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时候我们是痛苦而无奈的,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做不到的也太多了,只是只是,我们总得跟这样的自己漫长相处,尽力容忍。
那我以糟糕的自己跟别人相处的时候,对方是如何对我做到不离不弃的呢。我有个朋友,我叫她哥斯拉。有一次在电车里,她忽然扭过头对我说:“我觉得你很好,但我总觉得你还有我不知道的一面。”我想了想,说:“是不是那种,无论我们多亲近,都好像了解不到真正的我的感觉。”她说是的。
我大概知道我给人难以亲近的印象的原因,答案也是在我不停思考的过程中得到的。我要如何把全部的自己展示给别人看呢,我大概做不到天真可爱,把所有秘密都倾诉,不计得失专心付出,虽然我很喜欢这样的人,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变不成这样的人。
我总是在不同场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把内心的脆弱、敏感、幼稚、矫情、疑惑、痛苦都分离出来,而他们都是栩栩如生的我,都是无处可藏的我。而每当这时,我能真实感受到的,只有锋利的孤独。
另一个朋友在我们认识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摇着红酒杯对我说:“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对你什么印象吗?防备心特别重,浑身是刺,拒人千里。”
我也曾经无数次反省过自己,在不断长大成熟的过程当中,我好像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倾诉欲被丢在了几岁,也许我只顾着一个人往前走,已经迷失太远再也找不回来了。又或许,我之所以能够在一边生存一边毁灭的游戏当中不断重启,正是得益于我这身铠甲的保护。
我们总是孤独的,而孤独的人之所以选择孤独,不是因为难以投入感情,而是不愿放弃自己。
感到孤独的时候,开始害怕陌生的味道,永远吃一样的午餐,冰箱里只放一种酒一种蔬菜和一种口味的甜食,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却能汲取到熟悉的安全感。
我太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所以不敢轻易接受,我难以平衡自我与爱情的比重,所以总是暧昧不清。习惯于不解释和不说,这样的自己意外地轻松很多。我也曾小心翼翼地试探过,浓夜烈酒,口无遮拦一吐为快。但说出来的秘密就像一个线头,一旦被某个人扯住,就会被层层揭开。
我们为了爱而活,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为了痛苦而活。我宁愿在刀光剑影中被击倒,也不愿被温柔的注视剖解。诶,怎么样呢,我也只能叹口气深呼吸,安慰自己:“不管有没有秘密,我们都值得幸福。”
拥有吵闹热情的朋友固然让我体味着甜蜜的困扰,但漫长的独处使我得以澄清单调生活的混沌。夸张而荒谬的白日梦,温柔而忍耐的露水情人以及剧烈而短暂的灵光一现,都会一一造访,敲开我紧闭的房间。
仍对爱欲怀有期待的时候,满身风尘仆仆的色气,不分昼夜地逃寝翘课奔赴情场,温柔薄情,甜蜜冷漠。那时候见过太多隐秘而明亮的人,就像海水吞吐着我的岩石,温存驯服而含情脉脉。漫长的岁月如一次不见黎明的长夜,对精疲力竭的我们而言,说不上是一生长,还是此夜长。我们也都想过自己掌控对方的样子,至爱至恨,握住他最脆弱敏感的部分,然后温柔地榨取、驯化,互相牵制也互相改变,最终变成相称的一对。爱情诸如此类,腻歪繁复但大概相同。
我喜欢做爱后脏掉的身体,喜欢疲惫而炽热的呼吸,喜欢虚弱而欲求的脸,这些像野火将我点燃,使我如临仙境。也有时候会想,爱我并同样爱我的孤独的人应该是非常可怕的,就像恶魔必须要装在一具好看的肉体下,使黑夜降临,并使仙境重现——我们所翘首以盼的总会差强人意地发生的,我们要经历爱情,必然要经历痛苦的。所以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恶魔共舞,摸细腰踮脚尖,舔舔獠牙和锁链,哪怕知道没有明天的故事可以出演。
黑夜我们并坐山巅,灵魂清澈,肉体美好,不管温和夜风迷幻凶险,只愿那一刻能同心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