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
雷歐力陪皮耶多走了好一段路,但四周的景色依舊不變,貧脊的黃色土壤、紛飛的沙塵、以及溢滿的垃圾,皮耶多的目的地仍舊還沒到,雷歐力不自覺頻頻看向自己的影子,神情略帶焦慮。
皮耶多自然不會沒有注意到,「怎麼了嗎?」
「那個、還要很久嗎?」雷歐力低著頭、雙手抓著衣襬問道:「……到你要去的地方。」
雖然會因為季節而有所不同,但皮耶多還是可以說出個時間:「大概太陽下山就會到。」
「我、我……」雷歐力遲疑許久仍舊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看看皮耶多,再看看自己來的方向,他沒辦法對皮耶多說出自己想回去的話,這讓雷歐力覺得自己好像丟下了他。
皮耶多獨自生存於流星街,為了活下去,學會看人臉色是基本的事,他儼然是個人精,怎會不知道雷歐力在想什麼,只好語氣略帶無奈得問:「你想回去?」雖然他也不知道在流星街有什麼地方可以成為一個人的「歸處」。
「……嗯!」這次雷歐力僅稍稍躊躇,就肯定得回答了皮耶多,他想回去、回到那個他與庫洛洛一同生活的小屋子,雖然那裡很破舊而且還夏天熱、冬天冷,一點也不舒適,但他就是想回去。
這下換皮耶多呆住了,從短時間的相處中他就知道男孩是優柔寡斷的人,甚至很可能在他的遊說下跟他走,卻不料在「回去」這件事上如此執著。
「你一定要回去嗎?」皮耶多放軟語氣、故作可憐道,想看看雷歐力會有什麼反應。
「一定要回去!」雷歐力這次不僅大聲回答,還大力得點了個頭,不過他又馬上補充道:「不過,之後如果你有到那邊、就是今天你經過的房子那邊,可以來找我!」
「好吧!」皮耶多聳肩,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勉強人的人,對雷歐力同樣如此:「那你就快回去吧。」
得到同意,雷歐力才安心得往回跑,卻沒有察覺自己的行動根本毋須得到皮耶多的同意,只是他真的太看重這個他在流星街裡第二個認識的人,甚至下意識得把皮耶多當成朋友。
隨著與皮耶多的距離愈遠,雷歐力的影子變得愈發細長,直到太陽漸漸西下、皎潔的月亮緩緩升起……。
一路跑回與庫洛洛住著的房子,雷歐力氣喘吁吁,但仍舊沒有趕上,因為他看到客廳的窗戶透著些微亮光,想來庫洛洛已經回來了。
雷歐力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因為「晚歸」而害怕面對庫洛洛,明明庫洛洛沒對他生過半次氣,但他仍做賊心虛似的繞到自己房間的那一側,打算從窗戶翻進去,至於庫洛洛……等明天再面對。
打開窗戶後,雷歐力靈活得踮起腳尖一躍──原以為會躺到床鋪上,卻不想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
「肯回來了?」
「──洛!」
「去哪了?」庫洛洛問話的語氣和平常並無二致,一般人根本聽不出差異,但雷歐力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一定生氣了。
生氣這種情感其實連庫洛洛自己都覺得很陌生,他剛回來的時候,沒見到雷歐力來迎接自己他就忍不住皺眉,在確認整間屋子都沒見到人影後他眉頭皺得更緊了,連看書也沒辦法專心,他很討厭這種不能控制的感覺──無論是自己的心情還是雷歐力的行蹤。
自覺自己做錯的男孩頭低得不能再低,卻又幾次忍不住偷瞄庫洛洛,雷歐力對這個狀況傷腦筋極了,不過庫洛洛卻有耐心得很,一點也沒有想打破僵局的焦躁,和雷歐力成了兩個對比。
回憶了下午發生的事,雷歐力斟酌後說道:「去找食物了。」這並非謊言,他確實有這個打算,只是皮耶多不肯告訴他獲取食物的方法,不過他今天的晚歸到底是因為皮耶多,而庫洛洛又對此生了氣,他想暫時還是不要讓庫洛洛知道皮耶多的存在比較好,再尋個適當的時機說吧。
原本事情可以就此揭過的,但庫洛洛今天就好像是要把雷歐力逼到牆角似的,追問:「為什麼?我帶回來的食物不夠嗎?」
「不是,當然不是!」雷歐力連忙否認,庫洛洛帶回來的食物當然夠,甚至其中還有稀有的調味料,「我只是希望可以減輕你的負擔……。」
這次少年總算沒再說話,雷歐力試探性地看向庫洛洛,他知道這個回答過關了。
庫洛洛幾不可聞得嘆了口氣,並隨手將書放到一邊,下了床就要走。
雷歐力趕忙抓住機會,向少年道晚安,庫洛洛則頓了一下後應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