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兑 清水白石何离离 (下)
「之前我晚了二十二年,这次我不想再让他感到寂寞。」
这句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几乎无法想像是由百年前只会傻傻的叫著”大哥”的少年口中说出。
反倒是像从眼前这名白发青年所吐出的肺腑之言,暖魂凛魄,再怎麽铁石心肠的人皆要动摇。
但可惜这并不是青年所说,他也并不想因为这样而动心。
他的心早就在百年前被玄冰冷淬被天火烧去,细细缕缕的化成了灰烬遗落在东海漩涡的最深处,又怎麽能够动心?
云天河,上次你晚了二十二年,这次你犹是晚了百年。
甚至来不及阻止他杀眼前的白发青年。
「只要你,杀了我。」
青年的嗓音犹在耳边,口齿很清晰,他原本猜测的答案字字分明的由略显苍白的唇间蹦出,第四个音节略略带了点重音。
「你如此坦白的告诉我,难道不怕死吗?」青年泡给他的茶已然渐渐冷去,没有了蒸气的掩映,端坐於他对面的青年眸色看起来居然是深沉沉的玄黑,似乎不因这句话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而有一丝变化。
心存死志…………..是吗?
但是,好像还是有一些别的什麽,是他看不穿,看不透的?
慕容紫英,岂是如此容易送上性命之人?
他自己都觉得此事可笑!
「玄霄师叔,你不必猜忌我适才所说之话的正确性。」青年彷佛是看出他的心思一般,又是那样熟悉的淡然笑意浮於面容,眼神有意无意的向他身上的白玉骨锁看去。
「只要师叔有能力取我性命,神界桎梏自然解开。」
「你…………!」看著青年脸上那种几乎虚假到让他厌恶的笑容,怒气翻腾而起,羲和剑也不知何时飞到了他身边,剑身火红的燃烧著宛若不再掩饰抑制的杀意。「慕容紫英,你是在与我挑衅?」
「………弟子不敢。」青年虽然仍是那样安然的神情,但身后剑匣中隐然而现的剑鸣却也让几乎凝结的气氛更添三分凛冽。
青鸾峰上的冷风凄清刺骨的拂了他满面整身,他却不能将视线从青年身上离开,因为一个闪神就是失败的契机。
目光转向青年背后几乎从剑匣中并射而出的沛然剑气,他握著羲和剑柄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出手,或不出手?
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先至?
天界百炼而出的白玉骨锁已锁去他九成半功力,慕容紫英在百年之间亦决断不会让其修行荒废,是故就算他尚有羲和之助,还是得多出三分谨慎。
高手过招,生死死生不过在转瞬之间。
更何况,他现在完全不能猜测到白发青年这样挑战他的真正用意。
不为死,不为生,又是为了什麽?
难不成真的是为了那个几近不可能的誓言吗?
他无法理解,一如他无法理解百年前青年是以怎麽样的心情,在禁地里称他一声”师叔”。
正值两人僵持之间,忽地听得一旁一声清响,原来是菱纱墓旁的望舒受到他手上羲和剑气影响发出共鸣,惊心如裂帛撕锦。
白发青年,则是稍稍的皱了下眉头。
而时机便在此时!
经络之中酝酿已久的炎气同著羲和火红剑光一同在眼前绽放,颤巍巍的烧向青年如雪般寒冷的白发,几乎是要让那般冷色融化一般的灼热。
他要,以羲和之剑尖挑去青年故做友善故做宽容的假象!
正当锐利的剑气几乎削到青年微蹙的眉心之时,只听得轰然一响,原本置於他们中间的石桌却被青年一掌击碎,石块纷飞之间已挡去了他的攻击,更掩去了视线。
急急回剑施法欲避免自己被石屑所伤,却听到又是铿然剑啸,巨石细缝之间青紫色的剑尖同著青年坚定的眼神明晃晃的向自己刺来。
举剑挡格,他只觉得虎口一震,旋身步踏之间,各已拉开了距离,漠然相望。
可叹可笑的是,两人所行之法,却又都是昔日琼华所学的”仙风云体术”。
此,可算是同门相残?紫英看著傲然而立的男人,脸上又泛起了一抹苦笑。
一招手,剑匣之中所剩之七色长剑应之而出,各自占了方位团团围住那人。
抱歉了,玄霄师叔,今日弟子慕容紫英不得不用全力,来完成誓言。
剑起白云飞七泽,啸吟秋水动三湘。
昔日他早已知道慕容紫英善於铸剑养剑之法,也知道此百年间慕容紫英已成半仙,但适才一剑却还是让他仍不得不感叹与百年前的天壤之别。
比之而论,剑好、剑法更佳!
又如同现在,居然能想到将剑身本体与后天八卦之法和之,以气控之,除去一人分身乏术的问题,更占尽八卦相生相克绵绵不断之特性,真是天赋奇才。
果然,果然往时未得除之,今成他之心腹大患!
「慕容紫英,你还真是准备周到。」不悦的挑起眉,再一次的体认到自己的错误并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这些剑…………花了你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昼夜?」
「为了师叔,半载又算的了什麽?」青年手捏剑诀,却朝他笑了笑,毫不在意他话语中的冷嘲热讽。「倒是,要请师叔指教了。」
「这样,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将我困住?」青年的笑容总是让他看著 冒 火,他执起羲和,步伐一转剑尖便和著锐利剑气指向了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