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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念琪_思燕
  • 骤离碎心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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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永琪最终还是拉走了小燕子,没让她去打扰箫剑和晴儿的「二人世界」。况且,今天真的是个好得不得了的日子——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
听永琪一说,小燕子的兴致又高昂起来。从前在大杂院,在这一天有许多事情可做。白天,她和小豆子、小虎子、宝丫头还有许多大杂院的小孩子一起去采摘野花回来挂在牛角上,给牛过生日;吃过午饭就去北京的闹市区买小泥偶,有时还自己动手捏泥人,摆在桌上供奉着。这些泥偶,或高或矮,有些高至三尺,如小孩般大小,有些小巧至极,可以揣在兜里;到了晚上,最是热闹,所有男女老少必定在院内搭个长桌,围坐在一起,在桌上摆满花生、果子、红枣等,置上香炉。姑娘们对着织女星,男人们对着天魁星,各自祈愿,小孩子围上来,小燕子必定会给他们说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小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午夜才散。
小燕子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抬头望望天,又眺望远处依稀可见的宫门,突然拉着永琪的手飞奔起来。
“哎!小燕子!干什么跑得那么急?”永琪正听得入神,猛然被小燕子一拉,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急事,只本能地跟着她跑。宫门口的侍卫只觉一阵风扑面而来,人影已消失在花木扶疏的小径中。
“哎!什么人!站住!”眼神不济又冲动鲁莽的侍卫大声嚷起来,脑袋上马上吃了一记栗子,“没眼色的东西!那是五阿哥和福晋!”
两位主角此时已经在景阳宫门前,小燕子风风火火地冲进卧房,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不停地念叨:“到底放哪儿去了?”
直到永琪也沉不住气了,小燕子才翻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来,面露喜色:“找到了!”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嗯!还来得及!”
永琪认得那东西,是有一回乾隆接待英国使节时对方送的望远镜。这等稀奇玩意,大清朝可没有,让小燕子看见了,千方百计闹着乾隆送她。乾隆被闹得没法子,只得忍痛割爱让她拿了去。
小燕子拽着永琪奔到景阳宫的院子里,永琪终于忍不住:“小燕子,你这么急三火四地跑回来,拿着这个望远镜,到底要干什么?”
小燕子的胸脯因为连番奔跑而剧烈起伏:“我刚才说啦,七夕节要拜织女拜魁星。而且,对着它们许愿,可是很灵的哦!不过,要是没对准,那可就没用了!”她一个翻身飞上屋顶,居高临下嚷道,“永琪!你怎么还在发呆呢?快上来呀!”
“哎!小燕子!你怎么又上了屋顶……”永琪摇摇头,觉得小燕子的「前科」太多,也一个翻身落在小燕子身边,只见小燕子挤挤眼睛:“你那句话和皇阿玛一模一样,真是那个……”她摇头晃脑地念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嘴皮子虽然动着,小燕子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拿起望远镜东照照西瞧瞧,嘀咕道:“到底是不是这颗呢?”
“小燕子,织女星在那里啦!”永琪忍不住纠正道,“那里靠近北极星的,最亮的那一颗!”
“哦!”小燕子这才发现压根搞错了方向——那也是,从前在大杂院,一直都是跟着大伙儿,其他人往哪里看,她也往哪里看。她哪儿知道织女星是哪颗!小燕子忙转了方向,只见头顶有道亮光闪过,应该就是这颗了。她坐在房顶,扬起头半仰着身子使劲去瞧,又让永琪吓得半死:“小燕子,你这么瞧法,呆会身体失去平衡也不知道,还是靠在这儿……”说罢,他伸手去拉小燕子。
“你放心好啦!我不会摔下去的!”小燕子冲他灿烂一笑,却也听话地靠在永琪身上,“永琪,你说是不是真的有银河呢?听说牛郎和织女一年见一次面,那牵牛星又在哪儿呢?”
“织女星的东面,那白茫茫的一片,就是传说中的银河了,其实那是天河。天河的东南面,是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最亮的那颗就是牵牛星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都说牛郎和织女隔着银河相望。”小燕子往永琪的怀里蹭了蹭,“对了!我们快许愿!”说罢,从永琪的怀里挣脱开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絮絮叨叨着。
永琪本来想听小燕子到底许什么愿,不过他也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又瞧瞧小燕子一副虔诚的模样,就把这心思暂时收了回去,也认认真真地许了把愿。
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说出来就不灵了!”两人对视一眼,仿佛看穿对方的小心思般,心照不宣地异口同声,随即「噗嗤」笑出了声。
不知不觉,时间的车轮辗过七夕,跨过子时,划向崭新的明天。朗朗夜空中,两颗对望的星星带着所有祈愿之人的美好祝愿依依不舍地黯淡下去,等待下一次的两两相望。


  • 念琪_思燕
  • 骤离碎心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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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九年,仲夏。
古老的北京城沐浴在盛夏柔暖的阳光里,日色澄澈,为每座亭台楼阁镶上一层金边,一派富贵吉祥之气。
街道上,人流开始不停地穿梭,小贩们大声地吆喝着生意,宣告着新的一天的来临。然而,在街道的转角处,却三五成群地聚着一堆人,更有争执声隐隐约约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和谐安宁。
人群中,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满脸怒容,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指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大声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中年男子不知公子身份,也是没好气:“公子你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你走路急匆匆地撞到我……”
“你说什么?!”公子怒气上涌,眼中两道精光如利剑射出,“当然是你撞的我!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旁观的人群接触到他的眼神,无不心中一凛。瞧他的穿着,当真是锦衣华服,普通老百姓辛苦一年能否买得起还是未知数。出门还带上两个小厮,说不定是哪个大官的公子。而所谓的「弄脏了衣服」,也不过是两人摩擦之间沾染了灰尘而已。因此众人虽知是那位公子无理取闹,却也无人敢出声。
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你怎么恶人先告状?”
“你敢说我恶人先告状?!”那位公子双目圆瞪,上前一步欲动手。不料,举起一半的手却在半空中被人猛地抓住,动弹不得。
对方衣着朴素,四十岁上下,看上去颇为儒雅:“道歉并非难事,公子何必强词夺理无理取闹?”
“你说我强词夺理无理取闹?”那位公子似乎不怕他伤害自己,颇有点有恃无恐的味道。正纠缠间,他只觉左手也被人拉住,一股低沉的声音冲入他的耳膜:“八弟……”
他猛地一怔,当今世上能这么称呼他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他回头一看,张大了嘴巴:“五……五……“
围观的人们面面相觑,包括刚才出手相助的那位也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他的服饰不很华丽,但举手投足间自有股高贵的气质。两道剑眉下,一双清亮的眼眸炯炯有神,站在那儿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八弟,别胡闹了。都这个时间了,还不快回家去!”
年轻公子对他似乎有些忌惮,再转头瞧瞧周围的人群正指指点点,心中又升起一股愤懑,却发作不得,只甩开两人的手,带着身后的两名小厮,匆匆离开人群。
“永琪!”围观的人群正散去,却见一身着火红色衣裙的姑娘风风火火地奔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两串糖葫芦,“永琪!我刚好像看见永璇了,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谁惹他啦?还是他又闯祸了?”
“小燕子……”永琪拉拉她的衣袖,并用眼神示意小燕子此处人流众多,不可多言。小燕子何等机灵,立刻心领神会,乖乖地啃起冰糖葫芦来。永琪遂上前向中年男子拱手道,“方才是我弟弟无礼,在下代他赔罪。有得罪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中年男子难以相信这样性格脾气南辕北辙的两人竟然是兄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回礼道:“无妨,公子客气了。”说罢,收拾起自己的包袱,向街角走去。其余人渐渐散开,方才出手相助的中年男子也悄然消失在街道尽头。
“小燕子,我们也走吧。”永琪从心底叹了口气,拉着小燕子往会宾楼走去,“箫剑不是说要介绍一位朋友给我们认识吗?让他们等着可不好!”
小燕子的冰糖葫芦还没啃完,一边将它递到嘴边,一边喋喋不休地道:“原来是永璇惹了人家。永琪,你这样是不对的!永璇仗势欺人,你应该好好教训他,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不行,回去一定要告诉皇……老爷!否则,你就是那个助什么为什么……”
“老爷要是在这儿,一定又要说你给他改了姓!”永琪异常平静,仿佛小燕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小燕子,你要说助纣为虐是不是?”见小燕子频频点头,永琪拍拍她的脑袋,无奈地苦笑道,“你又乱用成语了,可别给我扣那么大罪名。我刚才不是阻止永璇了?况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他,岂不是让永璇没面子?”
永琪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最后一句心里话仍然没有说出口——永璇对自己已经非常忌讳,要是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难堪,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小燕子想不了这么远,只凭心中一股正义感:“哼!你总是包庇你弟弟,等回家我再想办法教训他!”看永琪一脸欲阻止的样子,她一扬眉毛,“你放心好了!我不告诉老爷,也不会让你弟弟少层皮!”


2025-05-11 19: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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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念琪_思燕
  • 骤离碎心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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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已经到了会宾楼的门口,远远地就瞧见紫薇、尔康、箫剑和晴儿坐在常坐的位子上,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男子,想必便是箫剑曾经提到的那位朋友。今日会宾楼人来人往,生意颇好,柳青和金锁穿梭于人群间,忙得不亦乐乎,见永琪携小燕子进来,也只是轻轻招手示意,一个转身又去招呼客人了。
尔康远远地朝永琪和小燕子招手,小燕子和紫薇久未见面,晴儿自从成亲之后也甚少出门,小燕子见到两人立刻蹦了过去,一口一个「嫂嫂」弄得晴儿脸红不已。永琪亦步亦趋跟在小燕子身后,陌生男子与永琪打了个照面,不禁站了起来。
永琪略一怔,眉心一动:“是你?”
陌生男子眼底含了欣赏之意:“这么巧……”
其余人颇为意外地对看数眼,箫剑最是惊讶:“怎么?你们认识?”
原来,陌生男子正是方才大街上出手阻止永璇的中年男子。永琪本想找其致谢,却未寻得他的身影,却不想在这里遇上,更不曾想到,他便是箫剑要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朋友。
得知来龙去脉之后,众人均啧啧称奇,小燕子更道:“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人生什么相逢来着……”她冥思苦想一阵,一拍桌子,“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名男子自称骆嘉尘,浙江人士,也是行走江湖之人,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在机缘巧合之下,与箫剑相识,结为至交。当年箫剑身负血海深仇,亦要寻找小燕子这个亲生妹妹,骆嘉尘也有要事须办,两人遂在短暂的相聚过后分道扬镳,却不想几日前竟在北京重遇。
说来也巧,当年箫剑只说自己须北上寻找失散的妹妹,却未曾吐露个中细节,而骆嘉尘也未名言自己究竟有何要事。此番重遇,两人得知双方大事均了,却都心照不宣地不去细问。
永琪本也不便透露真实身份,自称「罗云廷」,只认作是贵族子弟,并将小燕子、紫薇和尔康一一介绍。
小燕子爽朗地笑道:“我们不是人生缘分感叹个没完,就是介绍来介绍去公子少爷小姐夫人地客套,还不如大家一起坐下喝一杯。”
小燕子说得干脆,彼此又都是豪爽大方之人,当即一人斟了满满的一杯酒,把盏言欢,不在话下。紫薇和晴儿皆是蕙质兰心颇具才情之人,虽为女儿身,却更令骆嘉尘佩服;永琪和尔康均是文武双全,所思所想常和骆嘉尘不谋而合,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小燕子时而冒出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又令骆嘉尘颇觉有趣。
说到古今天下,骆嘉尘不禁吟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似有无限感慨。
尔康叹道:“古往今来,兴亡盛衰,循环往复,青山夕阳都不会随之改变,唯有人生苦短,青春易逝。”
箫剑亦道:“也只有旷达超脱的人,才能在这样的乱世中安之若素,不为周遭环境改变。”
“哎!你们又在感叹人生了!”小燕子忍不住插嘴道,“骆嘉尘,我听人说,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会经常感叹人生。你肯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骆嘉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小燕子,只觉这份豪气倒是与箫剑同出一辙:“谁身上没有故事呢?我也看得出来,你们个个都有故事,也是用人生创造故事的人。”
“说得好!”永琪举杯道,“那就等我们把自己的故事书写完,再来笑谈古今事。”
小燕子才没那么好兴致:“还笑谈什么古今事?到那时,我们自己的故事都说不完!”
众人均大笑起来。


  • 念琪_思燕
  • 骤离碎心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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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
这样的会面,亦不过是廖廖数次。骆嘉尘身在江湖,四海为家,就如箫剑一般,并不在北京定居。与永琪和小燕子等人在会宾楼把酒言欢几次之后,便往天涯海角游历去了,只相约日后有缘必再相聚。
夏末秋初之时,学士府传来好消息,紫薇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太后和乾隆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紫薇从小体弱,几年前微服出巡身受重伤更是落下病根,太后和乾隆忙不迭地赐下无数补品,更吩咐太医隔三差五地去给紫薇请脉,不容有丝毫差错。尔康和福家上上下下更是紧张,几乎不让紫薇出门,日日吩咐下人煮了安胎药炖了补品参汤,亲眼见紫薇喝下去才安心。
小燕子同紫薇同一天成亲,太后眼见紫薇有喜,免不了又向乾隆唠叨起永琪的子嗣问题来,更搬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重提让芯岚做侧福晋的事。乾隆脑仁生疼,好在晴儿当天恰好也在,当即连说带笑地把话题岔了开去。
太后看看一心为永琪和小燕子着想的晴儿,再看看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的乾隆,寻思着这事还得在永琪和小燕子身上着手。芯岚住在慈宁宫,日常与永琪和小燕子也见不了几面,相互也不了解。若是相处久了,也许永琪和小燕子就不会那么抗拒,乾隆也不必为难了。毕竟,芯岚身份敏感,可不能一直拖下去。太后这样想着,眼神不觉犀利起来,心中也有了计较。
日子平静地过了月余,转眼到了深秋十月。秋意正浓,御花园内的似锦繁花纷纷落在枝桠间,继而消失于尘埃,唯有桂花飘香,无声无息地萦绕在鼻尖。满园的苍翠被秋风熏出一片朦胧的金黄,连带着远处的亭台殿宇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就在这样秋风乍起的时节,乾隆突然起了兴致,准备木兰秋狝。木兰秋狝始自康熙二十年,当时正值平定漠北蒙古之时,康熙亲率八旗子弟行围,以保持八旗官兵骁勇善战的本色,时刻牢记清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同时又借每年的木兰行围,接见蒙古的王公贵族,对蒙古加以笼络控制。
近几年来,蒙古准噶尔并不太平。噶尔策零城府极深,虽然两年前其子那木扎尔进京朝贺归去之后,似乎没什么动作。但在乾隆心中,此人心思难测,不可不防。因此,此番木兰秋狝,乾隆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能够彻底收服准噶尔是最好,即使不能,也要知晓噶尔策零的真正目的,以备他日一战,考较皇族子弟的武功骑射倒成了次要任务。
这样一来,随行的人既要是擅长骑射的,也要是精明能干的。永琪向来精于骑射,且心思缜密,自然是要跟着前去的,尔康也不例外。其余的阿哥,或者于骑射上不精,或者平庸无为,或者不为乾隆所喜,均留在京中。
如往常一样,一切事宜皆由内务府准备妥当。到了晚间,小燕子忙忙碌碌地为永琪准备行装,一边将冬衣一件一件叠好往包袱里装,一边不服气地道:“为什么我不能去木兰围场?我可以装成你的随从什么的,保管没人认得出来!”
永琪拉着小燕子的手坐下,将包袱打好结,又取下床边的佩剑:“这次可不只是打猎那么简单,还要接见蒙古王公贵族。到时候,你要是装成我的随从,只能一板一眼地站着,动也不能动,那可要吃苦了!”
小燕子玩弄着累珠青玉簪垂下的碎珠流苏,这支发簪还是两年前永琪买给小燕子的,小燕子爱不释手,几乎日日戴着。她凑近永琪的耳朵,嫣然一笑:“那你可不许射燕子,大雁也不行。”她的脸上飞上两片红云,艳若朝霞,“嗯……小鹿也不可以……”说罢,接触到永琪热烈的目光,越发觉得不好意思,索性把脸埋在永琪胸膛。
永琪回忆起五年前的西山围场,当他手中的那支箭脱弓而出的时候,他和小燕子一生的命运便就此改写。他和小燕子,原本绝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共同走过真假格格的风波,共同经受浪迹天涯的考验,从此祸福相依,生死与共,再难分离。
依稀仿佛,他还是当年不及弱冠的少年,过着时而平静如水时而危机四伏的宫中生活,期待着唯一能够给他带来些许刺激与快乐的木兰秋狝。而小燕子,一身翠绿衣衫,背负着紫薇的信任与托付,为了能让紫薇认回父亲而拼尽全力,不惜豁出性命。
他们就这样出现在彼此的视线中,毫无预兆地闯入对方的生命。而这次西山行围改变的,又何止是他俩的人生,紫薇、尔康、尔泰、赛娅、金锁,甚至是柳青、柳红、含香、蒙丹,无一不被卷入这场悲欢离合,或平平淡淡,或轰轰烈烈。
当年总是跟在身边的两个臭皮匠,一个早已经驰骋在相隔千里的草原,也许已经儿女成群;而另一个,在几个月后,也将为人父。
不知不觉,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轨迹,而命运的丝线却又无形中将他们相连。
彼时的记忆如此遥远,却又朦朦胧胧地仿佛近在眼前。永琪腾出手搂住小燕子的肩膀,言语温情:“好,你说的这些都不打,给你打只狐狸作狐皮大衣好不好?”
“狐狸也不好。”小燕子抬起头,狡黠地一眨眼珠,“因为你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你干什么要打自己的本家?你就打些别的呗!反正那些你不打,自有别人打。「木兰」在满语里不是鹿的意思吗?”
小燕子何时对满语起了兴趣,连这个都知道?永琪疑惑道:“小燕子,你怎么知道?”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唐诗宋词成语什么的就够让我头疼的,好不容易把你编的成语大全翻完,要是还要我学满语,那真得要了我的小命!”小燕子有些絮絮叨叨,“是紫薇告诉我的啦!对了!”小燕子像是想到什么,掏出一串玉珠来,颗颗饱满圆润,“我看皇阿玛还有好几个阿哥都有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阿哥都有,还是又是我不知道的什么规矩习俗,反正我也帮你去寺庙里求了一个来,你可不许笑话我!”
“怎么会?”永琪仔细瞧了几眼,郑而重之地放好,“小燕子,你还去刻了字?”
“当然啦!这玉珠都长得差不多,流苏的颜色也差不多,万一以后和其他阿哥的弄混了怎么办?刻上字就不会弄错啦!”小燕子正一正头上的发簪,“上次练师父教的功夫,不小心把发簪摔坏了,你拿去镶的时候不也刻了字?紫薇也帮尔康准备了好多东西,还亲手做了同心结,我这点可就不够瞧啦!”小燕子绕着手指,“话说回来,这次可真不巧,你们这一去得两个多月才回来,紫薇还怀着身孕呢!”
永琪望着小燕子发际那只用羊白玉重又镶好的发簪,更衬得小燕子娇俏灵动。他不禁拥住小燕子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笑道:“紫薇有了身孕,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的孩子来报到啊?”
小燕子蓦然脸红,挣扎半晌,对上永琪闪烁着流光的双眼,直觉得暖进心窝里。永琪的手缓缓抚上小燕子的发际,轻轻拔下那支飞燕形状的发簪,小燕子的长发如瀑散落在肩头,他唇齿间的温热气息也越来越近……


  • 念琪_思燕
  • 骤离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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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所有皇室成员在太和门目送乾隆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离宫而去。紫薇远远望着尔康在马背上挺拔的身影越来越小,怅然道:“不知怎么,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紫薇的身孕才两个多月,还不显山露水。小燕子从前听大杂院的老人说,怀孕前几个月得倍加小心。偏生不巧,尔康在这时候跟着乾隆木兰行围去了,紫薇心思细腻,也难怪会患得患失。其实也只是分别两个月罢了,不过自己也提不起精神是怎么回事?嗯……都是永琪的错,说什么要让孩子来报到,害她昨晚没有好好休息!
这样想着,小燕子便觉得脸上火辣辣起来,忙镇定心神,安慰紫薇道:“紫薇,别担心啦!两个月而已,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不是常说,小别胜新婚吗?”
紫薇勉强微笑道:“嗯,他们不过是去打猎,又不是上战场,也用不着那么依依不舍。”
小燕子见紫薇情绪渐渐转了回来,便微笑道:“是啦!尔康骑射技术那么好,一定能带许多战利品回来,做成貂皮大衣,穿在身上可暖和了。”
小燕子这样安慰着紫薇,目光却没从永琪的背影上移动半分,紫薇也是一样,只牢牢地望住尔康的身影。
永琪和尔康不约而同地转身回望,目光缱绻于心上人身上,清俊面容绽放出温暖微笑。
小燕子和紫薇扬起手来,小燕子挥舞着手中的绢子,仿佛是放飞风筝时手中紧握的丝线。
永琪和尔康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地化为圆点,终于看不到了。
秋风萧瑟,刮在皮肤上有种生冷。小燕子手中的绢子被秋风一卷,鬼使神差地飞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遥遥飘向远方,不知所踪。


  • 念琪_思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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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窗
冬天的脚步渐渐近了,漫步在御花园内也可感觉到夹杂寒意的北风呼啸而过,扫下枯黄树叶。即使有阳光,也只是淡淡地折射下或深或浅的光影,笼罩在鲜红如血的枫叶之上,平添几分妖艳。秋冬时节,自然是百花凋零,唯有万年常青的松柏昂首挺立,各式各样的菊花竞相盛放。
日子就这样如水划过,紫薇怀有身孕,常常害喜,进宫请安的次数比以往少了许多,乖乖地呆在学士府养胎。晴儿和箫剑成亲以后,也不方便总是进宫,倒是常去学士府看望紫薇。
至于小燕子……
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她也不过是呆在景阳宫,练习方家剑法,或者无尘所教的功夫,偶尔去皇后或者令妃宫里串串门子,和永璂、永琰、和静、和恪玩在一块儿。或者,干脆呆在书房翻翻成语大全,念念唐诗宋词,不过小燕子还是小燕子,是绝不可能如永琪一般,在书房一呆就是一下午的。
抱素书屋以简洁精巧为主,并不如其他阿哥的书房那般华丽考究。左边的书架上整齐地排放着各种书籍,从文学地理到天文数学到科技医学,应有尽有,墨香四溢;右边的墙上悬挂着两幅画,行笔轻缓平和又不失情韵。
画中人三十上下,并不十分美艳,只一股温柔沉静的气质从画中淡淡地溢出来,令人倍感清雅。小燕子知道这定是永琪的额娘愉妃无疑了,再看另一个——
两道剑眉下一双秋水闪亮如星辰,唇角的笑容如一米阳光明媚温暖,乌黑浓密的发丝间仅几星淡淡的珠珞稍作点缀,衬得整个人娇俏灵动。
“什么时候画了这张画我也不知道……”小燕子小声嘀咕着,嘴角的笑意却不自觉地展开,心头也涌上一阵甜蜜。
永琪工书善画,小燕子是知道的。依永琪的话来说,练字作画最能磨练性子。当初乾隆让小燕子「化力气为浆糊」,小燕子又最是没耐性的,少不得拉上永琪一起,结果练得越来越好的,自然是永琪。但尽管永琪的字已与天才少年十一阿哥永瑆齐名,他却对自己要求颇高,真正令他满意的寥寥无几,能让他挂到墙上的也少之又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燕子仰头轻轻念道。这些年来,小燕子也或多或少认得些诗句,却唯独最喜欢这句。永琪知道后,自然而然地将这幅字挂在了墙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世间所有有情人的梦想。也许是最简单的愿望,却是皇宫最缺乏的真情,也是永琪最视若瑰宝的真心。小燕子也是在成婚很久之后才知道,永琪选择她,选择这样一条道路,注定是有许多艰难险阻要一一跨过的。
但是她愿意,执他之手,与他偕老,风雨无阻。
小燕子突然心血来潮,觉得应该涂点什么。她坐到书案前,抽出一张澄心纸,毛笔蘸了点墨,正要下笔,却只听得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原有的平静:“太后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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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宾楼
“唉!”小燕子坐在常坐的位子上,单手托腮,对着窗外叹气。窗外几盆绿菊开得正盛,杜鹃鸟不停地盘旋。
正巧金锁端着托盘进来,听见小燕子的叹气声,不解地道:“小燕子,从进来到现在,你都已经叹了七八次气了,到底是怎么了?”
紫薇倒是明白几分:“小燕子,你还在为周姑娘到景阳宫当女官的事心烦?”
小燕子没精打采地道:“太后一直就想着把周姑娘指给永琪,这下好了!正好皇阿玛和永琪都不在,就先把她弄进景阳宫当宫女。照这样下去,我看还没等到永琪和皇阿玛回来,太后就要赐婚了!”小燕子越说越烦躁,霍然站了起来,“到时候皇阿玛和永琪回来,反正都成定局了,反对也没用!”
“小燕子,你先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晴儿按住小燕子的肩膀,安抚道,“你想想,太后要是想来个「先斩后奏」,直接下旨赐婚不就完了?何必那么麻烦绕个弯子,先让她当宫女呢?对太后而言,完全没有必要啊。”
“晴儿说得有理,这实在是多此一举。我看太后只是想让你和永琪与周姑娘多多接触。她老人家思想传统,觉得相处久了,也许你们就不会抗拒周姑娘进门了。”紫薇沉吟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相信永琪。这件事只要他不点头,太后也没法子。”
“我当然相信他了,但是我想不通啊!”小燕子重又坐下,“太后为什么一定要让永琪娶小老婆呢?永琪娶不娶小老婆,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她不是很喜欢周姑娘的吗?那为什么不给她找个好人家?那个周姑娘也很奇怪,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偏偏跑到宫里来做什么宫女,她爹倒也舍得。伺候人很开心么?这也就算了,太后要把她指给永琪,我看她还乐意得很!好嘛!我知道,永琪是阿哥,当然很多人喜欢了!但她怎么说也是杭州知府的女儿,为什么要给人做小老婆?况且,永琪又不喜欢她!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奇怪了?”小燕子连珠炮似地发了一通牢骚,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太后很喜欢这个周姑娘么?比对晴格格还喜欢?”金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免有些好奇。
“可不是?人家又年轻又漂亮,会作诗写文章,会弹琴下棋,字也写得好,画也画得好,总之什么都会什么都好!太后喜欢得不得了!”小燕子边说边掰着手指头,“我还听说,她爹前几天来了京城,太后还恩准他们可以随时出入皇宫呢!”
“凭太后多喜欢她,只要永琪不喜欢,就算他们整个家族从浙江搬来京城,那也是不成的。”紫薇给小燕子打气。
“哎!算了算了,反正最近她肯定忙着陪她爹呢!大不了,我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呆在自己房间里算了,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
紫薇和晴儿心里都明白,自从两年前慈宁宫密室一事之后,永琪和小燕子的内心对周芯岚便存上了芥蒂。即使她再优秀,太后再喜欢,永琪和小燕子都不会有兴趣和她增进感情成为朋友,更不用说让她介入他俩的生活了。
太后不会明白这点,她只觉得这样聪明的女子,定能成为永琪的贤内助。
芯岚不会明白这点,因为她已身在局中。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小燕子才是永琪的那盘菜,而芯岚不是。美貌聪明家世不低的女子,宫中向来也不缺乏。
紫薇和晴儿微微叹息——依永琪如今所受的宠爱,想要不另娶他人,其实难于登天。可即便真的到了那一日,那个人也绝不会是周芯岚。
“这就是了,什么天大的事还是等五阿哥回来了再说。”见小燕子终于不再唉声叹气,晴儿微笑道,“整个宫里,谁不知道咱们的五阿哥最疼福晋了,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好你个晴儿,嘴巴学坏了!”小燕子忙去掩晴儿的嘴,“哼!肯定是我哥哥教坏了你,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找他算账!”
“你还说呢!我们在这儿好心开导你,又听你抱怨了一大通。小姐听说你愤愤不平地要出宫,不顾自己怀着身孕也来看你。难道还不准我们笑两句呀?”
“哎!金锁,你都当了几年的会宾楼老板娘,心里还是只有你家「小姐」,你当心柳青吃醋哦!”小燕子左手在金锁肩膀上大力一拍,右手轻轻抚摸着紫薇尚不十分明显的小腹,“你放心好了,紫薇肚子里的可是我的小外甥,我怎么会累着紫薇呢?”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呢?再说……”紫薇纠正道,“就算是,那也是侄子!”
小燕子不依:“紫薇,我们可是拜了玉皇大帝的姐妹。至于你那个五哥,就算了呗!”
“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去做点小菜,大家用过晚饭再回去吧!尤其是你,小燕子,听明月、彩霞说你这几天气得胃痛,一定没好好吃饭。还有小姐,怀着身孕,就算害喜,也得尽量多吃点。”金锁站起身来,去厨房忙了。
“可不是?”小燕子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气得我又是头痛又是胃痛,真是很久没吃过一顿好的了。”
炊烟袅袅,已是晚膳时分。在会宾楼用过晚饭之后,大家也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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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11 19:5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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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
几日之后正是十五,恰好是小燕子出宫的日子。她打点好一切,给太后请过安后,便出宫往箫剑和晴儿的府邸去了,不料却扑了个空。据门房说,是去学士府看望紫薇格格了。
小燕子想着去瞧瞧紫薇也好,看寻个机会再跟他俩商量。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这样就回去。永琪不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宫中的日子越发难熬了。况且紫薇体弱,尔康不在,可能正无聊呢!小燕子只这样想着,也不管依紫薇的性子,会不会如她这样坐不住。
箫剑和晴儿的住处离学士府不远,步行一会儿也就到了。一进房间,果见箫剑和晴儿已经在那儿,与紫薇闲话。紫薇半躺在贵妃塌上,一身绯红色的软绸罗裙,白玉兰在裙摆点点绽放,外罩淡粉素绒小袄,领口及袖口的毛边看上去甚是暖和,头上只用一根银钗松松挽起,见小燕子的脑袋从门口探来,忙坐起半个身子,招手道:“小燕子!”
晴儿寻声望去,微笑道:“咱们的五福晋光临学士府,实在难得!”这话倒是真的,平常大家多在会宾楼相聚,或者干脆在景阳宫,倒真是很少去学士府。紫薇也跟着晴儿笑道:“可不是?今天咱们学士府真是蓬荜生辉了!”
小燕子皱皱鼻子,假意生气道:“唉!紫薇!我好心来看你,反而被你取笑一顿!真是好心没好报!晴儿,我发现你成亲之后嘴就变坏了,一定是我哥把你宠坏了!”她突然目光下移,促狭地笑道,“我的小侄子什么时候来报道啊?”
晴儿不料小燕子有这一招,下意识地望向箫剑,箫剑的目光也正同时投向她,两人目光相接,含情脉脉。晴儿登时粉面绯红,倒是箫剑毕竟是男儿,豪迈一些,只见他伸手拿茶,神情自若:“小燕子,你应该想想什么时候让我的外甥来报道,有个现在在河北的人一定已经等不及了。”
“哼!说的话也差不多,真怀疑你们是不是跟永琪串通好的。”小燕子小声嘀咕道。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小燕子,你就认命吧!或者,你可以等永琪回来以后,再来跟他们理论。”
“哼!紫薇,你也帮着他们。”小燕子随手理着额边的碎发,“等永琪回来了,知道你们以多欺少,一定站在我这边的!”
“是啦是啦!我上次就说,咱们的五阿哥最疼福晋了。”晴儿忽然正色道,“对了,小燕子,那个周姑娘,她没有喧宾夺主吧?”
这正好触及小燕子的心事,发现紫薇也正关切地望着她,小燕子只得先把堆积几天的心事按了下去,否则惊到紫薇的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只闲闲道:“暂时还没有,反正我做我的,她干她的,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个女官,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小燕子压根不想提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只要「周芯岚」这三个字冒出来,就莫名地胸闷,联想到陈曜宗那诡异的笑容,怎么都让人心情痛快不起来。
“但愿如此,能维持到永琪回来,那就再好也没有了。只不过,同在景阳宫里,你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也尴尬。”
“见了尴尬,那就不见了。”小燕子把自己扔进一张椅子,软垫松松暖暖地舒服非常,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咦?紫薇,我怎么觉得你脸色没上次那么红润?”
紫薇对着案上的圆镜:“还真的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腰肢酸软,也没什么胃口。”
“不如让箫剑把脉瞧瞧?箫剑略懂医术,虽然不是千金一科,但想来医道相通。”晴儿面有忧色,“前几个月最得小心,况且又是头胎。”
箫剑也不推辞,双手搭上紫薇的手腕,摇摇头道:“脉象倒是平和,应该是紫薇你体质虚弱的关系,还是适量进些食补。另外,心情也很重要,不可忧烦多思,情绪起伏就更不能了。”箫剑顿一顿,“其实我对医术只是略有涉猎,为保险起见,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比较好。”
紫薇不欲众人担心,微笑道:“杜太医会定时来请脉,到时就没事了。”
小燕子听箫剑这么说,更不打算将芯岚的事告诉紫薇知道,只听晴儿道:“饮食方面,福大人和福晋肯定已经关照厨房注意。只不过,怀着身孕难免辛苦,尔康又不在,会不会是太闷的缘故?”她灵机一动,“小燕子,反正你在景阳宫也是闷得慌,还要想办法不跟周姑娘打照面,不如搬到学士府住一阵子。这样,你跟紫薇不就能作伴了?”
紫薇一听,当然高兴。小燕子本也是兴奋,原本在宫里就觉得度日如年,既无聊又烦闷,能与紫薇做伴当然再好也没有了。转念一想又觉担心,万一麻烦找上门来岂不是要连累紫薇?只得含糊道:“就是不知道太后是不是同意?”边说边向晴儿望了一眼。
晴儿何等聪明,按理小燕子应该兴奋得跳起来才对,谁知她非但没有,还一反常态地担心起太后来,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遂找了个由头和小燕子一起出了房门。
小燕子简略和晴儿说了事情的经过,晴儿先是惊讶之极,后是一脸沉思的模样,最后牢牢握住小燕子的手:“小燕子,你回去就和皇后娘娘说,要来学士府小住数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都不清楚,太后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你一个人在宫里,实在是不安全。虽然有免死金牌,但总得防个万一才好。”
“那万一他们找上学士府怎么办?”
“现在不会有比学士府更安全的地方了。紫薇是太后的亲孙女,如今又怀着身孕,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学士府撒野?即使是太后,也要有所顾忌,别人更不敢乱来了。只要你在学士府寸步不离,那就绝对安全。”晴儿正色道,“不过你最好今晚就去求皇后娘娘的旨意,最迟不过明天一早。至于紫薇……”晴儿望向房门的方向,叹道,“我看她气色不是很好,还是先别告诉她。”
小燕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刚才哥哥也说紫薇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不然可能会动胎气。”
晴儿和小燕子既已商量决定,便如常回去。四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是日头西斜,小燕子、晴儿和箫剑便打道回府。走至道路的分岔口,晴儿和箫剑向右行去,小燕子则直行往神武门的方向。寒风瑟瑟,小燕子不禁裹紧了身上的绒袄,加速向宫门走去。
宫门在她身后徐徐关上,只留「咚」地一声,声音厚重沉闷,像是敲在谁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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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穿过御花园,来到东一长街,几排宫殿一字儿排开。她小跑几步,突然觉得奇怪,似乎今天来回巡视的宫廷侍卫特别多。走到景阳宫门口,更觉不对劲,守卫几乎比平时多出一倍。
心头有茫茫然不详的预感,然而都已走至门口,如何能够掉头而走?何况,已有四位守卫迎上前来。小燕子硬着头皮走上前,整个景阳宫已是灯火通明。
太后端坐在正厅中央,发丝间的赤金流云纹饰粼粼泛着冷咧的光芒,垂下金黄的流苏,尽显后宫之主的风范。无数纸片在她指尖翻过,金色珐琅护甲轻轻拂过,便留下浅浅的印记。
芯岚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按着左臂,左臂缠着绷带,隐约可见血丝渗出,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其余宫女太监则呼啦啦跪了一地。有两名侍卫押着一个太监模样的男子,那名男子双手反绑在背后,听见小燕子的脚步声,挣扎着转过头来。两名侍卫齐声喝道:“好好跪着,不许动!”
太监向小燕子挣扎求救:“福晋,救奴才啊!”
小燕子瞧着眼生,实在不知道他是谁,也不记得见过他,但在宫中那么些年,危机意识丝毫不弱于他人,只摇摇头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啊。”
太监盯着小燕子:“福晋!奴才是小禄子啊!”
“小禄子?”小燕子一头雾水,“我从来没见过你啊。”
小禄子仿佛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般,高声嚷道:“福晋!奴才为你送信为你办事,你居然说不认得奴才!既然如此,奴才又何必忠心于你!”太监的声音本不如寻常男子浑厚,此时放开嗓门更是尖利难听。
小燕子见小禄子语气激烈,仿佛自己真的让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见死不救一般,再望望四周,太后脸色铁青,芯岚事不关己,其余太监宫女低垂着头连大声呼吸也不敢,除此之外,便是面无表情只知来回巡视的守卫。
只听小禄子转向太后:“太后明察!奴才方才所说句句属实,福晋她……她的确与白莲教通信已久,连皇上和五阿哥也被蒙在鼓里!”
白莲教?小燕子惊愕莫名,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她生平最恨两件事,一是被人欺骗,二是被人冤枉。如今小禄子口口声声指她勾结白莲教,实在是犯了小燕子的忌讳。她的情感本就极为强烈纯粹,不曾细想便上前两步瞪视着小禄子,伸手指着他:“什么白莲教?你竟然诬陷我?!”说罢才想起永琪提起过,白莲教是反清复明的教会之一,已经解散数年,而与他们交锋数次的冷清锋,正是昔日白莲教的绝顶高手。
小禄子低头不敢看小燕子的眼睛,只不住地叩头,磕得地板砰砰响,嘴里不住地道:“奴才万死也不敢诬陷福晋欺瞒太后!请太后明察!请太后明察!”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却无意地向芯岚望了一眼,不巧落入小燕子的眼中。
“你跟太后说话,对着周芯岚看什么?你认识她是不是?!”小燕子心里立刻猜着了七八分——肯定与几天前的事有关!芯岚受伤,旁人自然不会怀疑到她身上,而小燕子却知道,永琪御下虽宽,但规矩严明,整个景阳宫会对她有敌意的,真是掰着脚趾头也想得到。
“放肆!”重重的拍桌声传来,伴随着一声呵斥,“哀家还没发话,你们就吵个不休!真要把你们嘴巴封了才干净!小燕子,你现在还是福晋身份,和一个奴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太后!”小燕子昂首挺立,“小燕子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也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
“你是说哀家是非不分,故意将罪名加于你身上了?”太后不悦之极,右手一挥,将桌上的物事挥落,“小燕子,这些东西在你房里发现是事实,今天许多人亲眼所见。虽然你说是冤枉的,但却无凭无据。哀家如果不对你作出处置,实在难杜后宫悠悠之口!”
小燕子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太后所言似乎句句在理,虽未对她定罪,却也不提调查一事。看似公正严明,小燕子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实在理不出个所以然,加上今天这场风波,让她的头大大地痛了起来。
太后威严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芯岚,跟哀家先回慈宁宫!”
小燕子也不看她,目光散落在脚前的一堆物事上,一沓信件被风吹得满地皆是,其中夹杂着一块类似令牌的东西,做工精致,上面印着两行蝇头小楷。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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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上)
小燕子的禁足便是在这一夜之间,在景阳宫内倒是还略自由,各宫女太监各守岗位,也能在几间屋子自由出入,但门外便是守卫,等同于与世隔绝,连一丝半点消息也透不出去。芯岚没再回来,太后的意思是让其在慈宁宫养伤,之后再无旨意下来。小燕子到底心焦,胃口也差了起来。晴儿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见小燕子没有出宫,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某日欲入宫打探竟被门口侍卫拦了下来,这是绝无仅有之事。晴儿不敢和紫薇说起,怕惊动她的胎气,和箫剑一商量,箫剑听说妹妹可能出事,携着宝剑就想硬闯宫门,被晴儿拼命拦了下来:“小燕子要是真的出事,你进宫是羊入虎口,不被扣起来威胁小燕子才怪!”
箫剑急躁地道:“小燕子在宫里,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好歹让我进宫打听一下!”
“你听我说,明天早上,杜太医会给紫薇请脉,我们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宫中的情况。”话毕,不由分说便将箫剑连拖带拽地拉了回去。
慈宁宫的琉璃砖瓦白玉雕栏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辉煌,教人不敢直视,不自觉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太后屛退左右,紧闭宫门,只留芯岚和陈曜宗分坐两侧,开门见山地道:“该做的哀家都已经做了,你们该告诉哀家究竟所为何事了吧?”
芯岚和陈曜宗互望一眼,并不答话,只听得太后道:“咱们说到底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这并不代表哀家什么都看不出来。”
太后说话的声音不大,听来却让人心里一阵发紧,芯岚的素手摩挲着裙角,显得有点儿不安,陈曜宗却是一脸平静。
“哀家虽然不喜欢小燕子,总觉得她配不上永琪,也没有皇家福晋的样子。但要说她勾结白莲教,怀有异心,图谋不轨,哀家也是万万不信。”太后瞥一眼陈曜宗露出的惊奇神色,“哀家老了,可还不糊涂,这场栽赃嫁祸,实在算不得多高明。”
陈曜宗只觉手心冒汗,暗暗思量:姜还是老的辣,这事本想瞒着太后,一次解决干净利落,却不想太后如此心细,但自忖太后知道来龙去脉,必不会深责于他,遂跪下道:“太后恕罪!微臣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陈曜宗一跪下,芯岚也跟着跪下,太后命他俩起来:“哀家就想知道你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莫不是为了芯岚?”
“微臣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小女。”陈曜宗抬起头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残忍,“还珠格格……不能再留,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太后一时未能反应,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你是说……”
一瞬间,所有前尘往事仿若就在眼前。当年九子夺嫡何其残酷,她伴随先帝一同经历,而那夜的瞒天过海何等惊险,稍有差池不仅先帝前程尽毁,她更是抄家灭族之祸。为求自保万无一失,又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即使已事隔多年,但一闭上眼睛,眼前仍然是一片鲜红的血迹蜿蜒成河。
如今芯岚与陈曜宗的血缘关系既有暴露之危,顺藤摸瓜揭出海宁陈家已没有多大困难。此秘密若被有心人士利用,势必江山不稳,天下大乱。若非念及于此,当年她和先帝的双手也不至于沾染血腥。
陈曜宗复又跪下:“一切都是微臣的疏忽,是微臣太不小心,忘了隔墙有耳。太后明鉴,若非如此,臣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还珠格格。”他小心地觑着太后的神色,故意道,“若是太后心有不忍……”
“什么不忍!”太后摩挲着手里的佛珠,厉声道,“真有不忍早就该不忍了,难道到了现在才开始有恻隐之心?之前那些人岂不是都白死了?”
陈曜宗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依太后的意思,还珠格格该如何处置?请示下。”
“你聪明过人,自然知道如何处置,何须来问哀家?你既布下这个局,想必早有应对之策。”太后话锋一转,“只一样,哀家不能不顾及皇帝和五阿哥的感受,也不想见到宫里闹出人命。”她顿一顿,“总之,你在皇帝回来之前解决此事就是。小燕子既已禁足,哀家也不会再过问此事。既然事情是由于你不小心而惹出来的,便交由你全权处理,将功补过。”
陈曜宗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当即大声应道:“是!微臣遵旨!”
太后挥挥手:“哀家也累了,跪安吧。”
陈曜宗依言退下,芯岚送父亲出来。陈曜宗面露关切之色:“岚儿,这次辛苦你了,要演这一场戏。但若不如此,你身在景阳宫,终究招人嫌疑。”他虽生性狠辣,工于心计,但芯岚到底是她嫡亲女儿,即使十几年来不在一处,然而毕竟血缘至亲,怎可能毫不关心?
芯岚摇摇头,望着远处如山峦起伏的宫殿:“太后说不能闹出人命,爹,你打算怎么做?”
陈曜宗早已明白太后话中深意:“岚儿,你怎地忘了?太后说不能在宫中闹出人命,但一个年轻姑娘,若是离开皇宫,不就容易了么?况且,在宫里动手难免留下痕迹,太后不许那就再好不过,现今只怕那小燕子不肯出宫,她有金牌令箭在身,反倒不好办了。”
芯岚略一沉吟,展颜微笑:“此事包在女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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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杜太医如常去学士府为紫薇请脉。刚踏进房门,便被紫薇的脸色吓了一跳,惊愕莫名:“格格最近觉得如何?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是么?”紫薇对着手镜中的脸庞,似乎连玫瑰胭脂也无法遮住,“要说大的不妥,似乎也没有。只不过是身子发虚乏力,腰肢也越发酸软,成日里懒怠不想动。而且,这胎儿快四个月了,我倒反而恶心呕吐起来。”说罢,紫薇伸出手来给杜太医把脉。
杜太医右手搭在紫薇手腕,随着手指间的一浮一动,他的眉心一动:“这还是格格身子偏虚的缘故,微臣在往日的用药中已多用黄芪白术等温补药材为格格调理安胎。敢问格格,最近是否感觉胎动不安?”
“的确如此。”紫薇抚着腹中的小生命,“最近晚间也睡不踏实。”
“请恕微臣直言。格格身子向来虚弱,加上五年前受伤落下病根,其实并非受孕体质,因此反应难免比他人大些。”杜太医沉吟道,“依格格脉象看来,格格最近心神不宁,常常忧思在心而五内郁结,对安胎实在不益。”
紫薇微微叹气——杜太医句句属实,她最近的确心神恍惚,精神不济,也不知是不是尔康离开日久的关系。似乎……也很久没有小燕子的消息了呢!
杜太医有些明白:“格格万万要放宽心,否则实在对胎儿不利。若有万一,微臣恐怕……”他不敢看紫薇的眼睛,“恐怕不但有滑胎之险,格格也有性命之忧。”
紫薇微微变色,手中的绢子也滑落地上。杜太医跪下叩首:“微臣冒犯格格,请格格恕罪!”
紫薇示意一旁的侍女扶杜太医起来,勉强镇定道:“医者父母心,杜太医为我奔走,何罪之有。”
“格格言重了,看顾格格胎儿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杜太医安慰紫薇道,“格格也不必太过担心,只不过最近还是卧床休息方为上计,避免过多操劳走动,另外,心情舒畅也颇为重要。”
“要卧床休息么?”紫薇略觉不妥,“大概需卧床多久?”
“却也不必太久,一个月也便够了。微臣会定时为格格诊脉,力保格格母子平安。”
“如此,便有劳太医了。”紫薇微觉疲倦,吩咐侍女送杜太医出门。
杜太医拎着药箱步出学士府的大门,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禁长吁出一口气,抬手揩去额头上的汗珠。还未等他松完这一口气,晴儿婉转的声音已经响在耳畔:“杜太医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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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下)
会宾楼
箫剑已经等待了许久,无数次抓起桌上的宝剑,想起晴儿的叮嘱,却又放下。柳青和金锁虽不甚清楚发生何事,但想来能让素日镇定自若的箫剑如此焦躁不安的事,世上也没有几件。再联想起之前小燕子发的牢骚,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禁暗暗担心起来。
等到晴儿纤细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会宾楼前,箫剑已经快按捺不住,忙抓着晴儿的手道:“怎么样?宫里情况如何?小燕子有没有事?”
晴儿面色沉重,缓缓摇头:“杜太医说宫里一切如旧。景阳宫一切安好,太后凤体康健。他虽然这么说,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若说没什么事,怎么我连进宫都不许了?而且,我还发现一点很不妥。”
箫剑的心突地一跳:“哪里不妥?”
“杜太医提及太后,说是周姑娘在慈宁宫照顾。他认得周姑娘,倒是不奇怪,素日里他为太后请平安脉,和周姑娘也见过几面。”晴儿继续道,“但太后不是派了周姑娘去景阳宫当女官,好让她日后和永琪多多相处,怎么又将她召回了慈宁宫?这实在让人费解。”
“那杜太医给紫薇请脉怎么说?”
“好像不太好。”晴儿面有忧色,“紫薇体弱,杜太医让她卧床休息,无事就不要多走动,以免动了胎气。”
箫剑抓起桌上祖传的宝剑,勉强定下主意:“我们先去看紫薇,看是不是杜太医危言耸听,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紫薇一起商量下对策。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今晚都要夜探景阳宫!”
晴儿惊道:“夜探景阳宫?!”
“没错。不知道小燕子的情况,实在是让我寝食难安。”箫剑目光如炬,“若是真的一切安好也就罢了,否则我便看准机会把小燕子救出来再说!”
晴儿忐忑不安,既担心小燕子的安危,又觉得箫剑此举甚是危险,若是被发现恐怕不是训斥一顿或者禁足可以善了的,但一时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对箫剑千叮万嘱,务必小心谨慎。
箫剑拍拍晴儿的手背,安慰她道:“你放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我还懂得。小燕子有金牌令箭,宫里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怎样。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暗下毒手,到底防不胜防,我势必是要走这一遭的。”语毕,两人携手往学士府去。
待箫剑和晴儿从学士府出来,已近日落时分。日渐西斜,绯红的霞光衬得天空分外绚丽,连远处的建筑也似被染上一层艳色。美则美矣,只是这样的美轮美奂,全没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只让人心头沉甸甸地,莫名涌起一股压迫感。
他俩的住处离学士府近得很,不过是拐几个弯便到了。不料行至街角,箫剑突然手势一打,直接将晴儿拉进一条胡同。晴儿丝毫不会武功,箫剑力气之大,几乎让她跌进他的怀里。她惊魂未定,抬头望着自己的夫君:“箫剑,怎么了?”
箫剑咬牙道:“小燕子一定出了什么事!”
晴儿顺着他的目光,从胡同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瞧去,须臾便将身子转了回来,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是……八阿哥!带了那么多人包围我们的府第,难道是太后……”
“永琪随皇上去木兰行围,宫里成年的阿哥就八阿哥一人。除了太后,还有谁能使得动他?”箫剑沉声道,“他们多半是想抓住我逼小燕子就范,哪知事不凑巧,我偏偏不在。”他也觉得惊险万分,“若不是我们心里早有戒备,这样一闯进去,岂不是插翅难飞?”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有小燕子……”
箫剑暗下打算——事到如今,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拉着晴儿越走越远,边走边低声道:“晴儿,现在天还没黑,我先护送你去老欧夫妇那儿以策万全。到时候想必也已经夜静更深,我再夜探景阳宫,把小燕子救出来!之后……”
之后会如何,却也无人能够知晓。火烧眉毛,也只能且顾眼下。
箫剑携着晴儿的手,不知不觉已经脚不沾尘奔出数里。晴儿早已气喘吁吁,却不敢停歇。箫剑雇佣了一辆马车,与晴儿一起往城郊行去。晴儿望着越来越黑的天色,脑海里一会儿是小燕子如花的笑颜,一会儿是太后威严的面容,一会儿是小燕子告诉她的大秘密,心里头乱成一团麻,却觉箫剑突然握紧她的手:“晴儿,不管我今晚有没有回来,记住千万不能独自离开!”
晴儿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自她认识箫剑第一日起,他永远都是那么潇洒自若,即使当初大家一同被囚于慈宁宫的密室之中,那股气度也丝毫不失。晴儿反握住他因常年持剑而略显粗糙的双手:“箫剑!你一定要和小燕子一起平安回来!”
马车之后是最后的如血残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黑色的天幕便缓缓落下,如同慢慢磨成的墨汁般稠密,遮住世间的青山绿水,隔绝了人间的喧嚣繁华。


2025-05-11 19: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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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念琪_思燕
  • 骤离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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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姝
木兰围场
一支羽箭伴随着风声从永琪手中脱弦而出,没入林间,远处一团软绵绵的物事应声倒下,蜷成一团。
翠绿的衣衫……背上的包袱……
不……那明明是一头麋鹿!
永琪使劲揉揉眼睛,怎么会突然出现幻觉!
是谁紧紧抓住他的衣摆:“皇上!我要见皇上!”
几乎惊得跃下马背,周围奔腾而过的马匹被他视若无物:“小燕子?!”他勒转马头,茫然四顾,然而偌大的木兰围场哪有小燕子的身影?
尔康策马经过,见到永琪心思不宁的模样,不觉问道:“永琪,你怎么了?怎么连猎物都不要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小燕子的声音!”永琪喃喃自语,“我就这样一箭射了出去,却射中了她的胸口。她抓着我的衣服,说要见皇阿玛……”说到这儿,他猛然止住,使劲揉着脑袋,竭力让自己清醒,“尔康,小燕子一个人在宫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否则我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小燕子有金牌令箭傍身,有谁敢为难她?况且,你不是已经安排了……”尔康望望四周,低声道,“她会保护小燕子的。”见永琪仍是心神不属的模样,尔康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想当年,谁也不知道你这一箭射出去,倒是造就了那么多对佳偶。”
说起当年的事,永琪也忍不住微微一笑,然而嘴角的弧度连一刻也维持不住——小燕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等我回来!
“别发呆了,今天这场狩猎非比寻常,皇阿玛已经下达了必胜令,若有差池,所有人都难辞其咎。”尔康调转马头,“几天后若大事得成,蒙古准噶尔部必会心悦诚服,乖乖俯首称臣。到时候,我们就能回京,你也能见到你的小燕子了。”
永琪点点头——成败就在这几天,绝不容有失,否则便是坏了皇阿玛的大事,也许还会激起满蒙之间一场大战,到时非但他和那木扎尔兄弟情谊不再,更会造成生灵涂炭,陷无数百姓于水深火热中。
他默默地收起那头麋鹿,与尔康并肩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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