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幻境中的她跋山涉水,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春秋交替,始终向著未知的远方永不停息。穿过环绕著层层雾霭的群山间的一条羊肠小径,视野霍然开阔,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清晰无比,斑斓多姿的自然景色美不胜收;然而最吸引她的,却是那条坐落在「轰轰」作响的壮阔瀑布腰段的彩练——
耳际不断传入自然界独有的风呼水吟、鸟鸣虫唧,眸子盛满一颗颗饱满溅起闪耀著赤橙黄绿蓝靛紫七彩色泽的跃动水珠,一切的一切都似精灵在歌唱,吟诵著属於虹霓的七色之歌,那是……
那是,属於春的色彩,刻画了斑斓的刻骨情劫——
热情的赤啊,你似鲜血如红玫,却带给我如烟花般绚丽的人生,殷红的是他魅惑的右瞳,芬芳的是他倾毁的爱意。
动人的橙啊,你不像艳阳灼热,亦没有皎月清冷,你同他的吻一般甘甜,同他的胸口一般温暖,在我耳边细细低诉著夕阳无限好。
骄傲的黄啊,是谁践踏了你高贵的裙摆,赤【小百】裸【小百】裸揭下你华丽的面具,苍白的颊暴露了太多的秘密,藏不住望向他的视线,掩不了心口为他加速跳动的频率。
永恒的蓝啊,你冷若冰霜却温柔入骨,你安详纯洁却忧郁颓丧,你八面玲珑却喜怒无常,你和他清湛的眼眸一般深不可测,就好似最纯粹的宝石耀著幽冷的质感光泽,让人沈沈坠入不可自拔;那嘴角若即若离的弧度,又仿若翩跹轻舞的凤蝶。於是刹那芳华。
沈静的靛啊,你睿智理性信念坚定,却为她燃尽隐藏最深的热情,勾起死亡的罪雨阻隔了你和她,亦将他赶出你的象牙塔,你潸然泪下,他唇线紧抿,谁也没有开口。
高贵的紫啊,苦苦追随著你优雅的步伐,渴求的不是你怜悯的施舍抑或心血来潮的回眸,尽管你的神秘充满最致命的魅力,尽管你是我的快乐,尽管一切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你真正的心意:呐,我是你的快乐吗?
「骸君、武、世川、笨蛋王子、斯夸罗先生、恭弥……赤、橙、黄、蓝、靛、紫?哈咿?怎、怎麽少了一个呢?少了……」
「少了什麽?」
***************************************
瞳眸霍地瞠大,眼里是熟悉的天花板与吊灯,在一片漆黑中维持著不变的动作等待天亮,空白的思绪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抚上颊后慢慢复苏,少女欲举起纤白的藕臂,却因动作连带起浑身的酸疼而作罢。
「早晨。」
身侧低沈的嗓音吓了她一大跳,小心翼翼地转首,有些干涩的栗眸印出他清俊的五官。
「呃,恭……弥?」
皱眉不发一语地凑近覆上前夜里浅尝数次的唇瓣,那是不满枕边人音尾不确定的问号。
晨光已将房间照了个大亮,少女泛红的娇颜清晰可见,无奈疲乏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任由索取。
「在想什麽?」空出一只手覆上她细软的粉颊,温柔拭去细碎的汗珠,「做噩梦了?你的脸色不怎麽好。」
这是谁的原因啊?!有些哀怨地横他一眼,小春扁扁红唇不发一语。
「呵。」恭弥难得地勾起薄唇,狭长的丹凤眼透过日光映照出愈发邪魅的俊美,「谁叫你每次做这档子事都推三阻四的,逮到机会我当然要吃回本了。」
恶、恶魔……
小春彻底无语地望著那张张狂得意的笑脸,连举首问苍天的冲动都消失殆尽。
慢吞吞套上制服,仍在思索著已然有些模糊的梦境,不小心把领结系歪,看上去松松垮垮的随时有滑落的迹象,但是小春并未发现。
「小春,快点好不好,要迟到了啦!」
抓起书包匆匆跑出去又退回到柜子边,拉开最下一层的抽屉取出东西并小心放进书包,小春垂睑片刻,又昂首重新跑出去:「哈咿!来了来了!」
堕落於那片青翠之中吧,三浦春……
***************************************
伴随著并盛古锺响彻云霄的敲打声,学校的喧嚣如同橙红的夕阳般缓缓延伸至校园外,到处都是结伴而行的学生,一路上笑语晏晏。
伸长脖子的纲吉望穿秋水,总算等著了人,忙不迭奋力挥手:「小春小春,这里、这里!」
「哈咿?」小春和身边的朋友颔首示意,随即东张西望地走过来,「怎麽只有纲吉?恭弥呢?」
「……他没来。」
「噢。」大概又去「维持风纪」了吧,谁叫他是并盛的地下帝王呢。小春又想起黑曜的老大骸君,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们还是别再对上了比较好——
毕竟昨天深夜的状况,说孩童吵架是太轻描淡写,说是惨绝人寰则又纯属夸张,总之作为受害者(?)的纲吉与她来说,场面显得有点微妙了。连最后结束的方式也是……
纲吉突然停下脚步,回首定定看向神游的她:「呐,小春。我说——」
我说你,别和前辈在一起了。
「哈咿?」
困惑地眨眨杏眸,眼前的纲吉似乎和她长久以来熟悉的男孩有所不同,那麽强烈的神态她从前就根本没从他身上见过。纲吉是个温文无害的和小兔子一样的男生,存在感不强但是温柔善良,这就够了。
从她转入并盛幼稚园三个月后才因为他捡到自己锺爱的毛怪玩偶并腼腆地归还给时自己才认识他后,她就这麽认为了。
和风似温柔的双手轻轻掀起蜜栗柔软的长发,那对棕褐色的瞳仁却一动不动地锁定她,小春与他对视良久,忽然噗嗤一笑。
「不、可、能。恭弥是我的,小春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喔。」秀致的小脸一扬,眉眼弯弯宛若出水芙蓉,「小草即使羸弱无奇,但亦能迎风而立,伸展出一块自己的天地,守护著周遭的一切。小春也一样。我不能阻止你对恭弥的心情,不过小春是不会放弃恭弥的!」
面对再次用力点头的小春,纲吉满脸黑线,险些破口大骂,瞬间眉宇缠了一团复杂无比的同心结:这女人,只要有她在,事情都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看著我。」捧著她柔软的脸蛋,强迫小春正视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三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