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JIN博士并不限制我的饮食，据说我装有一个最先进的能量分解装置，居然可以把真正的食物转化为机械动力。 
这让我生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自豪感——毕竟我与那种要喝机油或者拼命晒太阳的机器人是不同的。 
所以我是机器娃娃，不是机器人。 
下午的时候博士带我出去散步，我想是大概我还有一块太阳能电池顶在脑袋上的缘故，我还是需要晒太阳的。 
因为我总是感到饿。 
我喜欢博士的下午茶时间，这个时间博士会给我吃各种点心，还有一大壶美味的锡兰红茶。 
由于博士只喝这种茶，我无法得知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更好喝的其他种类红茶，总之这种东西就是可以归类为“好喝”的其中一种。 
[博士……为什么没有别的茶呢？] 
大株的法国梧桐树，白色的圆形桌椅。 
阳光很好，可是我仍旧只看见他漂亮的侧脸。 
[恩？] 
[我是说……一个月了……都在喝这一种茶……] 
他托着一只茶杯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我。 
[彗星以前不是只喜欢锡兰红茶吗？] 
以前？ 
我不明白他嘴巴里说出来的以前到底是怎样的概念。 
以前？我和他之间，真的有过“以前”这种东西吗？ 
[是吗……] 
[彗星你不记得了吗？不过没有关系，喜欢的东西，终究还是会继续喜欢的，对不对？] 
[…….对……] 
[以前，彗星很喜欢跟我一起在这里喝茶的。]他招招手让我搬着椅子坐到他身边去，[现在不喜欢了吗？梧桐树，锡兰红茶，都不喜欢了吗？] 
[没有……] 
[这样就好。] 
他微微的仰起头，闭着眼睛。睫毛闪躲，眼珠不停轻微的抖动。
[JUNJIN博士——] 
博士仍旧闭着眼睛，鼻子里轻轻发出闲适的声音。[什么事？] 
[金东万医生那边过来人安排IS30742去做例行的扫描。] 
[知道了。] 
他拍拍身上的衣服站起来。 
[IS00647，你留在这里，我没回来以前就和彗星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是。] 
IS09647很乖巧的坐下来，不客气的拉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的满满。 
[你就是IS30742吗？] 
[恩。] 
[真漂亮，]他从杯子上面眨巴着眼睛，漂亮的刘海，长相甜美的金色头发男生。[我是IS00647，从编号来说我是你的前辈了哦！] 
[前辈……] 
[我是从张佑赫博士实验室出来的，我的名字叫做李善皓，就叫我ANDY吧。和你一样，我也是IS型。] 
[你好，我是彗星。] 
[没有姓吗？] 
[目前……还没有。] 
[大概是JUNJIN博士忘记了。] 
[忘记了？] 
[也不会的哦……你在所里很有名的。]他专心致志的开始舔勺子里的蜂蜜，[JUNJIN博士从不为一个普通的IS耗费三年时光。听说你是不用晒太阳的？] 
[恩，不用。你不是也要吃东西？] 
他伸展四肢在椅子上躺开，两条又直又长的腿。 
[我有一个专用的垃圾翻斗，幸好佑赫博士给了我味觉。我每天至少要晒一个小时的太阳，真是很辛苦的事情。] 
[如果没有太阳呢？] 
[遇到连阴天的话就安静的呆着，我的静止待机时间是500小时。] 
[500小时？] 
真夸张，简直是气死充电器。 
[对啊，500小时。] 

[恩，ANDY你真的很好看。]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笑眯眯的拿眼睛瞟我。 
[彗星，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哎？] 
[只有IS系列的才可以称之为机器娃娃，因为……我们的工作基本上都是代言商品做宣传或者接待之类。IS型的每一个，都很好看。] 
啊？不会吧？原来我是IS型，原来我似乎很好看的样子…… 
[彗星是我见过的IS型娃娃里，最最好看的一个哦？] 
[别的型号，难道没有好看的吗？] 
[别的型号当然不会难看，不过他们都有我们所不会的一种特长……]他抱着膝盖出神的盯着梧桐树叶间漏下的光线，[MS型机器人里面，就有很好看很好看的哦……] 
[MS到底是做什么的？] 
[那是战斗用的机器人哦……不过，JUNJIN博士是不做这种东西的，所以你们的实验室里一个都没有。] 
[那么，我们实验室里都有什么？] 
[你没有问过博士吗？主要是IS型和TS类，东万医生身边的TS92816，是一个TS类护理机器人，非常可爱。] 


我可以跟他一起喝红茶，甚至牵着他的手走过开满丁香花朵的庭院。 
我是他造出来的，我相信，因为他我才睁开了眼睛。 
我是背负使命而出生的，并不是为了什么可笑的合众国生日。 
我的出生，完全是为了朴博士，寂寞的JUNJIN。 
他在迫切的期待，于是就有了我。




科学怪人篇 

彗星回来了。 
没有打过任何招呼，彗星从我的生活里突然消失了。 
三年来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可是他终究肯回来。 
他不说他的去向，我就不问。他一点都没有变化过。 
没有长大，没有老去，仿佛他的时光已经陷入无休止的静态。 
光辉的表情，温暖的手指。 
他似乎不记得我了，完全不记得。 
我不知道仁为什么会失去了记忆，不过，只要他回来就好。 
他一定会想起我，想起我还有锡兰红茶，想起午后闲适的时光。 
以前没有项目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梧桐树下听我讲些无聊的话题。 
可是东万居然要求对彗星进行扫描，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是不是塞满了卫生纸，果然不是用正常人思维来想事情的。 
IS00647ANDY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漂亮，张佑赫前辈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一个如此老化的机器娃娃居然还可以正常运转，这真是有悖科学违反自然的事情。 
我想我最好还是亲自跟东万谈一谈。 


[JUNJIN？] 
[金医生。] 
[不是说了可以叫我东万吗？] 
[对不起……那是很失礼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从一堆试管里抬起脑袋。 
[JUNJIN，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要对彗星进行扫描？] 
[JUNJIN，你知道，例行检查是必须的。无论他是你多么得意的作品。] 
[作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JUNJIN？] 
TS92816端着抹茶走进来，又悄悄的走出去。 
[TS92816运转还顺利么？] 
[允浩很好。] 
[你不该给机器人起名字。] 
我皱起眉头，东万笑了一下，微微的有些发苦。 
[那么IS30742呢？] 
[你是说彗星吗？他不是机器。] 
[JUNJIN…………]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的朋友进行扫描，你不认为高压舱里的射线会对身体有损害么？] 
[JUNJIN…………] 
他一直叫我的名字，我的问题就全部避而不答。 
[总之我不同意你对我的朋友做这样的事，至于上头怎么交代，交给你去办。] 
我站起来，抖直裤脚。 
[JUNJIN，照你说的办。] 
[可以吗？] 
[可以，没有问题，交给我。] 
我站定身体望着他。 
东万的脸上填满悲苦的表情。 
[还有什么？] 
[带他来见我，让我看看他，可以吗？]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 
[好的，你也有三年没有见过他了，对不对？] 
[JUNJIN，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去外面吃些不同的东西。] 
[………东万，你的研究空得出时间吗？还有，今天晚上答应了彗星带他去吃章鱼烧。] 
[好吧……JUNJIN，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来找我……] 
他走过来，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 
我想他是这个研究所里除了彗星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知道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然后是皮鞋的后跟敲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叮叮冬冬，空空荡荡，好长的走廊。 

彗星提着藤编篮子站在树叶的光影里，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 
[JUNJIN，我们以前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他叫我什么？ 
他回来了。 
我知道他回来了。 
他记得锡兰红茶，他记得章鱼烧，他记得我的名字。 
他记得是他牵着我的手走过漫长无期限的寂寞和孤单。 

夜里的时候我仍旧做梦，梦到三岁，四岁，五岁。 
六岁，十岁，十六岁。 
清冷的街道上我抱着一只熊娃娃坐在油漆桶上。 
[JUNJIN乖，在画什么呢？] 
[是爸爸的汽车哦！] 
爸爸把我放上肩膀，妈妈从我手里接过一张没有色彩的画。 
她发出凄厉的声音，我的画纸跌在街道里，粉身碎骨。 
我是怪物，没有任何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可以画出汽车的完整解剖图。 
 

我仍旧抱着破败的熊娃娃，文熙俊所长牵着我的手站在研究所门口。 
[孩子我们收下了，以后家人可以随时来探望。] 


我知道，不会有人来看我。 

我买到了2009年的旧款法拉利F430，上个世纪的车子发出古老的金属光泽。 
黑色，像是暗夜奔行的梦境。 
我终于得到了驾照，可是我生日的那一天，彗星就不见了。 
无论怎样也找不到。 
彗星，你知道吗？我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带你一起去看济洲岛的海。 



我睁开眼睛，躺在雪白的床单上。 
高顶的歌特式建筑，黑色墙壁，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 
枝形吊灯没有电。 
四周的空间在不断膨胀。 
屋顶迅速升高，墙壁向后退去。 
我没有变大，我的床也保持原始尺寸。 
可是空间变得那么快，我想我就快要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见了。 
空气里响起破裂的尖叫声。 
是谁？ 

我知道这是梦境之外的梦境。 
我时常陷入一连串的梦境里。 
以前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人类的意识只可以承受四层的梦境。 
超过四层之后，永远也醒不过来。 
沉睡在名叫永恒的瞬间。 

我的梦只停留在第二层，然后听着尖叫声清醒。 

清晨的时候我带着彗星去找东万，他正在花园里有模有样的做广播体操。 
然后他停下来，转过身，看见了我。 
[起得好早啊，JUNJIN！] 
然后他带着我去吃燕麦早餐，我拿着碗给彗星装了很满的燕麦粥。 
他很高兴，我知道他喜欢香甜粘稠的东西。 
[喜欢吗？] 
他点点头，皱起鼻子对我笑了。 
[喜欢的话明天我也给你煮哦！] 
他用力点头，继续吃。 
[他要吃东西？] 
[当然，人怎么可以不吃东西？]这个东万又在问奇怪的问题了，[怎么东万你不吃东西的吗？] 
他摇摇头。 
[你看到了，还有什么要检查的吗？] 
[我想量他的血压，可以吗？] 
[没事干嘛量血压？] 
[你好象给他吃了很多高热量的东西哦，JUNJIN。] 
有吗？ 
彗星很贪吃，却和我不一样。他是怎么吃都不会变胖的。 
[好吧，你要量就随便量好了。] 
我走到院子里，东万的院子种了很多木本海棠，会开出粉红色的甜蜜花朵。 
落地玻璃窗户里面东万正卷起了彗星的袖子，严肃的测血压，还拿着听诊器听来听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彗星这么有兴趣。 
没错，彗星是特别的，不过只有对我一个人特别而已。 
TS92816允浩正握着大扫把认真的打扫庭院，小小的个子挥舞起大扫把的模样真是可爱。 
看来我没有把他做成魔鬼肌肉人真是英明又果断。 
[TS92816。] 
[啊，JUNJIN博士！] 
他马上扔下扫把跑过来，白色的小围裙飘啊飘的。 
[你还好吗？] 
[很好~~东万医生对我很好~~] 
恩，不错，东万有好好的对待我的产品。 
[围裙很可爱，还有衣服和裤子也很不错。] 
[东万医生他还有带我去逛街哦！] 
他马上开心起来的，眼睛弯成可爱的形状。 
带机器人去逛街？ 
[你去忙吧。] 
[是！JUNJIN博士！] 
他转身跑开，拖起大扫把继续努力又认真的扫地。 
[检查完了吗？] 
[恩，JUNJIN，可以走了吗？] 
彗星抱着我的一支手臂，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检查身体。 
[我们可以走了吗，东万？] 
[JUNJIN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 
TS92816允浩又拖着扫把跑过来，对我用力挥手，[JUNJIN博士，要注意身体哦！] 
[知道了。] 
连关心人的程序也是我设计进去的，幸福的表情都要模仿。 
[有什么要问我？] 
[没什么……] 
[那我要走了，就这样吧。] 
[JUNJIN……] 
他总是吞吞吐吐的，性格真是不可爱。 
[不是没有事了吗？还有，我要告诉你，没事不要带着机器人去逛街。你要记住TS92816只是一台机器，即使他漂亮又可爱，你要记住，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在程式操纵之下。]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彗星一眼。 
[我知道了，JUNJIN。] 


[JUNJIN？他喜欢你吗？] 
[谁？] 
[金东万医生。] 
彗星走在我的左边，他的声音轻轻轻轻的飘过来。 
[你说什么？] 
[我在说，金东万医生他喜欢你。] 
[傻瓜，你懂什么叫喜欢啊？]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瓜。 
[JUNJIN呀，你没有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很像吗？] 
我终于停下脚，转过身体看着他。 
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深栗色，幽幽深深，一层一层的雾气不断浮上来。
他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有人跟他有相似的眼神？ 
他在深深的看着我，似嗔似怨的表情。

[那么去让我们博士看看也可以的！] 

怎么张佑赫博士不是个胡子长长的圣诞老公公，他年轻的很。 
我开始怀疑这个研究所里全部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儿童。 
[ANDY，走路不要用跑的。] 
[是，博士~~] 
ANDY被批评了仍旧很开心，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 
[有事吗？] 
[博士，我带了朋友来哦，想拜托您帮他做一下检查。] 
佑赫博士把眼睛上的高倍放大镜拿下来了。 
真是漂亮，不是聪明的人总会长得丑吗？又是一句骗人的话。
可是他看起来明明就像一个IS型的机器娃娃。 
[这个是……] 
[是JUNJIN博士的朋友彗星哦！也是我的朋友啦！] 
不明白，他似乎为能跟JUNJIN交到同一个朋友而挺高兴。 
真是容易生出自豪感的娃娃。 
[是IS30……不……是彗星啊。] 
[您好！] 
ANDY在背后不停的推我，提醒我应该鞠一个躬。 
我很有礼貌，难不成我要给JUNJIN丢脸吗？ 
[不可能出问题的，JUNJIN他是个疯狂的完美主义者。] 
[博士，真的有问题哦！你看，彗星他的肩膀上居然有颗心形的胎记！这难道不是很大的问题吗？] 
佑赫博士走过来，又戴上高倍放大镜仔细的看。 
[不可思议……不过，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吧。]他很严肃的转头叮嘱ANDY：[不要对外面说……不然JUNJIN博士会抓狂的，说不定马上拆掉不完美的作品重新做一个。] 
ANDY显然被吓住了，看来他不想我马上就被拆掉。 
[可是……JUNJIN博士说彗星是他的朋友呀！] 
佑赫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果然我是一样的，如果被发现有缺陷，还是会被毫不留情的拆掉销毁。 
[还有，博士，彗星的计算器出了问题，他下国际象棋能够算出的变化都没有我多哎！] 
然后佑赫博士没有动用各种带电的器材，他让我做了一份传统的智商答卷。 
115． 
我的智商是115。 
[在普通人类里面，应该算是比较聪明的了。80到110之间的数值都正常，彗星没有超过120，称不上是天才。是正常的。] 
[可是博士……难道不应该是……] 
佑赫摆了摆手，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记住，不要对外人说，民宇也不可以。] 
[民宇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已经做好检修，可以去见他了。] 
[真的吗？] 
ANDY果然是比较单纯那一型的娃娃，他马上忘记我是个有些笨的机器娃娃这一点，拖上我挥舞着双手向门外冲去了。 

MS79192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战斗用机器人，原来我以为战斗用的MS类都应该是满身金属闪闪发光那一种。 
眼睛很黑，甚至不够强壮。他是个很白净的机器人，几乎让我以为也是IS型。 
他的名字叫做李民宇。 
名字果然是又响亮又威武啊！ 
民宇给ANDY带来很多希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一把木头削成的小太刀。漂亮的ANDY拿着这种小孩玩具的样子简直可笑极了。 
可是这两个人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对，是这两个“人”，两个机器人。 
我忽然觉得，当个机器娃娃也没什么不好。 
可以交到朋友，吃东西不会发胖，头脑笨大家只会说制作的人有失误，因为是防水的甚至可以洗澡，而且这样帅气的MS类还可以拿着激光枪威风八面。 
民宇也可以吃东西，我看见他和ANDY一人一把大勺拼命的吃蜂蜜。 
[好吃吗？民宇！] 
民宇看着ANDY幸福的脸，扳着脸说：[你忘记了，我又没有味觉。] 
[可是民宇你吃起来的表情也很幸福啊！] 我插了一句嘴。
[彗星你真的是最新型的IS吗？这样的常识都不懂。]他转头又看着我，[幸福的表情，都是在模仿人类啊。] 
我僵住了。 
难道我的表情，都是在模仿人类？ 
我拉着JUNJIN的手，也只是在模仿人类？ 
究竟是什么在支配这个身体运转？ 
我感到寒冷，真的。 
可是冷的感觉，也只是温度计在起作用吗…… 

晚上回去的时候JUNJIN工作室的灯仍旧亮着，他们告诉我JUNJIN工作起来的时候是个疯子。 
疯子都是不要命的。 
他在七台电脑之间转来转去。 
有的时候我甚至想，JUNJIN像我一样有个机械的身体，该有多好。 
我知道作为一个娃娃这样的思想太奇怪了些，可是机械的身体不是不会感到疲倦吗？ 


JUNJIN喜欢吃的梨真的是很贵，六千八百元才能买到一只，像我这种身无分文的娃娃来说什么时候才可以买整整一篮子的梨给JUNJIN呀…… 
我咬着手里一块蛋糕，蹲在工作室门口。 
真丢脸……我为什么又饿了，是今天用掉太多能量思考的原因吗？ 
真想拜托JUNJIN给我换一个速度快些的计算器，这样下棋就一定可以赢了！ 
可是JUNJIN，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不是也需要备份记忆？我的内存到底是多大？ 
我的脑子里，到底能装多少关于你的记忆？ 
可是人家告诉我，机器娃娃身上的芯片是致命的地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JUNJIN他连我也不告诉，真是小气到家。




科学怪人篇 

下午的时候德国搬运机器人坏掉了，负责举重的笨东西，居然就这样折了精钢的胳膊。 
我早就劝过所长不要买这种连人形都没有的丑东西，可是研究经费都被我花掉了……真的没有办法。 
文所长一直待我很好，虽然很多人都在讲他刻薄。 
文熙俊，二十六个博士学位，不合群，性格温柔。 
甚至他美貌的脸看起来都是零度以下的。 
圆圆的脸庞，漂亮的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好象阳春三月积雪消融。 
春风和煦的样子。 
如果他肯经常笑，一定是完美的所长。 

话题又扯远了，继续说这种便宜的德国机器人。 
由于暂时没有经费买新的，我决定自己动手改装这批破烂货，首先就是找到负重能力更强的合金来代替钢材，不生锈的镍铬合金大概比较理想，抗氧化层也需要找到更有效的品种替换。 
我没有空给彗星煮燕麦了，这让我十分苦恼。 
彗星一直是个性格温柔的人，从不抱怨吵闹。 
安静又单纯。 
最近经常看见他和佑赫前辈的两个得意作品呆在一起，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喜欢MS型的机器人。 
我一直认为那种是残忍的物品，存在于这世界并无任何意义。 
可是它们毕竟出现了，用于对抗恐怖分子的进攻。
这世界上的人类，智慧进化速度都是同步的。我不能霸道的希望我们这边的IS型机器人日臻完美而敌人却没有足够的技术制造用以杀戮的战斗娃娃。 
他们修改了机器娃娃三定律——他们制造的娃娃甚至可以直接攻击人类。 
攻击人类的娃娃终究会达到无法负荷的程度引起无征兆自爆。我相信他们那边的战斗娃娃们没有一个会像佑赫前辈手里出来的IS00647那样运转这么久还生龙活虎。 
即使是机器，这样做也是极为残忍的事情。 
我坚持认为人工智能是可以进化的，可是只停留在理论阶段。 
没有任何一个娃娃为我证明，在人类输入的程式之外它有自己的思想，以及由这些思想支配的行动。 
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一个敌方的娃娃。 

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一个敌方的娃娃，然后把它拆掉。 
或许我可以用那些冷血的娃娃来证明我的理论。 


彗星把脑袋咚的撞上门板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一直蹲在门口，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长得十分乖巧，眼神纯净温和，体态高大却灵巧，脸上一直挂着无辜又慈悲的漂亮表情。 
我喜欢他，用尽全力来喜欢。可是我没有办法对他承认早在十岁我就开始暗恋他。 
我怕他觉得我早熟又龌龊。 
我走过去拿嘴唇轻轻碰他脸颊，他睡眼朦胧的瞧着我：[JUNJIN，你又觉得开心了吗？] 
啊？开心？ 
他贴过来，用力亲我的脸，居然留下不少口水。 
[JUNJIN，我也觉得开心。] 
我我我……我是随便说说的……彗星，我拜托你，不要在高兴的时候就随便跟人亲亲啊！ 
我们蹲在地板上，紧紧抱住彼此的脖颈。 
彗星，你知不知道？ 
只有这样才能使我感到温暖。



改装完毕的机械搬运顾转十分顺利，单臂承重力增加到800吨。 
800吨的臂力真的是十分实惠。 
文所长传召我，大约又是鼓励表扬的话吧……如果他可以笑一笑，再改装十种八种的型号都没有问题。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佑赫前辈也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管你们在进行什么研究，所里的规矩向来是不加限制的。可是，机器娃娃放进人群里去，是会产生蝴蝶效应的。] 


娃娃放进人群里？ 
为了避免蝴蝶效应，我们总会派出矫正师往返各个时空将已经报废的娃娃销毁。 
本不应该出现的娃娃，只是被投放到各个时空去验证记忆芯片的功能而已。如果任其存在，是会改变整个历史的。历史被改变，我们这些人，甚至我们的研究所，都将成为不可能存在的虚空。 
最近已经没有娃娃被投放出去了，记忆芯片的存储量已经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我与佑赫前辈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IS00647与IS30742已经出现在闹市区，我希望你们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他抬起头，默默的看看我，又看看佑赫前辈，[矫正师文晸赫目前的工作量仍然很大，既然在本时空，我想不需要销毁。]
他在暗示我们，如果处理不好的话，这两只IS都将被矫正师毫不留情的销毁。 
我没有反驳，即使我很想告诉他彗星并不是IS型娃娃，而是我的朋友。 
我紧紧咬着嘴唇转过身，想要尽快离开所长的办公室。 
彗星，你怎么就这样跑出去了呢？还带着一个IS型的娃娃。 
[JUNJIN呀，德国机器人的改装效果非常好，辛苦了。] 
我回头看着文所长的脸，嘴角一勾，终于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太阳又出来了。 

[前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民宇会带他们回来。] 
[MS79192？] 
[恩。] 
[有必要派出战斗用机器人吗？那不是很危险……] 
[只有民宇才不会就地把他们销毁。] 
佑赫前辈他说得很笃定，顺便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宽心。 
[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 
[JUNJIN，有必要吗？] 
[有的。] 
[那么就带着民宇和你一起去，我想至少可以保障安全。] 
[好的，前辈。] 
虽然我是讨厌MS这种型号的机器人，不过佑赫前辈开了口，总不好拒绝。 
而且，带着他去可以少背很多东西。 
不需要雷达，不需要手提电脑的大容量数据库。 
我记得他的功能是非常强大的。 
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彗星居然会带着IS00647来这种地方。 
居然是一家Money Boy牛郎店。我抬头看着霓虹招牌，忽然一阵眩晕。 
照例是不接待男宾的地方，不过钱总是一种可以通神的神奇物品，比什么解释都来得好用些。 
我的身后跟着死命拉长一张脸的MS79192，他一直气哼哼的不说话。 
或者我也应该称呼它的名字，至少这样叫起来可以方便些。 
他气哼哼的表情十分可爱，原来前辈已经可以设计出这样逼真的表情。可是他为什么要气哼的死死捏住怀里的激光枪。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马上我也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一把激光枪出来。 
彗星和那只叫做李善皓的漂亮娃娃，正坐在一堆老女人中间。 
桌子上已经开了6瓶红酒，居然都是58年份的波本。 
彗星难道忘记了他是不怎么能喝酒的吗？
我看着他红陀陀微醺的脸，连手指尖都轻轻的颤抖起来。

然后我就真的睡过去了。 
迷糊中感觉JUNJIN用浴巾把我包起来又拖出浴缸，终于放到了他香喷喷软绵绵的大床上。 
万岁！不乖还可以睡到和也的床！
如果以后都可以睡在JUNJIN的床上就好了，当然最好JUNJIN他也在。 
我把脑袋拱进JUNJIN的怀里，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可是，就在这天夜里，我发现JUNJIN他是会做噩梦的。




科学怪人篇 

那个关于尖叫的梦。 
噩梦来袭。 
我再次听见跟随我十年的尖叫声，整整的十年来只有它不曾抛弃我。梦里我用力扼住自己的脖子希望自己醒过来。 
醒来，只是我的另外一个梦。梦已经进入第三层。 
我看到彗星拉开我攥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脸让我醒过来。 
这个梦真好。 
没有华丽造型的建筑，梦境发生在我自己的房间。彗星是睡在我旁边的，现在他醒了过来。 
JUNJIN，不要怕不要怕，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的呼吸又淡定又明确。 
JUNJIN，不要怕，有我在。 
我感到十分安心。如果这就是我的第三层梦，就这样睡下去也不错。 
彗星，你会一直在吗？ 
当然。 
那么，不要再像三年前那样突然离开，好不好？ 
JUNJIN，我会一直都在。 
清晨醒来的时候彗星还在睡，他的睡相其实一点都不好看，头发散乱，手脚紧紧的挂在我身上。 
不过，气色是很好的，我房间的阳光通常会把每个人都照得很好看，他一定是占了房间的光。 
现在连做梦都会梦见你了啊，这还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起床，刷牙，洗脸，走进厨房拿牛奶。 
流理台上放着昨天夜里带回来的牛皮纸水果袋，几个梨子滚出来。 
真是笨蛋。不仅笨而且傻。 
彗星正在床上睡得开心，无缘由就为凭空多出来的空间开心——他已经开心到横起来躺在我的床上，顺便把所有的被子都包到自己身上。 
我突然记起来彗星在研究所里是没有工作的，他对金银这种身外之物完全没有概念。于是他带着那个EQ同样接近于负无穷的IS00647李善皓跑到街上去，只带着两张完全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脸。 
他们确实丰衣足食了。 
我无法控制从胸腔里一直发散到手指尖的怒气，白痴，没常识就不要出来乱跑。 
其实，我是完全不想理他的。最好永远都不用理，或者干脆让他彻彻底底的离开研究所，就像三年前那样突然蒸发，永远不要回来。 
如果不是雨下得那么大，我就把他扔在店里自生自灭去了。 
如果不是他冒着傻气冲进雨里买了这么几只梨，我完全不知道他要钱来做什么用。 
梨吗？为了梨吗？ 
梨子是给我的，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为了我？ 
为了我做毫无意义的傻事吗？ 
你不要没心没肺的感动我。 

上午的时候有人回来，最忙碌的矫正师——文晸赫，不过所有研究所里的人都习惯叫他ERIC。 
研究所里的矫正师其实有五位，不过工作量最大的总是最能干的一个。 
ERIC的效率一向很好。我知道他刚刚完成的任务是销毁安置于公元前的我的一件作品。 
[JUNJIN，我回来了。] 
[欢迎你回来。] 
[你好冷淡。] 
[LS40891怎么样？] 
[芯片在这里，你自己检查就好。] 
[知道了。] 
他不是第一个说我冷淡的人，我相信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并不像他一样幸运，可以成为家庭和谐头脑聪明容貌出众的人。 
那么我的刻薄冷淡，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

[你看，JUNJIN他哪有你说的那么难说话？我就知道JUNJIN心肠最好的。] 
[彗星……今天真的很奇怪啊……我真的几乎没有见朴博士笑过。] 
[为什么不笑？] 
[我怎么知道……今天居然看到他笑了……] 
[怎么？] 
[这完全是可以在研究所里拿来炫耀的事情啊！] 
啊？夸张！有这么严重吗？ 
我想起来了，每天晚上JUNJIN都会微笑着哄我睡觉的。 
被他们知道的话，会不会被这么爆炸的消息震撼到生活不能自理？ 
JUNJIN独自走在前面，已经用他的虹膜开了第一道锁。 
原来这真的是外人无论如何也进不来的地方，除非…… 
除非杀掉一个博士，挖出他的眼球。不过，据说卒死的人瞳孔会剧烈收缩，大概也会影响到虹膜的识别。 
JUNJIN安静的站在一个又一个电子眼的前面，微微的瞪大眼睛。 
然后我们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ANDY。 
原来休眠状态就是这样的。 
真的好象睡着了一样哦………… 
[MS79192，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博士，谢谢你。] 
[他的电池没有问题，我想，大概还可以支持三天。] 
[博士……] 
[出去的时候，用高瓦数的探照灯来加速充电吧，如果光太阳能的话，恢复会比较慢。] 

JUNJIN拉着我的手，默默的站在屋子角落里。 
我咬着吸管，喝我的柳橙汁。 
[JUNJIN，你要不要喝？] 
他摇摇头，抬起手给我把头发收到耳朵后面去。 
[你自己喝吧，刚刚一直在外面晒着。] 
[喝嘛，喏！] 
我把吸管塞进他嘴巴里，强迫他喝。吮了一口，他抬起眼睛看着我，笑了。 
我确定我是喜欢他的，最喜欢。 
明明他没有被晒到。 
可是只要我渴了，还是会担心JUNJIN是不是也在口渴。 


出来以后民宇照例去佑赫博士那里接受新的任务，而我听说ERIC已经顺利解决完投放在中国的一个LS类娃娃，回来了。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JUNJIN这里上交回收的芯片，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的快。 
JUNJIN人还在东万医生那里研究吞噬细胞的问题。 
我自己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然后ERIC就走进来了。 
[彗星啊，我带了东西给你。] 
[啊？什么？] 
他拿出一条金色的链子，吊着一只金色的小狐狸。 
[很灵，从中国的寺庙里带回来的。]我转过身去，感觉他的手指撩过后颈的头发，[好好的戴着它，就会平安哦！] 
我把那只金色的小狐狸紧紧抓在手掌里。 
[谢谢你哦！ERIC！] 他搓了搓我的脸颊，皱起鼻子笑了。 
[以后呢，不准对我使用礼貌用语。] 
[啊？] 
[一定要记住哦！] 
[是！] 
————[LS78063的芯片带回来了么？] 
是JUNJIN的声音。 
他的手又放在裤兜里，斜斜的倚在门框上。 
[当然。] 
ERIC镇定的放下贴在我脸上的手，从口袋里掏出软梯芯片来。 
[检查的事情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 
[那么，我先告辞了。] 
[不送。] 
[彗星，我先走了，有空的时候会来看你。] 
[一定哦！] 
我站在门口不停的对ERIC挥手，一转身，JUNJIN已经走进实验室，把门也关上了。 
这天晚上，实验室的灯光居然没有亮通宵。 
我一个人抱着枕头横在JUNJIN的大床上，他并没有回来。 
难道是在实验室里睡着了吗？ 
小心你的黑眼圈哦，JUNJIN。 
挨到天亮的时候我爬到实验室的门口，我确定JUNJIN没有出去。
可是如果不亮灯的话，该怎么工作啊？ 
伸手推门，没有开。 
转动球形的把手，JUNJIN从里面锁上了。 
奇怪。 
[JUNJIN啊————] 
没有人回答。 
[JUNJIN————！！！！] 
我开始一叠声的叫，JUNJIN却完全不理我。 
无论如何，JUNJIN是绝对不可能不理我的。 
我开始用脚踢那扇看起来结实的门，完全没有效果。突然想起来实验室的门甚至是防爆的。 
JUNJIN，JUNJIN，你怎么了？ 
你你你，不要让我担心啊！ 
等到我想起来找东万医生问一下有没有备用钥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我记得东万医生通常起得很早，喜欢在海棠树下做广播体操。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教他可爱的护理类娃娃允浩做那套奇怪的强身健体操。 


跟你说？说什么？
[其实，我是很高兴听你对我讲的！] 
这……不可能吧…… 
[没什么。] 
[啊？] 
[真的，没什么，大概累了。睡一下就好。] 
[哪有人睡一下就狠狠的睡整整五天的？！] 
[我不就是这样么。] 
[JUNJIN……] 
对视，终究无话可说。 
[不用担心我。] 
[JUNJIN一天打八个点滴，把手都打肿了……以前也是这样打的吗？] 
[啊。] 
我从床上努力坐起来，熟练的自己拔掉针头。 
[JUNJIN博士———已经醒了吗？] 
MS79192从外面冲进来，我发现彗星用近乎愤怒的眼神瞪着他。 
[彗星……我们博士找JUNJIN博士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MS79192不理他，转过头严肃的对着我。 
[博士，这次，我带回来一个完整的敌方战斗攻击用机器娃娃，大概是什么新型的实验品，攻击能力并不强大。] 
[新款的吗？] 
[大概是，似乎还在遵循机器娃娃三定律。] 
[真的吗？] 
我掀开被子往外爬。 
如果可以，我一定要说服所长让我把这个娃娃拆掉。 
既然不能拆自己所里的，就拆敌方的吧！或许会有突破性的研究。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不行！不行！] 
仁冲到床上来，死死抱住我往回拉，顺便扯条被子把我包起来。 
我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滴溜溜乱转。 
[你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吃过东西没有下过床了！怎么能马上就开始工作？！] 
[没关系的，我可以……]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不可以！] 
这家伙，还真是武断得可以。 
我乖乖的闭上了嘴。 
[民宇，明天吧，明天吧！明天，可以吗？] 
[这个……] 
[拜托你了民宇，今天JUNJIN一定要吃东西，一定要休息！] 
[那我回去解释……] 
MS79192带着一脸被打败的表情，转身走了，顺手还拉上了门。 
[JUNJIN，要吃点什么才好？]他手脚并用，连我带被子一起紧紧箍在怀里，[鸡肉牛肉杂烩好不好？加很多很多洋葱圈胡萝卜还有青椒，我最喜欢吃了！] 
胃里一阵翻腾，我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要吐的表情。 
[不高兴吃吗……也不至于要吐吧……] 
他似乎很伤脑筋，腾出一只手来，默默的啃小指。 
[不要吃手指了啦！] 
[我没有吃手指呀！] 
他腾出一只手，用来抓住我的手。 
现在，他在啃我的小指头。
笨蛋…… 
[总之我先给你削一个梨子，你一边吃一边想晚饭要吃什么，好不好？] 
我可以说不好吗？ 
[梨子很大，我们分着吃，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他像看傻瓜一样看着我，[JUNJIN你难道不知道梨子是不能分着吃的吗？] 
[啊？] 
[分着吃梨子的话，会分开哦……我不要跟JUNJIN分开。]他把一个物理性萎缩的梨子塞进我手里，[为了我，努力的吃掉吧！] 
不，分，梨，吗？ 
我默默的开始咬那只汁水丰盈的香甜水果。 
真的，不，分，离，吗？ 
[JUNJIN，不能离开我哦！因为，我最喜欢JUNJIN了！] 
最喜欢吗？

无论你是不是明白“最喜欢”真正的意思，我可是已经当了真的。

五 •我是谁？ 



科学怪人篇 

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处理不来的，有很多时候我都是比较笨的一个人。 
曾经有很多人对我的狂热表示惊叹，然后表示理解。他们认为像我这样的疯子就该疯。 
其实，除了一项接一项的研究，我还有什么可以做？ 
我不会烧饭，不会洗衣服，不会任何的运动项目。我甚至不会与人相处。 
没有跟同伴在泥巴里打滚的经验，没有跟父母外出放风筝的经验，甚至没有成绩不好回家挨骂的经验。 
仔细的想了一想，我的人生充满大段大段的空白。 
我的世界里，是完整纯粹的白。一片接一片，一望无垠。 
直到我认识了彗星。我相信，他是和我一样的生物。 
不被重视，不被关心。没有人爱护。 
我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我认真的跟年长的前辈介绍他的时候，他们表示讶异的眼神。虽然他们什么都不说，可是并没有人跟他打招呼。 
我想，大概他们看不见他。 
好吧，彗星，还有我在呢。 
还有我陪着你。 
我种了一棵茉莉花，今年夏天的时候一夜可以开出八十四朵花。 
莫离莫离，不也挺好的么？ 



实验室里坐着一个孩子，其实我并不能称他为孩子。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给战斗娃娃做出一张孩子般天真无邪的脸。 
他眨巴着眼睛，怯怯的看我。 
[你是什么型号？] 
我走到桌子前面，打开机器准备记录。 
[我……我没有型号？] 
我抬起头，从眼镜的上面看他。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没有型号……] 
不欺骗？ 
好，遵守定律第一条。 
或者太新的款式确实没有型号。 
[出生时间。] 
[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 
我怀疑这孩子已经破坏定律了。无论怎么听他都不像在说真话。 
[你记得什么？] 
[我叫俊秀。] 
我顺手把电脑关上，交叉双手认真看着他。 
[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说的话，我只好把你拆掉自己来看了。] 
[拆……拆掉？] 
[是啊，拆掉。] 
我站起来，走到储物柜前面，打开柜门找出一副实验手套，对着窗户落下来的阳光，仔细戴好。 
我甚至举起双手认真观察了一会儿。 
[我总能找到你的记忆芯片的，我相信我可以破译。] 
[不……不要……] 
[不要吗？跟我说实话。]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乖孩子，我真的不是在恐吓你。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谈话，不喜欢浪费时间。]我对他招招手，那孩子居然乖乖的走过来了，[乖乖的躺好，我相信你也没什么痛觉。想看看你自己身体的内部构造吗？我最后再拆你的脑袋好了。] 
他显然恐惧起来，直愣愣的瞪着我。 
[那么我就开动了哦！] 
从哪里下手好呢？ 
伸出手，仔细的脱掉他的上衣，他并没有反抗。 
从胸腔骨吗？蝴蝶骨？ 
应该是在胸腹隔膜？耳软骨后面？眼睛？ 
只要不是在脚指头上，我相信我有耐性把他拆完而不烦躁。 
手术刀是必要的，现在新型的娃娃制作材料越来越接近人类，用钝刀子割肉实在是不够美好。 
我挥舞着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打算从胸腔骨开始切。 
————[JUNJIN！！！！] 
是他，好死不死的怎么又跑过来了。 
[彗星，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搅哦。] 
[JUNJIN！你……在干什么？] 
[哎……？没看见吗？在工作。] 
[工作？]他吞了吞口水，看着我仍旧举在半空中的刀，[这个，就是工作？] 
[当然。] 
[他……是机器人吗？] 
[恩。据说型号很新，我向来很喜欢新型的东西。] 
[JUNJIN……你是要把他拆掉吗？] 
[当然。]我转过身，继续按住俊秀娃娃单薄的胸口，[很快就好了，你出去等我一会儿。] 
[不要！JUNJIN！] 
[什么？] 
[不要拆掉他！] 
[为什么？] 
[……] 彗星呆在那里不说话。
[如果是个间谍娃娃的话，会很麻烦。] 
我摸摸俊秀娃娃的耳朵，又摸摸他的鼻子，末了摸摸他的头顶。如果是间谍娃娃的话，信号发射装置一般会安在哪里？ 
我举着手术刀，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 
最简单不就是拆开看看么。 
[JUNJIN，JUNJIN，不要拆掉……] 
[为什么啊，彗星。] 


彗星露出哀伤的眼神，说出我认识他以来最最深奥的一句话。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很正常的。] 


下午的时候俊秀娃娃被送到雄一那里进行射线放射扫描，彗星紧紧的跟在我旁边，盯着屏幕上变成透明的俊秀的身体。 
[JUNJIN，这样不也可以看吗？为什么一定要拆掉？] 
[我不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拆掉了比较有现实意义。再说，很多机器娃娃都有抵抗射线的功能，谁能保证我现在看见的是真实构造？] 
他闭上了嘴。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我拉着彗星从诊疗所出来，开车带他到外面吃东西。 
我知道，他不开心了。 
真是的，为了一个敌方的机器娃娃伤心，值得么？ 那个孩子，不但是敌方的，还是个机器人呢。 
照例是鸡肉牛肉杂烩，我照例是海鲜套餐。 
柳橙汁，草莓汁。 
临窗的位子视野开阔，阳光充沛。 
吃呀，彗星，你为什么不吃东西？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他转过神来，也看着我。 
[JUNJIN，你怎么不吃东西？] 
[你不吃的话，我也不吃。] 
讨厌……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像在撒娇的小孩？ 
他忽然笑了，操起刀叉开动起来。 
[吃吧，JUNJIN，一起吃。] 
[恩！] 
[蒜茸面包给你吃！] 
我接过来。 
我记得彗星是不吃味道很大的食物的。 
[我就知道JUNJIN还是对我最好的，JUNJIN，有个问题要问你。] 
[恩？] 
我把头埋在食盒里，专心致志的啃一条鱿鱼爪。 
[有一天，我变奇怪了，JUNJIN会不会把我拆掉研究？] 
我抬起眼睛，他正目光闪闪的看着我。 
笨蛋……这是什么傻问题？ 
[傻瓜，]我拍拍他的头，[再说，彗星要怎么拆呢？我可是怕见血的。] 
[如果，我和俊秀一样，拆开全部都是零部件呢？] 
[彗星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怎么会拆掉？不要说傻话。] 
[JUNJIN，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晴空万里，突然起了一个霹雳。 
[笨啊你，不要用这样的理由来求我不要拆你了啦！] 
[因为这么喜欢，所以我想被JUNJIN拆掉也是无所谓的。等到有一天JUNJIN对我的身体感到好奇了，请拆掉我吧。] 
他低头继续吃饭了，镇定自若的样子。 
好象在说JUNJIN啊，你要是想洗澡了就把我的毛巾拿去用吧。 
[彗星……] 
[快吃啦，JUNJIN。] 
我看见他的眼睛很悲伤，可是毕竟没有哭。 

夜里，实验室的解剖台。 
我戴着新的实验手套，挥舞着闪亮的手术刀。 
刀锋贴近彗星的锁骨，他正在慢慢的把所有衣服全部脱掉。 
[JUNJIN，来吧。] 
我把嘴唇贴过去。 
手术刀落在地上，叮的一声。 
我正在用尽全力吻他的嘴唇。 
[JUNJIN？……] 
没有意想之中的惊讶和愤怒。 
他没有推开我。 
他的手攀上我的脖子，拉着我倒在他身上。 
[JUNJIN……我爱你。] 
黑暗中，我听见他喃喃的说话，然后重重的叹息。



机器娃娃篇 

太突然，一切来得太快。 
其实，我并不明白自己的本意。最近一直在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 
比如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样的话，并不是我的脑袋所能传输出的信号。 
果然，这句话一说完，马上就把JUNJIN吓得带我出去大吃一顿。 
其实，我也并不知道悲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叫做心的地方有点抽搐，那个叫做眼睛的地方忽然变得很酸。 
这样，就是悲伤了吗？ 
而且，本来我也没有想过要代替那只叫做俊秀的娃娃被解剖掉。如果被拆的话，大概真的没有办法再吃到美味无比的鸡肉牛肉杂烩，当然，也没有办法在JUNJIN不开心的时候及时买到又大又好的香水梨子。 
可是，JUNJIN他很想拆掉机器娃娃哎……真的那么想吗？ 
工作时候的JUNJIN，会让人有一种虔诚的错觉。 
我的生命是为了他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的生命，却好象仅仅是为了研究，研究这个世界。 
这样的时候，我会很容易就感觉到JUNJIN他并不是很需要我的。 
或者，根本就不需要。 
这让我轻易就感觉到我的不幸福。 
我明明只有三岁啊，为什么就已经懂得不幸福的含义。
 
闭上眼睛，JUNJIN轻轻的贴过来。 


这是什么？ 
亲吻，抚摩，甚至狠狠的撞击。 
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很抽象的东西。 
比如说，我是知道有那么一种温暖存在的。 
被人抱着的温暖。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温暖呢？ 
JUNJIN的手臂紧紧的把我圈进怀里。 
随之而来像是撕裂一样的疼痛，竟然都可以忽略不见了。 
就是这样吧，JUNJIN？ 
就是这样安宁的温暖。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反反复复的不断唠叨。 
JUNJIN，我爱你。 


JUNJIN一向起的早的，不过今天终究没有我早。 
我的脑袋枕在JUNJIN的肚皮上，实验台毕竟太小。 
他的身体弯成问号，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脑袋。 
把他的手挪开，爬起来，冲凉，然后随便披上衬衣冲进厨房洗梨子，切好，淋上酸奶。 
[JUNJIN，JUNJIN……]我捧着碗盯着他看，[快点醒来呀~] 
他动了动，枕着胳膊继续睡。 
[JUNJIN~~] 
真的让人想要微笑啊…… 
[JUNJIN~~~] 
我空出一只手推他的肩膀。 
他对我笑了。 
[早安，JUNJIN~~] 
[早安……彗星……] 
有点迷糊，不过努力睁开眼睛的JUNJIN真的好可爱啊！ 
[那是什么？] 
[梨子呀~赶快起来刷牙吧！刷完牙慢慢吃~] 
他的瞳孔一瞬间就收缩了，一个打滚坐起来。 
[那是什么？彗星？那是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是酸奶放多了么…… 
好失败…… 
我有点难过的低下头。真是的，人家已经很努力了呀！ 
[彗星！彗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啊？什么我怎么了？我很好啊！
他冲下来抱住我。
他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来回摇晃。 
血红的一片。 
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眼睛往下看。 
衬衣下摆遮不住的腿。大腿，小腿。 
有血红的东西顺着我的腿不停的流。 
糟糕呀……这是什么东西？ 
从厨房到实验室，一路上都是我脏兮兮的脚印。 
一个一个，血红血红。 
[哎呀！JUNJIN……对不起……我把地板弄脏了……] 
[别说没用的话！] 
他把我放在实验台上，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好多好多水，像是没关好的水龙头。 
这又是什么呀？ 
我的眼睛只会痛，为什么不会像他一样流出水？ 
JUNJIN紧紧抱着我往外冲的时候我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眼角。 
手指放进嘴唇里，耶，有味道的哎！ 
咸的。 
[这是什么呀……JUNJIN？] 
他紧紧抿着嘴唇不理我，咸咸的水流得更凶了。 


东万医生责备的声音，JUNJIN气急败坏的声音。 
护理娃娃允浩惊讶的声音。 
[朴JUNJIN，你是小孩子吗？看到喜欢的玩具也不能这样，一直到玩坏了才想起要保养！] 东万医生好象特别的生气。 
[不！不！不！东万！请你救救他！] 
玩具？ 
啊……原来我出了故障。 
按照东万医生的意思来说，我是被JUNJIN玩坏了的玩具。 
昨天夜里，是在跟我做游戏吗…… 
嗯………其实也没关系，只要JUNJIN开心，被玩坏掉又有什么关系。 
唉，如果我是一个怎么玩都不会坏掉的合格的玩具就好了。 
我居然坏掉了！ 
我果然是个笨蛋。 
我慢慢闭上眼睛，好象躺在游泳池的底部。 
寒冷，没有光亮。 
这样的状态，就叫做待机休眠吗？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忘记你曾经出现，抱着我。

六 •吹梅一别 



科学怪人篇 

在彗星的坚持下，东万接收了俊秀娃娃。 
我知道我对彗星做了很恶劣的事。 
事情在东万的努力下得以补救。 
那个时候的彗星，每天都会追问我那种鲜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血啊，是血啊。彗星，对不起。 
那么，血又是什么呢？ 
是身体的黏合剂，东万说。 
黏合剂又是什么东西？ 
低温超导，保持你的零部件运转正常。 
那个刹那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爆炸开来。 
我突然记起来，我记忆中的那个彗星已经再也不会回来。 
现在这一个……只是科技的产物，只是我疯狂的证据。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然后，东万说，JUNJIN你应该清醒了，它只是IS30742。 
IS型机器娃娃吗？…… 
一定有什么不对了。 
三年前炎热的午后，大段鲜亮的记忆。 
可是光线终究太过明亮，亮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不记得了。 
真的。 
我紧紧把彗星抱在怀里，鼻子贴进他右耳下面。 
怎么会。 
抱起来热热的，摸起来软软的。 
有血有肉的。他怎么可能不是人？ 


年关将近，外面的天气寒冷起来，研究所里保持着过传统新年的好习惯。 
漂亮的浴衣，插瓶的腊梅，温暖的炕桌。 
彗星也是怕冷的，天气变冷的时候他整天躲在暖被里不出来。 
又真实又可爱，时常让我陷入恍惚的境地。 
[JUNJIN要不要喝酒？]我把他手里的杯子接过来，他擎着一只画了水墨梅花的瓶子给我添满，[这种季节的话，就是烧酒最好喝了。] 
外面天气晴朗。 
冬天的太阳一直都是这样，阳光普照也让人感到黑夜的寒冷。 
[彗星，我带你去看梅花好不好？] 
[啊？梅花吗？] 
他很开心的从暖被里往外爬，打了几个哆嗦又藏回去。 
[JUNJIN.……外面很冷哎……] 
我给他穿上衣服，戴手套，戴帽子，捂得只露出两只眼睛。 
[好了，我们去吧。] 
[好！] 
彗星拉着我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在雪地上，好象一只胖胖的熊娃娃。 
其实，冬天也没那么不好，虽然我们都很怕冷。 
只要拥抱着就能取暖。 


其实梅花的香气是负了侵略性奔行而来的。 
单枝的话并不明显，浩浩荡荡的时候就显得气势磅礴。 
我们在向阳的山坡上看见了民宇和ANDY。 
我并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彗星称呼他们的名字，而不是编号。 
两个漂亮的孩子穿着雪白的绸缎晨衣。
我差点就忘记了，他们是不怕冷的。正常机器娃娃的体内黏合剂为了达到超导状态，都是零下三百多度的水银。 
外面的空气，比起他们的身体还差得远。 
大概是民宇又接到了新的战斗任务，许多年下来，我也已经习惯了可爱乖巧的ANDY默默民宇的送出征，然后快乐的等待他归来。 
我紧紧捏住彗星戴着手套胖胖的手。 
我们不用分开，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等这次任务完成，就去和佑赫前辈说一下。这两个娃娃，大概可以退役了。 
安静的在这个世界上，一直运转到停止的一天吧。 
手心里彗星的手反握回来，不用看也知道他微笑的脸。 
[ANDY，你要等我回来。] 
对面的山坡上民宇正扳过ANDY的小脑袋，轻轻替他吹掉落在头发上的雪白梅花。 
[回来以后，我带你去西海岸。] 



一场无法预料的事故，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佑赫前辈正戴着高倍单眼放大镜看一只古董钟表。 
他的单眼放大镜瞬间掉下来，砰的一声摔个粉碎。 
[前辈……] 
我从背后抚住他的肩膀，坐在椅子里的前辈一动也不动。 
[JUNJIN，让我静一静吧。] 
我安静的退出来，关门的时候看见昏黄灯光下他那漂亮但单薄的剪影。 
那一个瞬间，我听见他的心迅速老去的声音。 
前方出现了强大的镭射线，派过去的机器人无一幸免的被干扰了系统。 
大部分的机器人瞬间报废，而民宇的信号失去了联系。 
要么已经灰飞烟灭，要么被带回敌营作为研究用品，拆掉了。 
这是民宇的第一千七百三十二次任务，这次回来，他就可以退役了。 
我站在空气清冷的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个消息，到底怎么对ANDY说呢？ 

有很多消息，瞒是瞒不住的，更何况去瞒一个会自己查询消息的机器娃娃。 
ANDY有很多种办法得知民宇的情况，根本不必我去讲。 
他的运转情况仍旧正常。 
他坚信民宇只是失去了联系而已，至少销毁名单还没有下来。 
说不定下一秒钟，民宇就提着他漂亮的激光枪回来了。 
没有人拆穿他的自欺欺人，我们大家，其实也都这样期待。 
下一秒钟，李民宇，那个好看的战斗用机器娃娃提着一大包糖果。 
像往常一样回来了。 

彗星很担心ANDY的情况，于是每天陪着他。 
那种情形说起来是很搞笑的。 
愁眉苦脸的彗星，笑眯眯的ANDY。
ERIC又回来了，给他们带了不少希奇的小玩意儿。 
我开始纵容他宠爱这些机器娃娃。 
我几乎可以确定，民宇和ANDY已经进化了。 
他们的智能超乎设计之外。机器娃娃的程式里，原本是没有“爱”这一项的。 
生命，为什么就不能以无机的形式存在呢？ 
如果他们可以思考，可以爱。 
我们必须承认这些生命体。 
他们也可以感到快乐，感到悲伤，感到失去的切肤之痛。 
他们的痛苦与我们是相等的，为什么人类不肯承认无机的感情？ 


ERIC给他们讲美好的西海岸风光。 
那边的春天，都比这里长久些。 
西海岸有大棵大棵的椰子树，树上有负责采椰子的小猴子。 
我知道他在给大家打气。 
我们盼望战场上的民宇回来，可以带着ANDY，离开这里。 
远走高飞。 
可是，销毁名单下来的时候，一切都完了。 
MS79192功能强大作战经验丰富，所以在这次战争的销毁名单上排在第一位。 
那个为了战争而出生的机器娃娃。 
我相信他想要保护的，不只是全人类利益那么伟大。 
只是，他放弃了保护另外一个机器娃娃的权力。 
我想起那个跟着我去牛郎店因为嫉妒而暴跳如雷的MS79192，我想起那个满头冒汗可爱的MS79192。 
我仍旧记得他在冬天的阳光里吹掉一朵小小的梅花，微笑起来。 
他要别人等他回来，却抢着失约了。 
吹梅一别，竟成了永不相见。 


第二天一早，憔悴的佑赫前辈给了我一张老旧型号的记忆芯片。 
ANDY已经在好几天以前偷偷断电，拿到销毁名单的当天晚上，他选择自爆。 
型号老旧的娃娃想要杀死自己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断电，电池耗空。如此简单。
他切开了自己的耳朵，一地一地的水银滚来滚去，空气中氤氲的汞蒸气。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记忆芯片是藏在耳朵后面的。 
他已经违反了阿西莫夫三定律。 
机器人是不该有自己意志的，更不可能在无威胁的情况下做出自爆这样的行为。 
更何况，IS型的机器娃娃是根本没有自爆系统的。 
我紧紧捏着那孩子最后的记忆，眼睛一阵刺痛。 
谁说我对机器没有感情的。




机器娃娃篇 

我相信JUNJIN的心里并不是那么冷的。 
他是很喜欢我的。 
他看着我身体不停流出来的血一直一直的哭。 
他哭着说我不是玩具，我是他亲爱的宝贝。 
无论他是不是小孩子在说玩笑话，我都相信他。 
他答应我，不会伤害我，永远都会保护我。 


现在他呆在ANDY的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他居然敢空手触碰ANDY流出来的血。 
ANDY的血的颜色跟我的不同，银白银白，很漂亮。 
他的血在空气里会挥发，银白色的雾气。 
可是东万医生说那些雾气是有毒的。 
然后他们冲进去把汞中毒昏迷的JUNJIN抱了出来。 
再然后，他们把ANDY也弄走了。 
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名叫李善皓——ANDY，编号IS00647的漂亮的机器娃娃，好象根本不曾存在过。 
昨天他还跟我坐在实验室的地板上，讨论去西海岸要带什么衣服。 
其实，他也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孩子。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我不行，佑赫博士也不行。 
那个可以左右他思想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两个我很重要的好朋友，突然之间消失了。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毕竟机器娃娃不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