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城·楫梅园 】：盐梅舟楫

天光与白雪相衬，灵眸看久了有些酸涩。
我来时，行过白梅花林，那伸长了的花枝像是故意一勾，拉扯着鬓边的玉兔小簪，悄无声息的跌进雪地里。直至走出去好远，鬓边青丝轻扬，我才意识到小簪的遗失。
于是折返而归，屈膝低身寻找，碰到了姑娘裙边。
“咦，这位小姐姐，你有没有看到一支玉兔样式的小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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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积雪上，踩出了一连串的脚印；穿着藕粉小袄，将指尖悄悄缩进袖中汲取暖意，光秃秃的桃枝上一点积雪，下意识的驻足伸手一拨，雪粒扑簌簌的抖落，雪地原本都是很松软的，只是我因患有哑疾，便努力将其他几识都练的好些。
才见前方一点玉色，像要将自己与满地银白混为一谈，我离小簪不过二十余步距离，上前去轻轻蹲身下来，用绣帕垫着掌心，将小簪拾起放在帕上，簪头小兔形状乖巧可爱，估计是哪一家娘子粗心又落下的，只是眼下无人，便用绣帕细心包了放在怀中。
只是我似乎不经想，这才拾到了，便听见一个姑娘唤我，说的正是怀中玉簪。抬眼，抿着唇点一点头，从怀中拿出帕包来，细细打开，伸到她眼前去。

我蹲在雪地里，小手碰上那裙边，却又条件反射的缩回，因为这样是不礼貌的。
直到娉婷玉立的娘子蹲下身来，手中绣帕捧着的玉兔小簪，正是曾斜插在我鬓边的那支。我盯着她的模样，看了许久才开口道。
“谢谢你！你帮我捡到这个玉兔簪，那…那你是天上的姮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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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娥？听见这两个字不免怔了一怔，却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如此叫我；家中兄长姊妹虽多有和乐，对我也十分亲厚，但因为与旁人那一些不同，平日里也叫我十分难过，别说口不能言，便是连写，都很懒得写上几句。这个小娘子，却观之可爱，让我很难不想与她说话。
浅浅笑起来，伸手将她发间那支小簪稳好，伸出指尖在她掌心写道；“那你与我，是一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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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落在掌心时，冰凉的痒意，像是红羽掠过碧波，在心湖泛起涟漪，眸光澄澈，忽得蝶睫一颤，原来她不会说话。
“你——不会说话？”
仰着粉颈雪白如玉，亮晶晶的眸子对上那浅浅的笑，便也回应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是呀，我是仙子怀里的玉兔，当然是和你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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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霁明，她笑盈盈的看过来，是很温柔的；一时之间晃了眼，亏得反应快些，在她觉不对之前便神色如常，对姑娘不明的问也没有回避否认，只是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指尖略抬腰间那一块儿佩给她看，上面隐隐约约刻了梅纹，中缀一个小小江字，算是自报家门。
弯腰拾起一枝细瘦梅条，轻轻滑去。“玉兔姑娘冰雪可爱，当得下凡体会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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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所及，是她腰间佩，镌刻着她的姓氏，天光游走于表面时，泛着盈盈的光采。林间有风掠过，试图拂动压枝的浅雪，最终沿着人后颈肌肤，与绒绒兜帽的缝隙，悄然钻进来。我沿着她微动的腕，那截梅枝纤瘦轻轻的比划着——
我尝试着读懂她的意。
“姮娥仙子清姿楚骨……这是送给你的。”
鸾足一旋一踮，至身侧梅树，掐下最好看的那朵，扑簌的琼瑶一星半点，剩余的都借着天光，融于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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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并不是天生的哑巴，我原也会说话，还能听见他人所言，包括这些年来，对我的议论纷纷。
只是在这个娘子面前，我并不愿意把心内肮脏龌龊的事物展露出来，唯恐脏了这一段以仙为由的缘分；是以，也只是袖手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待她折了一枝梅小心翼翼的回来递于我时i，便用指尖轻轻拈着，试探性的簪到鬓边，尝试着开口与她读唇。
“好看吗？”

女儿家的清姿月貌，那乌墨般的青丝，最适宜各种美丽的花卉，比之珠翠琳琅毫不逊色。
那朵小梅簪在她的鬓边，微张的唇是无声的，始终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月尚有阴晴圆缺。我认真的看着她的口型，这次我很快的会意，唇绽樱颗，笑意烂漫。
“好看。”
在这冰雪琉璃般的世间，她立于我眼前，令我想起书堆里的好多诗句，正所谓：「玉立寒烟寂寞滨，仙姿潇洒净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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