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笙
她换了新的香水，是JoMalone London的Wild Bluebell Cologne。
水蓝色的裙摆团簇着野生丁香的甘冽，腰间的花纹如新生的翠芽，贴合着她的身体，剪裁出最合适的尺寸。她拉开试衣间的帘子向他走过来，遍地都是成熟的柿子与蔷薇交织的醇厚中调。
“好看吗？”嘴角轻轻上扬，那是沉溺在漂浮的海洋泡沫里的笑容，他怔了怔，手里的杂志滑落到了地上都未曾察觉。这样甜腻的味道，比果盘上新切的西瓜还要可口。
“就这件吧。”他为她戴上头纱。
这大概是最仓促的婚礼了，仓促到，他连他结婚证上另一半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几日前的窘迫依旧历历在目，他坐在沙发上翻着一份档案，左左右右就那么几页，来来回回翻个不停。这个案子的推理框架一目了然，真凶的名字他都能一口报出来，可是脑子里的思绪却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开头结尾。
她刚下班，脱了外套习惯性的搭在他家的衣架上：“听说你找我，怎么了？”
不晚不早的傍晚，燃烧的晚霞舔舐着本就不那么清醒的晚风，开着窗的客厅，烦躁快要溢出来。
“我们……要不要……结婚？”
傍晚总是最不清醒的时候，没等对方消化掉这几个字蕴含的信息量，他干咳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始瞎说。
“那个，FBI最近安排了一个任务……你和我一起去吧……然后……我们……嗯……我们之前在国外用的什么身份还没注销，领个证的话也没什么的，以后你要是……要是怎么也不影响你婚嫁。”
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眼前的姑娘愣了一下，最后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件事情被当成笑话在FBI的饭后谈论了好几天，就连工藤新一的上司都知道了，他单独把他叫进了办公室：“好了，你的婚假我给你批了，我现在给你个任务，把宫野小姐追到手好吧。”
太糟糕了，实在是太糟糕了。
工藤新一拼命的揉着自己的头发，此刻他凌乱的稻草发型像极了某位拥有和他一样媒体曝光率的熟人，甚至连夜查案时常掉发的脑袋又掉了几根黑色，落在婚纱店洁白的瓷砖表面上格外的扎眼。

仔仔细细说起来，他和灰原或许连恋人，都算不上。
甜栀子的芬芳沉淀在毕业典礼的合唱旋律里，两个人就那么半蒙半认真的答完了结业的卷子，然后和同班的同学一起，从窗户口丢下一摞又一摞白花花的卷子，急速下坠的课本，像极了他们度过的那些日子，不知不觉，走过好几个年头。
APTX-4869的研究搁置在地下室蒙了灰尘的电脑里，那个如兰花般沉静的女孩子，也不记得是在哪一年嫁出去的，一簇捧花从高台处扔下去，接到捧花的那位园子小姐，如今也已儿女双全。
他们从未说过要在一起，可是，却一直在一起。
组织的事情结束以后，他顺理成章的加入了FBI，因为工作的原因，时常国内国外来来回回的跑，光是护照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名字，都能整理出一个清单，走过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每次回到日本，第一个看到的人，永远是她。
没什么组织决战生死相许的俗套戏码，有次他在教室门口等着她一起回家，她站在高高的桌子上，拿着彩色的粉笔在绘制板报。粉笔灰的粉末落在她的头发上，有点狼狈，她回过头叫他，让他再拿一盒粉笔给她。微微侧着的脸颊和整块半成品的板报融为一体，不知怎么，他就觉得她特别好看。
毕业的时候，好多女孩子都跑去找心仪的男孩子要上衣的第二颗纽扣，来找工藤新一的，自是数不胜数，可是他谁都没给。那天灰原哀一直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拒绝一个个漂亮的小姑娘，没有像往常那样打趣他，只是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上的时尚杂志。
最后，他把一整件校服上衣，连衬衫带纽扣都给了她。
那件上衣至今都在她的衣柜里躺着，有时候见她收拾衣柜的时候会拿出来一起晾晒，上面的纽扣保存的完好无损，每一颗都缝制在该有的位置上。
想想是真的失败。太失败了。

换好衣服从婚纱店走出来，天色已经隐隐有些晚了。
“明天再去办手续吧。”她把包装好的礼盒丢给他，散落的茶发在晚风里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从她的无名指穿过，那里圈着一个银白色的物件。
前段时间有希子的结婚纪念日，她跟着工藤新一一起去了法国，浓郁到极致的浪漫城市，街头的空气都凝聚着反转巴黎的中调，他认命的拎着好几个购物袋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挑选首饰的时候分了两束目光到第三排第二颗钻戒上。
没想到那时微微驻足的神色，尽在他的眼里。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叫出来结了个婚，买了婚纱置戴了戒指拍了合照，虚假的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拍婚纱照的时候，浅蓝色的头纱笼罩着她漂浮的海藻碎发，半躺在深绿色的人工草坪上，清透的余香渐渐步入后调，浓郁的白麝香混杂着刚下过雨的甘甜，余味无穷。
他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伸手触碰着她柔软的脸颊，童话里的睡美人大概都没有这么好看的模样。
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多角度的闪着，刺着他有些睁不开眼，所幸换了个姿势躺在她的身侧，弥漫的淡淡清香从她的后颈散发开来，不浓不腻，淡香最是醉人。
她一转身，额头磕着了他的下巴，刚一抬头就被他吻住，浓郁的巧克力味口红染上他的唇，浆果色宝石红，带着轻微的细闪，Dare you.
带点挑衅意味的色号，他莫名有些烦躁，附在她的耳畔：“嫁给我，可以吗。”回答他的是一双摸上他胸口的手，微微一用力，扯掉了他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

淡淡的月亮从浓厚的云层里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工藤新一呆在她的公寓里，帮她整理着新购置的物件。
无意中打翻了她放在柜子上的盒子，一堆花花绿绿的卡片从盒子里掉落下来，欧洲银行信用卡，XX社区医疗保健卡……相似的卡片有好几张，每一张都署着不同的名字。
一年之内，七八个身份。
“你明天，拿哪个名字去办手续？”衣服口袋里的纸巾被来来回回的摸索着，手心里是一层薄薄的碎屑。
她没说话，收拾着抽屉里的护照资料，翻找着好久没拿出来的户籍文件。
“你猜。”
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
她有过许多的名字，宫野志保也好也好，Sherry也罢，又或者是跟着他一起在国内外潜伏做任务的时候，被安排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假名字，记不住的代号。
名字什么的，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太重要的，一个符号而已。
曾经有人问过她，您最想保留的，是哪个名字？
“Haibara Ai.”
这个名字，签在她和他的婚姻届上。
没什么特别，留下它，大概是因为，这个名字与他有关。
——END——

注：第2—5L为本文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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