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前程似锦 （强强，狼崽养成记原创连载）

第一章 初冬
周胜千站在房子的玄关处，听着从客厅里传出来的争吵声。周家的房子很大，是独栋的别墅，进门是放着鞋柜和摆着鲜花的玄关，再开一扇门才能走进屋子里。周胜千就靠在进屋那扇门边上，听着客厅里父母的争辩不休。
　　女人的声音声嘶力竭：“我是在外面有男人了，怎么样！不是你先出轨的吗！你还好意思说我吗？”
　　男人的话语也是寸步不让，咄咄逼人：“我出去花钱买开心的，那能叫出轨吗？我没给你吃没给你穿吗？这个大房子谁的钱买的！”
　　“算我求你了，我们离婚吧！我不爱你了！”女人嘶吼着。
　　“不可能，大不了抱着一起死！”
　　......
　　十岁的周胜千靠着门蜷缩着坐在地上，捂着耳朵，他不想再听父母的争吵。
周胜千父亲是外资企业的高管，周家十分富裕，不愁吃穿，母亲是全职太太，在家相夫教子，这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周胜千原本也以为自己生在一个无比幸福美满的家里，直到一年前他的梦彻底碎了。
　　那是一个除夕夜，大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坐在客厅看着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电视里很热闹，房子里很冷清。原来他的父亲早就在外面女人无数，今年更是放肆地去别的女人家陪别的女人过年，母亲忍耐多年最终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便在外面寻了新欢。母亲想离婚，可是离婚对父亲的工作有影响，因为离过婚的男人的声誉实在是不如现在这个重情重义爱家庭的男人的名声好。就算街坊邻里都知道周家这些破事，可只要他们没领离婚证，那他们就能维持现状。
　　父母因为这件事情争吵不休，全然不管周胜千是否在场，那些难听的咒骂一字一句悉数落到了十岁的胜千耳里。小男孩拿起书包走出房子，他不想回那个支离破碎的家，这已经不是家了。
　　可他无处可去。
江南茶馆里，十七岁的陈子东坐在师父颜玉的房间里。这是颜玉走后的第一个冬天，一年了啊，怎么才一年，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她回来的那天？陈子东看着房间里的每一寸，仿佛她就在眼前，似乎她随时就会推门进来抓着他说：“怎么又在偷懒，不是和你说过不能一日不练功吗？”
　　一年前，在医院手术室前，他看着颜磊和江南为了颜玉打得鼻青脸肿，他也就只能看着，他实在是没有立场去争什么，他不过是颜玉的徒弟而已。后来颜玉被江南带回了羊城，东子只能等着桂花开时去看看她。他要守着师父的戏园子，替她撑着颜家戏班子，等她回来，如此才不枉为她的徒弟。
　　到现在，东子对颜玉的那句“爱你”还是卡在心里，如鲠在喉。
　　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她是他的师父，她有她爱的人，他作为徒弟的只要好好守护她，照顾她便好，别的东西还是别贪心了......
　　东子摸着颜玉从前常戴的那顶盔头，叹了口气。“我什么都不多求，只求您能回来。”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够勇敢，只会等待。
　　颜玉的房间在茶馆三楼，底下二楼是排练厅和颜玉经常待的戏台子，一楼才是戏园子和茶馆。排练厅里，德叔和其他颜家班的老人们一起看着小辈们练习动作。突然有人问起：“二当家呢？”
　　德叔四周看了看，确实不见陈子东的身影，叹了口气说：“东子怕不是又上班主的房间坐着去了。”
　　“唉，咱们颜家班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大伙想起这些年颜家班的事情也是只得摇摇头，叹叹气。颜玉爷爷那会儿是颜家班辉煌的时候，后来整个粤剧行当都不景气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颜家也还能靠着旧时积累的名气残存下来，只可惜颜玉的大伯英年早逝，颜家班落得了个无后的境地。好在颜玉出生了，颜玉是个颇有天赋的女娃，只可惜颜玉爷爷的身子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颜家班的担子落到了颜玉的肩上，一个小女娃的身上。在德叔这一群颜老培养的颜家班骨干的扶持下，颜玉日渐成长，颜玉也不愧为颜老爷亲手□□的，终是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颜家班班主。
　　谁知，颜玉这才带着颜家班奔赴盛世，颜玉便遭遇了不测，在去年冬天留下个昏迷不醒的结局。这颜家班的责任便落到了颜玉唯一的亲传徒弟陈子东的身上，陈子东读完初中便没往下念了，他要全身心地来守住颜家班，守住颜玉的心血。
　　德叔也只能叹息：“唉，要一个孩子一夜间长大，多少是残忍的。”从前让小小的颜玉撑起颜家是残忍，如今让东子一夜之间失去颜玉的庇护亦是残忍。可是现实从来没给他们时间犹豫和逃避，他们不得不长大，因为那是他们自己选的路，那是他们逃不了的责任。
还记得，就是在这个排练厅里，那时候的东子还只有十二岁，拜了颜玉为师，在这里日日练功。颜玉在教导徒弟的时候，与她爷爷的手段如出一辙，传授本事的时候要多严厉有多严厉，与平日生活中的关怀至极全然不同。东子定着一个动作，定的手脚发酸，偷偷地泄了泄劲，立马就遭了一个板子。颜玉说：“你现在越是舒服，在台上摔得越惨，手抬起来！”出了排练厅，颜玉就是个大姐姐，甚至乎东子的家长会都是颜玉去开的，因为东子的父母在乡下不方便过来。那时候颜玉和江南还未重逢，颜玉大部分时间都在戏园子里，她便把心思都放在了教导东子身上。有一回东子得了肠胃炎，颜玉这一个刚二十的姑娘，背着个和自己身高相仿的东子跑到医院，又在医院守了一夜。那时，东子看着缩在病床里小沙发上的颜玉，他便暗自发誓：我要快点长大，让她不用那么逞强，不用背负那么多。
　　可还没等他长大，她便走了。
　　保护玫瑰的玻璃碎了，可小王子来了。

周胜千无处可去之时路过了一家茶馆，便走了进去，因为看起来茶馆比别的地方清静许多。
　　东子在台上唱戏的时候，便瞄到了角落里的这个低头专心写作业的小孩。到了后台，写下红妆，东字问身边的人：“那个台下的小男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坐在那？”
　　“二当家，您不知道啊？他是周胜千啊!”
　　“周胜千，”陈子东念了念那小孩的名字，说：“倒是个霸气的名字。”决胜千里之外。
　　“那个小孩挺可怜的。”
　　“嗯？”陈子东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父母最近闹离婚啊，那小孩算是无家可归了。所以童掌柜也就没赶他走，让他坐在这里写写作业。您前几日没下来看不知道。那小孩都在这坐了三日了吧。一放学就来，带到我们打烊就走。”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周胜千父亲有心掩盖家丑，也阻止不了传闻四散，人尽皆知。
　　“八卦消息挺灵通的，看来没少花时间。”东子说。
　　“不是的二当家，我没花多少时间，我就是得闲的时候听茶馆的客人说的。”
　　“呵”东子看那人紧张兮兮的模样笑了笑，“今天跳椅子的时候就差点摔了吧？回去吧，好好练功。”
　　“好的好的。”这位徒弟是德叔的徒弟，比东子年长，可是辈分在东子之下，加上东子平日里总要端着二当家不苟言笑的架子，久而久之，大家对东子都是毕恭毕敬的，都称东子一声“二当家”，小辈们也都很怕这位黑脸二当家。
陈子东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到周胜千的桌上，他对那小孩说：“胜千，小孩子不能日日不吃晚饭。”
　　周胜千放下笔，看着眼前的大哥哥，他分明也长着一张孩子的脸，可周身的气场却清冷得很，兴许是因为他全身穿着黑色。
　　陈子东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分明只有十岁的年纪，眼里却找不到一分童真无邪。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也听说了我家的事情？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东子被他这三个问题问住了，他不知这个小孩居然有如此大的攻击性，像一只小刺猬似的。他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般竖起周身的刺来对待他人的境况。
　　周胜千的小肚子不争气的打破了这个僵持的气氛，他是真的饿了。周胜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就容易饿。
　　“吃吧。”陈子东把碗推向他。
　　如果是其他人给周胜千这碗面，他未必会吃。可是眼前的陈子东实在是好看，在陈子东的眼神里周胜千看到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情绪。不是可怜同情，是温柔，柔情似水。
　　“谢谢。”小胜千接过了那碗看起来很好吃的面。
陈子东不多问周胜千什么，只是每天做好一桌饭菜，等放学的小胜千过来吃饭。陈子东是觉得周胜千这个小孩一个人承受了太多，这小孩现在最缺的就是陪伴。就像他陈子东，也好想她能回来陪陪他，像从前的日日夜夜，一起在排练厅里唱戏。可是这台戏，现在只剩东子一个人唱了。
　　这天，周胜千来得有些晚，陈子东已经上台唱戏了。周胜千在老位置上坐下，看了看桌上凉了的饭菜，又抬头去看红台上粉妆掩面的陈子东。周胜千喜欢看陈子东唱戏，只有走到陈子东的戏里，周胜千才能暂时逃避那些纷扰。他每日只有来这茶馆时，才能暂时躲避外面的指指点点。

第二章 逐渐依赖
　东子卸了妆走出来，来到小胜千这桌坐下。桌上的菜，东子已经让人换了一桌热乎的上来。
　　“今天怎么放学得这么晚？”
　　“昨天老师让家长在试卷上签名，我的没签，老师就让我留堂抄课文。”
　　“以后有这样的作业，你就拿过来让我签。”东子把筷子放到小胜千手里，“这些菜新做的，趁热吃。”
　　小男孩吃着吃着饭，突然地就哭了出来。眼泪流过脸上破了皮的地方，泪水让伤口更痛，越痛越哭，越哭越痛。
　　胜千脸上的伤是今天和别的男生打架留下的，打架的原因就是因为周胜千的试卷没人签名被其他小男生笑他是无爹无娘的孤儿**，周胜千一时气愤就把人家揍了一顿，自己的脸上也挂了彩。
　　陈子东一般不会因为受伤而哭，只是偶尔想乡下的时候会流下两滴眼泪，那个时候颜玉就会抱着他轻拍他的背，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陪伴。如今他学着师父的模样，抱着小胜千，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
　　陈子东刚才是卸了妆就直接出来的，身上穿着的是戏服最里层那套白色衣服，轻薄柔顺。周胜千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很是舒服。他终于能像个小孩一样哭出来，他本就是小孩啊。
　　这时候的周胜千还是没有和陈子东说今天发生的事，等陈子东帮他处理好脸上的伤就背上书包走了。
“二当家，你怎么对那小孩这么好啊？”跑堂收拾着桌面，忍不住好奇。
　　陈子东看着周胜千的小小背影，“可能是因为，他和师父有点像吧。”
　　像吗？也就是有点像吧。同样是小小年龄背负了许多，小小年纪就没了天真。也不太像，颜玉有颜磊保护着，可这个小男孩什么都没有，连一顿热乎的晚饭都没有。也就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东子才情不自禁地想保护他。
周胜千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今日和他大家的那个男生，那个男生身后还跟了几个较为高大的男孩。
　　周胜千对面为首的那个小男生嚷嚷着:“周胜千，你今天不是很威风吗！还把我的眼睛都打青了！我叫了我的表哥过来，收拾收拾你这个没家教的**！”
　　“冤家路窄。”周胜千不屑地看着那个嚣张跋扈的小男生，他不想打理这些智障，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没家教。还没等周胜千动手，对面的几个小孩就抱着膝盖蹲下了。小胜千回头就看到了刚刚拿小石头丢那群人的陈子东，“东哥哥，你不是说小孩子不能打架吗？”这是刚才东子给周胜千处理脸上的伤口的时候说的话。
　　“你是小孩，我不是。”陈子东把周胜千拉过来，护在身后，向着对面那群人说：“从此以后这个小孩归我管了，别让我知道你们再来烦小千，否则，你们痛的就不只是膝盖。不想挨打就滚！”对面的都是一群小孩，最大的不过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一个个抱着膝盖嗷嗷叫着，东子的话音刚落，他们就一瘸一拐的溜走了。
　　领头的那小男孩本来是不服的，被他的表哥拽着走了。小男孩气愤地问自己那表哥：“不是说打那**一顿吗？我们人这么多怕什么！”
　　“你个小破孩，你不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颜家班的二当家啊，人家是练家子的，我们这些三脚猫功夫再来十个都未必能打过！赶紧走吧！”
　　暂不说陈子东的身手如何，就算是打赢了他，后面还是逃不过颜家的追究，颜家这两个字足以让这些小孩闻风丧胆。一想到那位带着金丝眼镜，梳着背头坐在办公桌后就能弄得满城风雨的颜氏董事长颜磊，那些孩子就直打冷颤，那可是位能只手遮天的主啊，谁敢动他们家的人。
　　再说，这位穿着黑色水裤白色短袖，外搭着没系扣的枣红色唐装的陈子东一看也是个不好惹的人。虽然看着清瘦，但这大冬天的还能穿得这么单薄，出手精准毒辣，想必也是身强力壮的很，不是空有名头的。
陈子东转身弯下腰去看周胜千的小脸，抬手捏了捏：“不是天天嚷嚷着说自己是男子汉，喜怒不行与色吗？干嘛又哭了？”

　　“我没有嚷嚷。”周胜千拨开陈子东作恶的手。
　　其实周胜千真的没有嚷嚷，他只是在本子上写下了“男子汉要喜怒不行与色”这句话，不巧被陈子东看到罢了。
　　周胜千突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我没哭。”周胜千转过身去，不让陈子东看到自己的眼睛。
　　“小屁孩就是嘴硬。”陈子东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越来越喜欢挑逗小胜千了。兴许是因为身边没有一个可以逗的小孩，陈子东看到小胜千的时候不自觉的把那些藏在心底的天真烂漫拿了出来，把那些赖皮都用到了小胜千身上。
　　小胜千回过脸就看到陈子东在那里春风荡漾地笑着，小胜千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小胜千走在前头，他的校服外面搭了一件厚外套罩着整个人，脖子上围了一圈围巾，显得他小小一只。
　　因为爸爸妈妈忙着吵架，周胜千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好在他把自己照顾的还不错，再加上陈子东近来好饭好菜的喂养着，小胜千的脸蛋又肉了不少。分明还是一张乳臭未干的脸，牵起陈子东走起来却是那么的强势，那么的不由分说。
　　东子跟在小千后头，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暖暖的小手。他很少与人牵手，东子刚来颜家的时候还小，偶尔会拉颜玉的手撒撒娇。后来大概也就过了一年，东子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应该整天都牵着师父的手了，便再也没有牵过任何人的手。
　　此时感受着那只小手的温度，东子心里流淌着一股异样的温暖。东子问:“小屁孩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小胜千一如既往秉承着随时能把天聊死的品质。
小胜千把陈子东带到附近的一处儿童公园，那里有一座爬梯，爬梯最顶上是三根平行的杆子正好可以坐人。小胜千还是小只了点，短手短腿爬得有些慢。
　　“要不要我抱你上去？”陈子东出于好心问。
　　被小胜千一口回绝:“不用。”
　　陈子东体态轻盈，脚一抬就上了爬梯的一半 抓着顶上的铁杆一撑便坐了上来，动作干净利落还十分好看。
　　“你常来？”东子的提问叫回了看呆了的小胜千。
　　“啊，嗯。”
　　陈子东看刚才小胜千爬上来虽然慢可不算吃力，想来是经常爬上来的。
　　“爸爸妈妈在家里吵架，我没地方去的时候，就回来这里坐坐。”小胜千晃着小腿说着。“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我爸爸出轨了。那时候我爸接我放学，他中途停车下去买水果，他的手机收到了微信，我看到了。是一个阿姨发来的，那信息说亲爱的我想你了你今晚一定要来找我。”
　　陈子东看着身旁的十岁小男孩，坦然地说着父亲出轨的事情。很心痛，却又无力去阻止什么。
　　“然后那晚爸爸就真的不在家。我想和妈妈说，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妈妈，我还蛮后悔的。”
　　一个十岁的小孩居然能说出后悔这两个字，他是纠结这件事情纠结了多久？
　　周胜千不是没想过要告诉妈妈，只是他知道这是件大事。一条信息不能说明什么，爸爸或许只是碰巧有事不回家，他不敢说，他不想相信。一直到那次妈妈帮他拍照，他去看照片，无意看到妈妈和别的叔叔的亲密合照的时候，他都不想去相信。周胜千不喜欢拍照，只是他喜欢看妈妈帮他拍照时候的笑容，所以他才每次都配合。就是那次拍完照，他走去看照片，妈妈不小心划了一下，手机画面便出现了那张照片。即便周胜千的母亲迅速摁掉屏幕，他还是看到了。
　　“我爸妈演了很久，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在我面前装作恩爱无事的样子，他们真的很假，假的可怜。后来是有个阿姨打电话给我妈，打个没完的那种，他们还骗我说是什么诈骗电话。我那天去取信箱里的报纸时，就看到一封威胁血书了，诅咒我家都不得好死，是我把它撕掉的。”
　　“然后有一天，我妈妈突然拉着我，对我说我爸爸这些年在外面的风流，却对自己的过错只字不提。再然后就是他们俩个没日没夜的争吵，他们已经顾不上我了。”
　　“有时候，我在想，我要是没出生该多好。我妈之前还问我，她该怎么办？我又要问谁，我该怎么办呢？”
　　陈子东静静地听小胜千说完，看他小胜千平静地说完这段故事，除了那被周胜千迅速抹掉的只在他眼角闪烁了一瞬的泪花，陈子东在他脸上看不到悲伤，仿佛这些事情折磨的是另一个人。伤透了的心，已经没有了悲伤的力气。

　　“你个小屁孩，别想那么多。你只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就行，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要让你父母的过错拖累了你。”
　　小胜千转头看着陈子东，他是第一个告诉他不要在意那些纷扰，好好做自己的人。小胜千的周围的人总是用各种方式提醒着他，提醒他那家里的混乱，提醒他他是一个可怜的人。可他不想做一个可怜的人，他想有一个正常的家，能好好交朋友，好好上学，好好长大。这原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孩应该拥有的，轮到小胜千这里却成了奢望。
　　小胜千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绕到东子的脖子上，“你都多大了，还不会加衣服。”
　　陈子东觉得他这是在故意绕开话题，也就不再说什么。两个男孩坐在爬梯上，看着星星不是很亮的天空，吹着冷冽的寒风。
　　“不早了，你这个小屁孩该回去休息了。”东子直接从梯顶跳下来，轻巧落地。回头展开双臂，邀请周胜千小朋友下来。
　　如果不是完全信任了，周胜千不会和东子说那些困扰了他许久的心事；如果不是完全信任，周胜千不会从梯顶上直接张开双臂落到东子怀里。
　　陈子东稳稳地接住小胜千，把他放到地上“走吧。”转身便准备迈开脚。
　　周胜千伸出小手，牵上陈子东的手。“走。”

　　东子果然是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排练厅练习，到了准备晚饭的时候才出来休息。小胜千就抱着电脑坐在排练厅的一角，鼓捣着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偶尔抬头看看舞动水袖的东哥。小胜千眼里东哥是个很柔和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很好，照顾着颜家班的每一个人，却对自己十分严格。周胜千看着那头正在和自己较劲的陈子东。哥哥又一次摔在了地上，小胜千立刻跑过去，求被东子的一句“没事”推开。东子又一次爬起来，重新整理了水袖，再次次挥舞。
晚上，周胜千坐在台下，看红台上的东子粉面红妆，衣袖飞扬。每一次的旋转都恰到好处，风华绝代不过这般。小胜千摸着胸口，感受到了心脏剧烈的跳动。那一刻，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哥哥两人，他所有在舞台上的美丽都只为他一人所享，他舞台背后的所有喜怒都只为他一人所知。小胜千还小，他不知道，这种心跳加速，这种目不转睛就叫心动，他只是在晚上抱着哥哥睡觉的时候，抱得更加紧了些。
这天，周胜千坐在茶馆的一角，看着那头东子和一个脸熟的叔叔坐在一起。那位脸熟的叔叔就是颜磊，至于胜千脸熟他的原因简单，自然是因为颜磊隔三岔五就会来江南茶馆。
　　颜玉走后，颜磊不好经常去羊城看她，偶尔想念的时候便来到这茶馆，坐在颜玉从前常坐的位置上，看看她从前常看的红台。
　　东子本来在台上正练着招式，见颜磊来了，便走下台来为他沏了一壶茶。周胜千在一旁紧张地盯着这头的动静，仔细听着这头的声音。东哥一般不给别人沏茶的，除了他小胜千之外，他就只看到东哥给童彤小老板和这位大叔沏过茶。
　　“颜董事长，今日怎么又来了？”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辰，玉儿不在，想来你也不会给自己过生日，就顺路来和你说一声生辰快乐。”颜磊喝了一口茶，摇摇头，还是不如玉儿沏的好喝。
　　是啊，又是一年十月了，小胜千都上初中了，东子也十八了。去年颜玉刚回羊城，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颜磊没想起这天是颜玉唯一的徒弟的生日，今年事情都沉下来了，便想起来了。
　　以往颜玉在的时候，每逢东子生日都会请整个颜家班的人吃饭，颜磊也会来。在这天，颜玉会特意给东子煮一碗长寿面，摸摸他的头说：“我们家小东子又长大一岁了啊！”
　　这晚，东子没有回房间，周胜千在他床上坐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他回来，那一句生日快乐也没能说出来。他知道，东子肯定又去那个房间发呆了。东子不让其他人进去那个房间，打扫什么的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周胜千也只是站在门外偷偷往里瞄过。那是一个很整洁的房子，家私都是红木家具，典雅至极，从里头飘出一阵幽幽的桂花香，却看不到房中有桂花。听说那是颜家班班主的房间，周胜千想了想似乎还从未见过这个颜家班班主。

第四章 生病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东子便说要出发去羊城。
　　“东哥，你怎么突然就要去羊城啊？”周胜千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我去看看我师父，过两天回来。”
　　“是颜玉班主吗？”
　　听到颜玉这两个字，东子收拾东西的手停住了。一听到颜玉这两个字，东子的心还是会很痛。两年的时间没能冲淡感情，只是让思念更加锋利，刺得人心疼。东子没回答，胜千也没再追问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东哥脸上的一丝隐忍，那种对巨大痛苦的压抑与掩饰。
　　周胜千送他出了门就坐回了茶馆里，茶馆里还有别的颜家班的人正坐着一起喝着茶。
　　周胜千走过去问他们：“哥哥，你们知道颜班主为什么不回来吗？”
　　看到大家欲言又止的模样，周胜千更加确定这件事情非了解不可。
　　“唉，就是个小孩有点好奇心，告诉你也没什么的。”当然，大家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些：“班主呢，是这世上最倾城动人的女子，是她让颜家班有了今天的位置，也是她新手教导了二当家。如果不是班主，二当家也没能有今日。从前啊，班主对二当家真的是照顾有加了，又当师父又当妈的，每次二当家生病都是班主亲自守着。每年二当家生辰，班主都会请大伙吃饭，还特意亲自下厨给二当家煮一碗长寿面，我们可都没这种待遇的啊！二当家也是知恩图报，一直替班主经营着这个戏园子，我们才能像今日这样坐在这里喝喝茶唱唱戏。”
　　“那班主为什么不回来呢？”周胜千又问了一遍。
　　“你这小孩，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么多！”大家怕被周胜千追问，就纷纷起身去找别的事做了。
　　周胜千坐下来，茶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想起，今年自己生日的时候，哥哥也是特意给他做了一碗面条，然后对他说一声：“我们家崽崽又长大一岁了啊！”那时候他看到哥哥的笑容，心里特别开心来着。心里想着，这一幕他要记住一辈子，这碗面条的味道他也要记住一辈子。
　　他突然站起来，跑回东哥房间，打开那个上了密码锁的抽屉。密码是东哥的生日，他猜对了。抽屉里放满了回忆，有照片和光碟，还有一封信。周胜千先看了那些照片，全是东哥和一个小姐姐的合照，看来这就是颜家班班主，传说中那位拥有惊世骇俗美貌的女子。确实是长得好看，不愧是东哥的师父，他们眉眼间的柔和是那么如出一辙，只是那时候东哥的眼里是有光的，可以看出那时的他很开心。
　　光碟放入机器，电视里播放出从前的画面，那时候东哥看起来好小。光碟上写着时间，那是东哥十四岁生日的录像。那一句：“我们家东子又长大一岁了啊！”胜千听起来如雷贯耳。
　　“我们家崽崽又长大一岁了啊！”
　　“我们家东子又长大一岁了啊！”
　　这两句话那么相似，连桌上那碗面条也是那么相似。
　　周胜千把每一张光碟都看了，从东哥的十二岁一直看到东哥的十六岁就再没有更新的了。每一段录影里都能听到，班主对东子说：“我们家东子又长大一岁了啊！”
　　不知为什么，周胜千越听这句话，心就越难受。最后，他打开了那封信，是东哥的字。东哥成绩不好，却能写一手好字。如今想来，怕不是班主天天逼着东哥练字练成的。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颜玉，我好像喜欢你。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他喜欢他的师父，东子喜欢颜玉。那些胜千自以为东哥对他的温柔，不过是东哥对颜玉的思念。也许在东哥心里，他周胜千只是一个替代品，小东子的替身。

　　东子快速卸了妆，直接脱了外层的戏服，穿着被汗湿的白衬衫和水裤便出去了。台下观众都已离席，只有小胜千坐在那里等着东子。
　　“怎么过来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这不是国庆放假嘛，就想来看看你。”
　　“你想看我就给你唱呗，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东子认为小胜千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学习，这样才能有一个好的将来。“你吃饭了吗？”
　　“没有。”周胜千有问必答。
　　“那你坐着等一会儿，我去后厨看看有什么吃的。”东子说完起身往后厨走去。
　　目送东子走远，周胜千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这几天都觉得头发晕，身上也有些难受。他以为是因为这些天没睡好的原因，没多在意。趁着东哥去做饭，胜千趴在桌上才能睡着一会儿。
东子轻轻把饭菜放在桌上，生怕吵醒了胜千。东子轻手轻脚走到胜千身旁，俯下身仔细看看他的崽崽，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小胜千已经长这么大了，仿佛认识他只是昨天的事情，那时候小胜千只有那么一小只，转眼见胜千都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胜千的脸有些异样的红晕，东子抬手摸了摸胜千的额头，“小屁孩发烧了。”胜千身体一直很好，没怎么生病，东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胜千发烧的情况。
　　任凭东子来回摸他的额头，周胜千依然没有醒。小胜千睡眠很浅的，正常来说，他不会到现在都不醒。东子直接捧起他的脑袋，额头贴着额头，闭眼凝神，仔细感受他的温度。
　　东子自言自语，“莫不是晕过去了。”
　　胜千虽然比东子矮些，却也是一米七多的个子了，东子不能像从前那样直接抱起小胜千，只能把胜千拉到背上，背起来。
　　“来个人，帮我开车，去医院。”东子对茶馆里正在收拾东西的小辈说，小辈立刻丢下抹布，冲到前台取钥匙，再麻利地跑去开车。二当家的吩咐谁敢怠慢啊！

第五章 畸情
　　周胜千觉得头脑昏沉，他感到有人拿着湿毛巾在自己脸上来回擦拭。费劲地抬起眼皮，入眼的是满脸写着担忧的东子。这样的表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东子的脸上了，上一次他做出这副表情的时候还是在颜玉的手术室外时。颜玉走后，他是凡事都必须端着架子胸有成竹的二当家，担忧、紧张这类的情绪是绝对不能放在脸上的，可东子现在是真的十分担心。急诊的队伍很长，到现在都没排到胜千，东子只能着急地让小辈找来一条干净的湿毛巾给胜千擦擦脸降降温。
　　“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
　　周胜千摇摇头说：“还好？”
　　“还好？都39度了。”
　　护士走出来叫人：“那个39度的先过来。”
　　周胜千被东子拎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问：“头晕吗？”
　　周胜千说：“一点。”
　　“有咳嗽打喷嚏吗？”
　　“没有。”
　　“身上有起小红点或者小包吗？”
　　“没感觉。”
　　“有！”东子说，“我刚才看到他脖子上长了个小包，鼓鼓的，好像里面都是水。”
　　周胜千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后面，那一块有些痒的地方，还真长了个小疙瘩。
　　医生凑过来看了看，“水痘。小朋友，水痘很痒的，你怎么都像没感觉一样。”
　　很痒吗？周胜千只觉得身上有些难受，但忍一忍就过了。
　　“这个有传染性的，你不能去学校了，在家休息几天就行。不是什么大事。”
周胜千坐在椅子上，乖乖地打着退烧的点滴，看着陈子东坐在旁边拿着医生开的那些药仔细研究着说明书。
　　“东哥，你刚才怎么把我弄上车的？”
　　“背上去的。”东子放下那些药盒子，起身去倒来一杯水，“拿着。”
　　胜千一只手戳着针，抬起另一只手接过水杯。
　　东子取出药片放在手里，对胜千说：“张嘴。”
　　“啊”小胜千听话地张开嘴。
　　东子喂胜千吃下药片，嘴唇触碰到他的掌心，仿佛嘴里的药都是甜的。
　　“你是想回家，还是回茶馆？”
　　“茶馆。回家他们也不会管我。”
　　东子点点头，的确，他问这一句也是觉得胜千如果回家的话可能没人照顾他，不如让他住到茶馆来。不想让气氛低沉下去，东子刻意开玩笑道：“哎呀，没想到我们崽崽居然也会生病呢！”东子□□着小胜千的脸，扯起他的笑容。东子想，他能回茶馆待几天也是挺好的，起码他能照顾他。
　　周胜千抓住东子的手，少年眼里流淌出的深情势不可挡。

　　“我教训自家儿子，颜家班二当家也要来管？”
　　“若不是我管，怕是没人管他了吧！”东子稍稍用力将茶杯压到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语气也重了几分，“你们夫妇二人的事我不管，但是，但凡有一滴你们的脏水沾到胜千身上，我就让你这辈子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用力四两足以拨千斤，周父被他眼中闪过的凶狠威慑到了，周父咽了口唾沫说:“我和他母亲已经离婚了，我带胜千去美国生活，胜千必须跟我走。这是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好的，他不得不去。”想起胜千还未成年，离婚协议上都写好了，胜千必须要跟着自己走，周父越说越有底气。
　　确实，胜千到底是周父的亲生儿子，要带胜千走理所应当，他东子与胜千无亲无故着实没有任何立场硬要留下胜千。
　　“胜千想去吗？”东子盯着周父说。
　　“就算不去，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让我儿子待在你这。嗯？二当家。”周父也不傻，点到即止。在东子请人送客之前，便自己站起来：“麻烦二当家帮我劝劝我儿子，他毕竟姓周。”
　　谁都不敢在颜家的地盘上抢人，可周胜千毕竟是他的儿子，周父也希望东子这个姓陈的颜家人不要让大家太难堪。谁知道真闹起来，颜家到底会不会保陈子东呢？
东子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小胜千，小胜千上来后就一直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等东子回来。小胜千不知道周满会和东哥说什么，更不知道东哥会做怎样的决定。
　　东子在胜千的注视下坐下，“你看着我做什么？”
　　“东哥，周满和你说什么了？”胜千已经不称他为父亲了。
　　“你爸说他想带你去美国。”东子实话实说。“你想去吗？”
　　周胜千摇头，“不想。”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周胜千继续摇头，“不知道。”
　　“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
　　你不经意的一句话，足以让我崩溃。
　　周胜千坐过去，抓起东子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东哥，“东哥，你不要我了吗？”十六岁的小男孩，眉毛皱成了八字，委屈地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眼泪。
　　“不是，我的意思是...”
　　胜千低下头，“算了，你也没说错。”松开他的手，“我是你谁啊，你怎么会管我一辈子呢？”他能以什么身份赖着东子一辈子呢？他是颜家班的二当家啊，被传出去家里养了个小男孩，别人该怎么说他。就算别人不说，他这么一个传统古板的人，怎么能接受这样异样的感情呢？今晚他只是差点说出口，他就开始刻意躲开了。胜千是多敏感的小孩啊，他怎么会没发现今晚东哥一整晚都在躲着自己，不让他牵他，连坐下也要选择坐在最远的位置上。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发酵成东哥对他的厌恶，与其在被东哥的厌恶后被他赶走，不如趁现在体面地离开。
　　“胜千。”
　　“你不用说了，我走。”胜千还不知道，之后的他会有多厌恶此刻意气用事的自己。
　　东子伸手抓住胜千，“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却被周胜千直接甩开，这是东子第一次主动去抓胜千的手，可此时胜千正在气头上。
　　如果不是一辈子，我留下来还不是得走。周胜千甩开东子就出了门，头也不回。
　　周胜千在父母那里没有得到太多的爱，父亲忙于工作和穿梭在情人之间，母亲恨透了父亲连带着对周胜千也越来越冷淡。周胜千跟在陈子东身边跟了六年，从他十岁到他十六岁，他已经把东哥当作了唯一的牵挂，可是那人现在对他说“你不能一直待在待在我身边的”，他注定还是要被抛弃的。“呵，是啊，他那么爱他的颜玉，怎么可能注意的到我呢？”东子能为了追随颜玉，只身一人就来了京城，能一直等了颜玉等了七年还在等，我拿什么和颜玉比。东子是那么讲规矩，尊师自律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接受我这般畸形的爱呢？
东子收回被他甩开的手，他走到门口想追出去却还是收回了腿，坐回沙发里。他双手撑着脑袋，太多的画面在大脑里浮现，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东子只觉得头脑沉重，浑身难受。那些跟在颜玉身后什么都不用担忧的日子，以及那些护着胜千看着他笑的日子，一幕幕在脑中放映。他现在对师父的更多的是尊敬与崇拜，那对小胜千的又是什么呢？疼爱吗？可是，为什么当他甩开我的手的时候，为什么有点失落了呢？这不是一个哥哥对弟弟该有的情愫啊。

第六章 牵挂
　　颜玉把东子当孩子，除了平日管教外，从没对东子说过拒绝的话。东子是颜家班二当家，旁人自然也不敢拒绝东子的话。算起来，周胜千是第一个甩开东子的人，那个平日里最喜欢粘着东子，对着东子傻笑的蠢崽崽是第一个甩开了他的手的人。
　　东子想，或许就这样分开一段时间也好，或许分开一阵子小胜千就能意识到那只是对哥哥的依赖而已，仅此而已。
　　门突然被打开。“东子，颜磊提前回国了，说明天出发去羊城。”童彤走进来。“欸，你怎么哭了？”
　　东子抬手擦了擦脸，果然摸到了一片湿润，“没什么。”
　　“你个小孩，是不是又偷偷想小玉了啊！得了，明天带你回去看她啊，记得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童彤说完就走了出去，把空间还给东子一个人。童彤是和颜磊一起出差了，也是刚回来。她出去打听了下今晚的情况，“原来是因为小胜千啊，”童彤摇摇头，“这俩小孩还是要慢慢来啊。”童彤多精明的一个人啊，被颜磊从万千人中挑选出来的放在颜玉身边的人，没点察言观色的能力怎么能行。她从前便看出来小东子对颜玉的感情，可颜玉一心在江南身上，还好小东子自己藏着掖着没说出来。东子最大的问题，也在于他总是什么都不说出口。
　　颜玉也回羊城这么多年了，这些年一直是小胜千在东子身边陪着，才让小东子这里不这么冷清。也难为小胜千了，明明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塌糊涂，对着东子的时候还能笑得像个小傻子似的，东子也就是对着小胜千的时候能笑得出来。
　　旁人看不出来，她童彤还看不出来吗东子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了，他什么时候能对除了颜玉外的人做到如此关怀至极，如果不是在意，怎么能六年如一日的为小胜千准备饭菜，关心他的全部。因为小胜千，东子去颜玉房间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小胜千，东子重新开始想一个少年一样天真的大笑，在一个孩子面前，他才能做回一个孩子，成为彼此的柔软。
　　可是东子是颜家带大的孩子，颜玉自己就是个小古板，凡事都讲究一个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让东子这个小小古板去接受那样的情感是不能急于一时。
　　小胜千在支离破碎的家庭长大，缺乏安全感，东子是他手里唯一的浮木，也难怪小胜千昨晚这么大反应，直接就跑出去了。
　　“随他们去吧，让他们自己想清楚一点再做决定也好。”毕竟这种情感，决定了，就是一辈子。

　　周胜千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颜玉回来了，那个东哥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然后东哥从此就只对着颜玉一人笑，连看他一眼都不看。小胜千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看了眼偌大的房间，这里就像酒店的房间一样没有一点生活的烟火气息，没有一点情感。
　　其实，能多待一天就一天吧，能待在他身边总是好的。
　　周胜千起身，他要去找东哥！
拧了两次门，都打不开，显然是被反锁了。周胜千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从前怕小胜千爬窗台，周母给胜千的房间装了防盗网，防盗网上本来有个逃生口，可现在却被锁死了，现在这间房间就是一个牢笼，锁住周胜千。“***，昨晚就不该回来。”小胜千踹了一脚窗前的书桌。
　　昨晚从东子那里出来，无处可去，最后，他走回了这座房子，这座他曾经的家。胜千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黑漆漆一片。不用开灯，胜千也能走回房间，毕竟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房间的柜子上还放着自己小时候买的超人玩具，衣柜上还贴了些他幼儿园时候得的小红花，那时候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家，一个?陨先忍谔诘姆共耍?桓鲇信??谋晃训牡胤剑?趺淳驼饷茨涯兀军br>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周满的狠心程度，什么家不家的，从来就只有他胜千一个人在怀念，周满的眼里只有利益。
　　任凭周胜千在房间里砸东西，把从前的点滴记忆砸个稀巴烂，也没有人来给周胜千开门。他扶着已经被砸坏的衣柜门，慢慢跪下，眼里只剩下无谓的绝望和无限的空。最后，房间里的动静终于消停了，还是没人进来看一眼。周胜千是晕了过去，就倒在一摊破碎里，他还发着高烧。
飞机划过蓝天，拖着长长的尾巴。飞机里，童彤跟颜磊坐在前面一排，东子一个人坐在后面，他不喜欢和别人同坐，所以把旁边的位置也买了下来。
　　童彤解开安全带，爬在椅背上看东子，他看着窗外流逝的白云发呆。“小东子？在想啥呢？”
　　他在想胜千在干什么，他的病有没有好一些。但他嘴上说的是，“没什么。”
　　“老秦发微信来说，今年的莲藕开始收了，咱们过去正好能帮忙。还说，你那铁粉小桃特别想你。”小桃是江南的助理也是东子的铁粉，那会儿东子去做江南的助演，一曲花田错就成功的让小桃一见钟情。可惜是小桃有情，东子无意，再加上小桃和江南长期待在羊城，根本没时间和东子发展，这段感情注定没个始终了。
　　飞机的广播响起:“飞机在行进中遇到强大气流飞行不稳......”童彤缩回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东子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连上飞机上的无线网，打开微信，给小胜千发了条微信：“我去羊城了，过两天回来。”
　　没有回复。这条微信小胜千当然没有收到，小胜千的手机已经在周父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