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董事长正在慢慢的结帐，取下粉板，忽然说:"林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块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看书的人说到，"他怎么会来?····他扣完薪水了。"掌柜说，"哦！"“他人总是讹。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讹到春哥家里去了。他家里的人，讹得么?""后来怎样?""怎样?先写检查，后来降职，降了大半截儿，再扣完了钱。""后来呢?""后来扣完了钱。""扣完了又怎样?”"怎样?·····谁晓得?许是炒了。"董事长也不再问，任慢慢的算他的帐。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近将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许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客户，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听得一个声音，"拿一本书。"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是有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林乙己便在柜台下对着门栏坐着。他脸上白且干，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到:"拿一本书。"董事长也伸出头去，一面说，"林乙己么?你还欠十九块钱呢!”林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吧。这一回是现钱，书要正版。"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林乙己，你又讹诈学生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争辩，但说了一句"不许取笑!""取笑?要不是讹，怎么会扣完钱?"林乙己低声说到，"迟到···迟··迟!!!"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拿了书，走出去，放在门栏上。他从破衣里摸出四块大钱，放在去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手走来的。不一会儿，他看完书，便又在旁人地说笑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从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林乙己了。到了年关，董事长取下粉板说，"林乙己还欠十九块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林乙己还欠十九块钱呢!"到了中秋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现在终于没有见------林乙己的确被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