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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9-28 17:02回复
    试  菜
    黄丽群
    好几个月才忽然从学校回家一次的老二皱眉头:“爸,怎么搞的。”老二啪一声关上冰箱门,气味已经非常不行。“家里还好吗?”
    “冰箱里都是什么啊,看起来都放太久了,要不要整理一下啊,妈最受不了这样子吧。”老二最后只在滤水器接杯冷水喝下,喝完,无意识抓抓脸。“真的没事吗?”他摇摇头。这对兄弟差八岁,大的宁静小的轻快,从小就凡事不像,谁知现在小的一举一动,竟和大的二十几岁时候一模一样。他看了,心里喜欢,也不免有点儿慌。
    “你吃过饭没有?晚上,”他犹豫着,“晩上我跟你妈出去吃饭。你不出门吧?我们会打包回来。最近我和你妈两个人常出去吃饭。”“喔。”老二倒在沙发上弄他的手机。“那我也要去。我难得回来,你们居然两人世界出门吃饭不邀请我,还叫我吃你们打包回来的剩菜!还是今天是你们什么纪念日?是的话我就算了。”
    “也不是……不是啦,不是要给你吃剩菜……不知道怎么讲。”他是真的不知道跟老二怎么讲,也不知道现在跟妻怎么讲。只好一直吃吧。
    十年前他奔去妻的医院,把她从营养室叫出来,让她坐在走廊长椅上。“老大出事了。”他压住她肩膀,当时他以为自己控制得非常好,几天后强押妻入浴室帮她洗澡,才发现她双胛都是冒紫血点的青指印。
    他多希望大儿子是个绝顶聪明七窍玲珑心的孩子。这样的话,他想,也算有个说法。可是他这老大,只是最一般每科考六十五分到七十分的男孩,温柔迟慢,在点心房里当着副手的一个最像海绵蛋糕的孩子啊。他都记得,那时有人告诉他们,说,大殓之际,父母得拿一根拐棍狠打老大的棺材。妻说:“我不要,我不怪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打他?他自杀是很不孝,连原因也不说,他真的是不要我这个妈妈了,可是我还是不怪他,我不打他。”
    “咦,到家啦。”老二和他叽叽咕咕,午睡的妻醒了。“刚好,去洗洗澡,晚上跟我和你爸爸去试菜。”
    “试菜?什么东西。”
    “吃吃看哪里有好餐厅好饭店啊。你哥都几岁了,万一哪天忽然冒出一句说,妈,我要结婚,要请几桌,我掐指一算就知道订什么地方最好。今天我们要去那个上个月才开张的五星级饭店。”
    “这样啊。那我去洗个澡。”他招招手,“爸,来房间一下。”
    他听见妻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新闻播报声音,连续剧声音,流行歌曲声音,新闻播报声音,西洋电影声音,普通话电影配音,又是新闻播报声音,新闻播报声音,新闻播报声音。
    老二走出房间,在母亲身旁坐下,关闭电视。
    “妈妈,今天晚上不出去吃饭好不好?”“不行,我订位了。你不想去没关系啊。”“不是这样,我想去,可是你要看医生,等你看好医生我们马上去。”“看什么医生,我不要。”“我已经网上挂好号,是我以前一位老师,他人很好。”“不要。”“不行,你看看你,胖这么多,衣服紧成这样,今天晚上不可以去吃了。”
    听见胖,妻紧紧抿嘴,不讲话,瞳子幽幽闪烁,许久许久。“那,你晚上去买肯徳基给我吃。”“好。”老二说,“给你吃肯德基,就要去看医生喔。”
    老大走后,整整一年,妻才停止夜哭。他自己,十年来,从未在老二面前稍露悲伤,只是老二出外读研究生后,他每日必按照早中晚三餐时间打他手机。此时他才忽然意识,这个孩子每天接他三通来电,从没有一声不耐烦。
    那晚他拿来大黑垃圾袋,把剩菜全部丢掉。挤了一颗柠檬,加在一盆热水里,冰箱里外擦洗一遍。他关上厨房门准备洗澡睡觉的时候,冰箱里只有一盒葡萄,一株花椰菜,五颗鸡蛋,以及纸桶里的两块他们没吃完的肯德基。


    3楼2019-10-01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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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雨》文/虞杏子
      第一章
      1937年,南京沦陷。
      时枝在重庆听到南京的事,坐在沙发上愣住很久,甚至手中的毛线都停下动作。
      文仪问她,担心吗。
      时枝敛下眉眼,声音颤抖:呈恩还在南京。
      文仪的手抚上她的肩膀,安慰她,你别多想,咱们先去问父亲。
      好...
      时枝的眼泪随着这个字,不断大颗落出。
      文仪是嫂子,十五岁就已经嫁给呈恩的哥哥。不像是她,别别扭扭到十八岁才嫁给易呈恩。
      其实说是别别扭扭,不过是她不好意思。
      父亲在她十岁时病逝,母亲将她带大,又要操心叶家生意。
      易家从政,叶家从商,两家父辈是挚友,易母最喜欢时枝的灵巧劲儿,索性与易父商量提亲。
      叶母欣然同意。
      那天时枝被母亲带着去易家吃晚餐,她不过十四岁,易母看着她,笑的安宁:“小时枝以后就是易家的儿媳妇啦。”
      呈恩,还不过来看看你的小妻子?
      易母唤他来,那时他已十八岁,风华正茂,清隽挺拔,见到她第一眼,就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可见的?明天学校里还不是要见面?
      易父骂他,竖子,玩世不恭。
      她其实心里没什么感觉,易呈恩算是从小就认识的。她满月酒时易母还带着不足五岁的两兄弟去了。再说从小相交,直到呈恩十八岁的冬天去了德国读军校,时枝与他才算是正式分开了四年。
      后来,他毕业,回国就娶了时枝,倒是不犹豫。
      只是时枝成婚大半年,叶母就上吊自尽了。
      留下书信寥寥数语。
      “时枝,勿伤情自身,自打秉毅病逝,我心就死了。而今我已将你抚育长大,易叶两家情分深重,易父易母正直慈爱,呈业呈恩兄弟和睦,你今后日子必定会过得极好,呈恩是好少年,切要珍惜,勿为我哀。”
      那场丧礼,白的令她心慌。
      呈业与文仪安慰她,照顾体贴得当,易家父母亦是为她心痛。呈恩一直站在她身旁,头一次对她有了正经模样,当她情绪失控哭的提不起气时,是呈恩握紧她的手,沉甸甸的看着她:“时枝,以后我陪着你,我永远陪着你。”
      白事过去,却成了心事,装在她心里。
      但是痛了究竟多久,她不太记得了。
      易家的孩子都是好面容身姿。
      易父威严,易母慈悲,呈业呈恩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有时站在一起,文仪跟时枝只看背影都会认错。
      他们兄弟两个长得很像。
      不同的是呈业温润尔雅,谦谦君子,德国军校的出身并没有让他练就出一身肃杀冷硬,他蛮有如沐春风之感,温柔,缱绻,与书香世家的文仪在一起生活,简直相配极了。
      呈恩就不同,明明是跟呈业前后脚出娘胎的,可他少爷心性,霸道磨人。又偏偏时枝也是个不愿意被欺负的性子,所以刚结婚那会他们总吵架,有时吵得太过火,就连家里佣人都不敢靠近他们两的屋子。
      呈恩气急会愤怒的拂袖摔门而去。但他就这点好,脾气虽古怪,却从不将自己的火撒在她身上,而是选择晾着她。
      几天下去,时枝的气也消了,两个人毕竟夜里是躺一张床的,她有时无聊,还会主动找他讲话。
      她甜甜的问,易呈恩,大嫂就要过生辰,你说我送她什么礼物好呀?
      易呈恩那时已有些困倦,声音闷闷的,闭嘴,睡觉。
      她见他困的不耐烦,忍不住想笑,更不愿让他好梦做成,于是故意逗弄,摸摸他的脸,冲他的手吹气,轻轻掐他胳膊上的肉。后来易呈恩被她打扰的气急,猛坐起身摁开壁灯,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鼻梁直挺,丹凤眼倦怠,与她皱眉愤然:叶时枝,你到底睡不睡?
      她怕易呈恩发怒欺负她,于是赶紧乖乖示弱点头,忍住笑:睡睡睡,我现在就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话罢,还真的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她是娃娃脸,闭起来的杏核眼睛很娇嫩的样子,像涓涓细水般清白无辜。
      昏黄的光影还映在他们身上,时枝听到易呈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在念叨她:怎么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她没讲话,忽察觉呈恩闭灯,结果黑暗感更强烈了,时枝下意识睁眼,却感受到呈恩的胸膛。
      呈恩抱抱她,声音轻轻又霸道,睡吧。
      一夜好眠。


      4楼2019-10-01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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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他们刚成婚才一年,半年前经历了母亲离世的时枝情绪刚刚开始好转,呈业便离开重庆了,部队驻在上海。
        而作为丈夫,呈业与文仪不过温存了仅三年而已。
        如今交往都要书信,且前方战火硝烟,局势不好,文仪收到呈业寄来的家书常常是延期了许久日子的。
        但她依然将这些书信细心保存起来,放在小红木箱子里,时不时翻出来看一看,数一数。
        呈恩那时候告诉过时枝,兄长离家,大嫂思念,你就不要总去烦她,扰人清净。
        时枝乖乖点头,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对呈恩道,你会离开重庆吗。
        呈恩愣,随后反应过来,揶揄她,你怕我离开你吗。
        时枝瞬间脸红,导致他愈发放肆。
        “那么叶时枝你可得仔细讨好我了,不然我要是不高兴了,我就离开你。”
        时枝瞪他,这么大人一点正经的都没有。
        可惜大哥就没回来。
        文仪等他许久,结果等来的是上海事变,八十七师死伤惨重,大哥也在阵亡名单之中。
        那样云淡风轻的一个雅致公子,明明上一封书信还在讲“文仪吾妻,近来天寒可有添衣?我一切都好,只是思你念你,请务必照顾好自己与桓儿,待我归去。”
        时枝还记得,大嫂当初念到那封书信时,眉目间都是缱绻春水。
        而今,水凝成了冰,尖锐处刺向自己的心。
        文仪的儿子叫静桓,才两岁,给小家伙取这名字只有一个含义,还是个谐音含义。
        静桓,静还,宁静还来。
        她希望丈夫能早日返回重庆。
        而如今,心碎了。
        易家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易母在大哥灵堂前,伤心哭的昏厥过去,文仪搀着她送去旁处休息,自己则灰暗的眼眶含血,又有种铮铮之性,与众前来吊唁的朋友长辈周全安排。
        易父自打得知了长子死讯,便沉默,将自己关在书房许久。
        那段时日,易家很压抑。
        时枝亦心怀悲伤,见到大哥的遗照,总是想哭。
        呈恩也不欺负她了,眉眼间开始默然深沉起来。
        他一定是撕心裂肺的难过,那可是自己的亲兄长。
        时枝眼瞅着他高高的个子,身形更瘦削了。
        夜里,她抱住他,呈恩,我同你一样的难受,我永远陪着你。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隐忍多日的易呈恩被温化了所有的强硬,他猛地转过身去暴风狂雨般的抱住她,将自己的脸庞深深的埋进她的怀抱之中。
        脆弱,展露无疑。
        时枝没出声音,只紧紧抱住他,说,我知道,你难受。
        呈恩哭了,在她怀里,但男人不比女人,他哭的隐忍而小声,似乎甚至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在哭。
        他的情绪感染了时枝,时枝眼泪簌簌的掉,她在昏黄的卧室里,紧紧的夫妻之间的拥抱里,说,呈恩,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
        时枝说,我们一定要在彼此的身边。
        可惜,呈恩不久之后也走了,去南京。
        那天的晚餐,十分寂然沉重。
        易父说,国定才能家宁,国若漫漫硝烟,为兵者便是国家的利刃,武器,存在只为护国守山河。
        是父亲的部队要去南京驻扎了。
        父亲说,怎么着易家也得留下血脉,守这姓氏,守这百年传承的骨血。
        餐桌上,大嫂哀期虽过,但心性不如从前,早早带着三岁的小静桓离席,母亲则因父亲的决定而哀愁过度,病在房里昏睡。
        时枝手里捏着汤匙,却想撂下了。
        她低着头,觉得心酸。
        那餐饭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没动过筷子,饭菜怎么上来的,怎么被仆人们端下去。
        第三章
        呈恩与时枝回房,两人皆不语许久,但是呈恩的沉默,带着某种意义。
        直到时枝坐在床边忍不住哭,泪水淌满了脸颊:“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呈恩,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我不愿。”
        “如今南京时局不好。”她哭出声来。
        呈恩在她身旁,紧紧的搂住她,神色幽深,一句话都没说。
        要说什么呢。
        还能说些什么呢。
        战争来的惨痛激烈,不止上海一个地方哀鸿遍野。
        究竟是死了多少人。
        究竟是多少家庭因此破碎,夫妻阴阳相隔,至亲骨肉分离,生与死,连成一线。
        隔了好久,时枝哭的头痛,说你别走,呈恩,我真的怕。
        她说,呈恩,你知不知,我们从前虽小打小闹,争执急躁,可终究还是相爱的,我不要你走。
        呈恩隐忍顾虑,时枝,我不走,父亲就得走。
        她哭声更烈,父亲年迈,如果找些门路,如何就非得走?
        呈恩这时蹲下身来,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声音散出苍火烧透的灰烬感,眼神却湿润而坚毅:时枝,父亲先是军人,再是我们的父亲。
        我也一样,先是军,才是你的丈夫。
        她哭的天昏,夜里同呈恩紧紧的相拥。
        时枝终于也开始收到书信。
        那开头与文仪的几乎无二。
        第一封,是这样写的。
        “时枝,南京落雨,沉雾灰暗,我过分挂念你,望你安好,多多玩笑,少伤思情,我定早归,勿念。”
        她回信。
        “呈恩,重庆晴朗,父母安好,我与文仪嫂嫂相伴,多会与邻居家赵小姐王太太打牌,消磨时光,一日日等你归来,莫惦念,家中一切都好。”
        第二封信。
        “时枝,南京晴好,我也很好,昨夜梦与你床笫之间嬉笑顽闹,壁灯光影昏黄,竟想到小时你我念书的样子。遂痴想,若早早娶你就好了,多与你情谊深表。望你安好,多多喜乐,少忆别离,我定早归,勿念。”
        她回信。
        “呈恩,我好想你,重庆开始天凉,早晚尤甚,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枪火无眼,万事小心。家中一切安好,母亲病愈,父亲如故,文仪嫂嫂心情平稳许多,你要早早回来,我们一家人都在等你。”
        其实当初易父就不同意呈恩再离开,但最终还是默认。
        他老了。
        呈恩说,父亲,您的心还如当初年少时那样热血轻狂,而您已盛年逝去。
        他说,父亲,南京就让我去吧。
        大哥殉身,做弟弟的不能不作为,做为军人,也毫无理由后退,请您务必在后方成为我的支援。
        时枝那会不敢再哭。
        她是不想呈恩离开重庆,可早就已没办法了。
        破碎山河,不成家国。
        万万名铁骨铮铮,青春年华的中华儿女参军,为的是终有一天,再无外夷小觑我们,再无敌人毁我家园河山。
        多少家庭不愿,却也只能等着他们回来。
        毫无预期,毫无下落的等待。
        谁让盛世太平才叫儿女情长。
        生于乱世,所谓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义面前,只能放下。
        第三封信,隔了许久才送来。
        文仪陪着她,静桓特别乖,躺在母亲怀里不出声。
        第四章
        时枝拆第三封信。
        “时枝吾妻,我亦十分惦念你,南京落雨,不知重庆如何,天寒记得添衣,要照顾好自己,近日接到命令,死守南京,坚决和日军拼到底,誓与南京共存亡,莫担心我,一切安好,等我归来。”
        她的心就是从此刻开始彻底悬起来的。
        死守南京,共存亡。
        字不多,却诛心。
        她必须要坚强起来,起码在书信里,不能让呈恩担心她。
        时枝回信。
        “呈恩,近日心情大好,与文仪去买了新衣衫裙子,待你回来,穿与你看,家中一切安好,勿念。有句话一直来不及对你说,我爱你,此生。”
        她自打嫁进易家,从未对易呈恩讲过爱字。
        开始是羞于表达,而后则久而久之顺理成章的在与易呈恩斗气时给忘记了。
        如今说出来,觉得心里终于开始坦荡。
        但那之后信再没有回来过。
        她等一日又一日,在平静生活里等来南京沦陷的消息。
        人呢,她的丈夫,叶时枝这时要去问谁要人呢。父亲?部队?日本人?老天爷?
        人死了。
        像他哥哥死在上海那样,仪表堂堂,风华正茂的死在南京,尸骨无存。
        那样一个少爷脾气的人,那样一个易呈恩。
        最后只留下三封书信,像是散尽了的云彩一样,没了。
        他明明说过要回来的,明明每封书信都承诺的要回来的。
        可人呢。
        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从父亲的书房走出来,文仪担心,要陪她,她拒绝,静默看了看沙发上自己还没织完的青蓝色毛衣,忽然说算了,以后再也不用织了。
        她在哭,楼下的副官都听得清楚。
        她撕心裂肺的苍凉质问,织给谁穿呢?一个两个的死,千个万个的死!
        家里怕时枝情绪激动出事,不准她出门,她便一声不吭的回到自己与他的卧室里,将门反锁。
        时枝忽然想到了娘。
        而他们不知道吗,若是一个人真要离开,总会找到办法。
        她一定要去书信里提过落雨的地方。
        也是在火车上,她听清了那时细致的过程。
        日军在南京及附近地区进行长达几周暴虐的屠杀和奸淫、放火、抢劫等血腥暴行。大量平民及战俘被日军残忍杀害,无数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火车停下来,她走出去。
        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那衣衫裙子都沾湿了雨水。
        时枝终于看到,南京是灰色的。
        书信里说过的,何为沉雾灰暗,她终于明白了。
        南京如此,家国如此。
        她一人,也如此。
        泥泞地上,有红色的土,没人往城里方向走,除了她。
        踏进去,一步接着一步,清楚的听见了远处枪炮的声音,心却无挂无碍,如焰火烧透的灰烬,早成了尘埃齑粉。
        时枝一步步走向硝烟死处,走进地狱般的恶毒深渊,抵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是从父亲书房里偷拿出来的枪。
        她情绪平然,颠三倒四念一首诗,一步步向前方走,仿佛那边是呈恩正清隽挺拔的穿着军装,站的笔直,在等她了。
        她念。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倚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常存抱柱信,愿同尘与灰。
        愿同...尘与灰...
        枪声响起,并不隆重,并不突兀。
        这里是1937年的南京,有着巨大的伤口,不远处亦有无尽的枪声狰狞。
        时枝倒在地上时,恰巧望着天空。
        阴霾阵阵,乌云遮日,冰凉的透明们洒下来,像许多人的眼泪一样。
        南京,落雨了。
        呈恩,我们又在一起了。
        番外: 愿同尘与灰
        唐似玉不知道自己现在躺在哪里,但周围死尸片片,她身中三枪,九处砍伤,血流的要尽了,全滋入泥土之中。
        她的意识早已涣散。
        只是临死前,想自己这短短人生竟都是在女子学院度过,甚至没有爱过谁,便觉得有些遗憾。
        她身边有个已死去多时的年轻军人。
        他手里紧紧攥着东西,是一封已经被攥的成团变形的书信。
        一封,还来不及拆开的书信。
        握的这样紧,究竟是谁写给他的。
        她意识涣散时发想。
        天上落下来的雨真凉啊。
        南京的天黑了。


        5楼2019-10-01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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