要同他好好学本事。】

-。诚然知晓，他将我留下是何目的，无所异议，因我，尚还不甘于此，愿在京中搏一搏，从前坎坷皆走过来，如今又算的上什么，纵荆棘丛生，我也有法子叫它夷为平地。圣人胸襟难测，曾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有夸张其词，然往后需更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方能保一息尚存了。
-。我随遇而安潜能颇强，这样，对我而言也没甚可怖。
-：照您这般说，是个好上将，是为人正直不阿，出于好家教，那我定得随他身边多闻多看，好好学学了。
-。随语思衬，话恭敬且随意，这般高风亮节之人，他所言出生显赫还体恤民情，亦想这是与生俱来的菩萨心肠。再言，明立场
-：此次出征，虽说是立功的好时机，但我会知分寸，谨遵军令，忌贪功冒进行事。
-。福祸所依，路还很长，切莫走到中途而折

不日他将出征，今日共同游，却于此刻也未曾说出几句体恤的话。前话不过说些不痛不痒之事，与我并肩的少年，我心知，虽不是我亲生，这性情却与我大同，许多话不易出口，拖来拖去，便也尚无时机再说出口。
终究是我养过十几年的孩子，纵不比我亲生，却也不想客死他乡，马革裹尸。他军衔尚低，定然是首当其冲陷阵杀敌之小将，复瞥向他处，东南西北，良久，方吐出一句
【切要保重，你尚有妻子。】
【我叫你母亲，将我那护心镜拿给你，总归我不再上战场，烦请你带他再去见识见识。】

-。战场上刀舔血，拼军功，对着的是外敌，在我看来与京畿的水深不相上下，方想推辞其奇怪之言，叫他自己留着，护心镜而已，再打造一枚就是了。终是没言出口，一来临时所造尚需些时日，二来，也是承他这别扭的关怀，笑而不语下，就默认应下。
-：也行，交由我带它出去见见世面。
-。金吾卫虽不必跟圣人随侍，但也是有刀光剑影的差事，随人去那边空地用午膳，烤鱼味颇香，浅笑留下一句，便步伐加快过去拭了蓁儿的额角细汗
-：彼此彼此，为了母亲，您也当执行任务中保重才是。
——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