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凉如水,檐下灯笼的烛光在漆黑夜色中微不可见。整个神仙居静谧无声,连个守卫都没有,想来是有人特意安排。
七七坐在台阶上,夜风吹起长发,遮住了眼眸,她定定的看着灯笼随风摇摆,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感觉冲进胸腔,毫无睡意,只是有点寂寞。
小泥巴推门而出,“小姐,很晚了。再不开心,也吃点东西,早点歇息吧。”
她摇摇头,视线并未离开那点微光,“你别管我了,我想再坐会儿。”
“小姐,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小泥巴挨着七七在台阶上坐下,神情中有着深深的担忧和关切,“你不是答应了王爷要照顾好自己,如今又这样整夜整夜坐到天亮。”
七七转回头,苦笑了下,“小泥巴,有酒么?”快活城里自然有不少好酒,只是她素来不喜饮酒,这神仙居里并未备着。上回水溢酒香的时候,已经久远的像是上辈子似得。“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小泥巴犹豫了一下,“我去找找,你等着。”
酒很快便拿来了,小小的一坛桂花酒,甜中微辣,醇香绵长。斟上一杯,却洒了不少出来,浅尝几口后,七七忽然将手中酒杯掷向面前的湖水,“嗵”的一声,水波荡漾复又平静。她拿起酒坛闭上眼睛,一口口往下灌,任由那辛辣灼烧的感觉由喉头涌入,心头是钝钝的痛,整个人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有人伸手去夺她的酒坛,她死死攥着不松手,喃喃着:“猫大哥,不过就是喝了你一坛酒,别这么小气嘛。我知道这几年你忙着快活城的事,又要打理丐帮,都没时间去寻酒了。等下回我去汾阳时,给你带几坛好酒,这总成了吧。”
虽是普通女子饮的桂花酒,如此喝法也是很快就醉了,七七只觉全身轻飘飘,头却沉重的无法支撑。素日里瞧着熊猫儿和阿音他们把酒言欢,只道这酒能让人忘记烦忧,尽享欢愉。可此刻尽管眼前模糊,心却依旧清醒,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辛酸痛楚,远的近的,每段都有他,又偏偏没有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如血债唯有命来偿。
一人一剑消的是两家恩怨,虽是手下留情,可两剑穿胸亦是重伤在身,而柴玉关欠下的又何止于此。一声长啸,围上来的人被掌风震退,他单手护着女儿,疾点周身大穴,强行止住从各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没有喘息的时间,罡风起,更多的人又涌了上来。对于他们而言,唯有此刻,方有机会报那血海深仇,便是仇家的女儿也不能放过。被打落山崖前,七七最后见到的是目眦尽裂,浑身是血的柴玉关。
三日不眠不休的搜寻,沈浪和熊猫儿等人终于在谷底找到了七七。很多年后,沈浪都记得那个夜晚。黄叶满地,烟翠无情,凄凉月色下,一人一孤坟。她捧起一抔黄土洒在面前那矮矮的土堆上,葱葱玉指鲜血淋漓,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跪坐着一遍遍重复,直到天明。那个巧笑明媚,如火一般炽热的朱七七从此不再。
晨曦微明,七七回头望来,那一双清冷的眸子,比月色更凉,仿佛世上再多温情,亦无法暖她分毫。
“他死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怨恨、孤寂,和痛极重极的绝望。
短短三个字击溃了熊猫儿,在见到七七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埋在黄土之中的是谁,铮铮男儿竟胆怯到不敢开口。
七七踉跄着站起来,目光凝视着一旁的枯树,神情空洞,眼底冰凉淡漠,嗓音嘶哑:“他们人人都说着该死,不止是他,还有我。”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拔下头上的玉簪。
熊猫儿和阿音神色大变,不及伸手去拦,一道白色的人影瞬息上前,紧紧抱住七七,一把夺了手中玉簪,扔在地上。她垂下眼,看着断成两截的玉簪,忽然笑了。这是他送的,她一直戴着,就算他说缘尽于此,她也舍不得摘下。如今这般收场,却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你们以为我想死吗?怎么会呢。我答应了二爹要好好活着,他之前和我说有好些地方要带我去,如今他不在了,就算一个人,我也想去瞧瞧。”她推开沈浪的手,捡起那半截玉簪。
沈浪压下心底的惊忧,看着她朝枯树走去,浑身紧绷,却一步都不敢挪动。她立了良久,终是红着眼睛转身,幽幽的说了句还是无人知晓的好。
“二爹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大错铸成,就算尽力弥补也无济于事。他后半生所愿是这一城百姓和乐美满,如今将快活城托付与你。往后快活城和柴玉关再无半分关系,方能真正安宁。”对着熊猫儿说完这句,七七转身复又跪到坟前,背着众人。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中滴落,没入黄土,无声无息。“他说生前恶名昭彰,原不奢望能有善终。如今埋骨于此,倒是难得清净。也请诸位代为保守,算是我这做女儿的唯一能为他做的。”
“七七——”这一声呼唤让她眼眶一热,所有的怨怼、恐惧、悲伤刹那化为最深的心痛和最无助的绝望。沈浪掰开她攥紧的手掌,半截玉簪血迹斑斑,掌心鲜红一片,刺的她双目生疼,抬眼看去,沈浪的脸那么模糊而遥远,她喃喃着:“他原本不会死的,只是为了我——为了我,才死在了这么个鬼地方。”眼前瞬间黑暗,陷入昏睡前她落入了那熟悉的怀抱。
夜凉如水,檐下灯笼的烛光在漆黑夜色中微不可见。整个神仙居静谧无声,连个守卫都没有,想来是有人特意安排。
七七坐在台阶上,夜风吹起长发,遮住了眼眸,她定定的看着灯笼随风摇摆,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感觉冲进胸腔,毫无睡意,只是有点寂寞。
小泥巴推门而出,“小姐,很晚了。再不开心,也吃点东西,早点歇息吧。”
她摇摇头,视线并未离开那点微光,“你别管我了,我想再坐会儿。”
“小姐,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小泥巴挨着七七在台阶上坐下,神情中有着深深的担忧和关切,“你不是答应了王爷要照顾好自己,如今又这样整夜整夜坐到天亮。”
七七转回头,苦笑了下,“小泥巴,有酒么?”快活城里自然有不少好酒,只是她素来不喜饮酒,这神仙居里并未备着。上回水溢酒香的时候,已经久远的像是上辈子似得。“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小泥巴犹豫了一下,“我去找找,你等着。”
酒很快便拿来了,小小的一坛桂花酒,甜中微辣,醇香绵长。斟上一杯,却洒了不少出来,浅尝几口后,七七忽然将手中酒杯掷向面前的湖水,“嗵”的一声,水波荡漾复又平静。她拿起酒坛闭上眼睛,一口口往下灌,任由那辛辣灼烧的感觉由喉头涌入,心头是钝钝的痛,整个人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有人伸手去夺她的酒坛,她死死攥着不松手,喃喃着:“猫大哥,不过就是喝了你一坛酒,别这么小气嘛。我知道这几年你忙着快活城的事,又要打理丐帮,都没时间去寻酒了。等下回我去汾阳时,给你带几坛好酒,这总成了吧。”
虽是普通女子饮的桂花酒,如此喝法也是很快就醉了,七七只觉全身轻飘飘,头却沉重的无法支撑。素日里瞧着熊猫儿和阿音他们把酒言欢,只道这酒能让人忘记烦忧,尽享欢愉。可此刻尽管眼前模糊,心却依旧清醒,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辛酸痛楚,远的近的,每段都有他,又偏偏没有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如血债唯有命来偿。
一人一剑消的是两家恩怨,虽是手下留情,可两剑穿胸亦是重伤在身,而柴玉关欠下的又何止于此。一声长啸,围上来的人被掌风震退,他单手护着女儿,疾点周身大穴,强行止住从各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没有喘息的时间,罡风起,更多的人又涌了上来。对于他们而言,唯有此刻,方有机会报那血海深仇,便是仇家的女儿也不能放过。被打落山崖前,七七最后见到的是目眦尽裂,浑身是血的柴玉关。
三日不眠不休的搜寻,沈浪和熊猫儿等人终于在谷底找到了七七。很多年后,沈浪都记得那个夜晚。黄叶满地,烟翠无情,凄凉月色下,一人一孤坟。她捧起一抔黄土洒在面前那矮矮的土堆上,葱葱玉指鲜血淋漓,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跪坐着一遍遍重复,直到天明。那个巧笑明媚,如火一般炽热的朱七七从此不再。
晨曦微明,七七回头望来,那一双清冷的眸子,比月色更凉,仿佛世上再多温情,亦无法暖她分毫。
“他死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怨恨、孤寂,和痛极重极的绝望。
短短三个字击溃了熊猫儿,在见到七七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埋在黄土之中的是谁,铮铮男儿竟胆怯到不敢开口。
七七踉跄着站起来,目光凝视着一旁的枯树,神情空洞,眼底冰凉淡漠,嗓音嘶哑:“他们人人都说着该死,不止是他,还有我。”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拔下头上的玉簪。
熊猫儿和阿音神色大变,不及伸手去拦,一道白色的人影瞬息上前,紧紧抱住七七,一把夺了手中玉簪,扔在地上。她垂下眼,看着断成两截的玉簪,忽然笑了。这是他送的,她一直戴着,就算他说缘尽于此,她也舍不得摘下。如今这般收场,却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你们以为我想死吗?怎么会呢。我答应了二爹要好好活着,他之前和我说有好些地方要带我去,如今他不在了,就算一个人,我也想去瞧瞧。”她推开沈浪的手,捡起那半截玉簪。
沈浪压下心底的惊忧,看着她朝枯树走去,浑身紧绷,却一步都不敢挪动。她立了良久,终是红着眼睛转身,幽幽的说了句还是无人知晓的好。
“二爹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大错铸成,就算尽力弥补也无济于事。他后半生所愿是这一城百姓和乐美满,如今将快活城托付与你。往后快活城和柴玉关再无半分关系,方能真正安宁。”对着熊猫儿说完这句,七七转身复又跪到坟前,背着众人。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中滴落,没入黄土,无声无息。“他说生前恶名昭彰,原不奢望能有善终。如今埋骨于此,倒是难得清净。也请诸位代为保守,算是我这做女儿的唯一能为他做的。”
“七七——”这一声呼唤让她眼眶一热,所有的怨怼、恐惧、悲伤刹那化为最深的心痛和最无助的绝望。沈浪掰开她攥紧的手掌,半截玉簪血迹斑斑,掌心鲜红一片,刺的她双目生疼,抬眼看去,沈浪的脸那么模糊而遥远,她喃喃着:“他原本不会死的,只是为了我——为了我,才死在了这么个鬼地方。”眼前瞬间黑暗,陷入昏睡前她落入了那熟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