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峰回路转
    
    
    
    
    
     云母金刚的嘴角抽搐着，面对白眉罗汉突然发飙，他比郭暝海更加不知所措。
    
     只是，心底有隐隐的疼，因为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白眉罗汉说的都是对的。
    
     只是，灵吉菩萨如同一座太高大的山，一直以来只能仰望，“背叛”二字想都不用想。
    
     云母金刚冷着脸道：“罗汉，你也是须弥的人，你居然对菩萨这么大不敬，你不想活了那是你的事情，别拉上我们。”
    
     白眉罗汉给他这么一说，登时火上心头：“他妈的谁不想活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现在躺在砧板上的是你们的宝天金刚，不是老子！”
    
     云母金刚忍无可忍，也大吼道：“你疯了吗？！你是菩萨的心腹啊，居然这么朝着外人，菩萨的恩德你放到哪里去了？！”
    
     “我早就不是他的心腹了！！！！”这一句惊天地泣鬼神发动所有的五脏六腑迸出来的一句话，其冲击力绝不仅仅是云母金刚他们脸上连错愕都显不出的僵硬神情可以映证的。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郭暝海，心里已经一片空白。
    
     “我……我早就不是了……”白眉罗汉平静的看着云母金刚茫然的双眼，神色如常，只是一双被享誉盛名的白色眉毛盖住的眼睛里，却慢慢的流出了两滴硕大的泪珠。
    
     郭暝海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从白眉罗汉的神情里他依稀猜到了什么，果然如他所料，在他走后，白眉罗汉终究是无法再重新获得往日的恩宠。
    
     灵吉菩萨底子里还是太过计较，疑心太重的人。
    
     兔死狐悲，白眉罗汉从宝天金刚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所以今天才会在这里突然情绪失控，感怀自己的吧？
    
     “怎……怎么回事？”云母金刚颤抖着嘴唇，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他牢牢的记得，就在前不久，灵吉菩萨还公开大赏了白眉罗汉，并且昭示天下，说“汝等有君三分大义，则须弥可永安矣。”
    
     但是，白眉罗汉激动的神情不象是在说谎，何况在他的印象中，白眉罗汉从来没说过谎。
    
     白眉罗汉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个凄然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边：“假的，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安住你们的心。如果不是他，”白眉罗汉指了指旁边的郭暝海：“第一个死的绝不是宝天金刚。”
    
     “你……你……你你说什么？”云母金刚完全被震撼到了。
    
     旁边一直吓得说不出话的淄博金刚开口道：“我不信，这些都是你编造……”
    
     “我编造？！”白眉罗汉的眼神凌厉得可以杀人：“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明明天下都知道我跟立证在须弥山是死对头，为什么我会这么帮他？你倒是给我编造出一个可信的理由来啊！”
    
     淄博金刚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白眉罗汉环扫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我不想自己成为第二个宝天金刚，同样也不希望你们成为第三个第四个宝天金刚。你们都醒醒吧，菩萨在须弥山上已经亲口说了，你们的命跟须弥山，跟他自己比起来根本不屑一顾！”
    
     这句话彻底的击溃了云母金刚的心理防线，那种隐隐的痛楚在急速的变大，扩散，逐渐的充实到四肢百骸，疼得让他连思考都无法继续。
    


   最后一缕游丝般的神智在做着绝望的反抗：“可是……可是我们都是菩萨带起来的……我们不能背叛菩萨……”
    
     郭暝海止住了还想继续发挥的白眉罗汉，沉声说道：“菩萨说让宝天金刚死，你们却想让他活，这就已经是背叛了。”
    
     云母金刚再也撑不住了，他想不清楚，明明他的心里就是那么明白的告诉自己要想救回宝天金刚，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为什么自己还要拼命违背真实的意愿，只是为了维护那座跟自己关系不大的须弥山？
    
     只有郭暝海知道，灵吉菩萨用长久以来日复一日重复的训示和惩戒将自身的威严化为一道牢不可破的枷锁，死死的锁在这些人的心灵上。
    
     于是他们潜意识的认为，须弥山不能反抗，不可反抗，不敢反抗。
    
     在暗杀星组织的心理训练日程中，这种状态叫“奴化”。
    
     要冲破这把枷锁，非得有豁出一切的拼劲和毅力才能做到。
    
     这就是郭暝海为什么不打算在今天就逼云母金刚就范的原因之一，只是没想到白眉罗汉突然跑出来，却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大忙。
    
     云母金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就算我们想反抗，但我们都不是灵吉菩萨的对手，反抗的后果就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我们现在就陪着宝天一起死了。”
    
     郭暝海淡淡的看着他，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沉静：“你错了，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论及生死，在别人的手中生等于死。”
    
     “怎么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云母金刚猛然抬头问道。
    
     “不要让别人掌握住。”郭暝海的回答言简意赅，脱口而出。
    
     云母金刚仿佛突然开窍了一样，了然于心，他发现，郭暝海不正是一个最鲜活的例子吗？
    
     虽然说师门显赫，但是有名无权，这样的尴尬身份，他却能从须弥山逃脱，并且游离于菩萨和金刚当中，从容不迫。
    
     这样的人，也许辗转艰难，但决不会随时被一纸命令就处以极刑。
    
     云母金刚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平静的对郭暝海道：“说吧，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回宝天？”
    
     “云母，你相信他了？”淄博金刚惊讶的道：“他可是害死……”
    
     “淄博，”云母金刚神色恢复了正常：“宝天不在，这里我作主。他说得对，命运只有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才能真正保住我们的命，就算掌握不住，也起码得添上几个筹码。”
    
     淄博金刚不敢再反驳：“但是我们救出了宝天还能何去何从？”
    
     “放心，”郭暝海道：“我保证，你们救出了宝天金刚，还会是须弥山的人。”
    
     云母金刚紧紧的盯着他：“我以为你会说服我们跟你。”
    
     郭暝海粲然一笑：“我从来不勉强人家，哪天你们觉得跟着须弥山没有前途了，也可以跟我，我来者不拒。但眼下，我宁愿这须弥一派还是存在的好。”
    


   白眉罗汉打岔道：“快说正题吧，你打算怎么救宝天？龙象菩萨那里高手颇多，我不敢肯定我能把他抢出来。”
    
     郭暝海微一沉吟道：“各位，你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大张旗鼓能让多少人看见就让多少人看见的去求欢喜佛救回宝天金刚一命。”
    
     “求欢喜佛？”云母金刚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还不了解情况吧？欢喜佛那个派系最近跟我们很紧张，不要说欢喜佛不肯救，就算救了，我们怎么有脸回须弥山？”
    
     郭暝海道：“欢喜佛肯定会救，但是当然不能让他老人家来救，必须得灵吉菩萨亲自出手。”
    
     云母金刚道：“你越说越离谱了，灵吉菩萨如果愿意出手，他现在就可以收回成命。”
    
     郭暝海道：“你说的是让他自愿收手，我说的是让他被迫收手。”
    
     白眉罗汉忍不住道：“老弟你精神错乱了是不是？欢喜佛决不会为了一个金刚而跟灵吉菩萨翻脸的。”
    
     郭暝海道：“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我下午就上须弥山见灵吉菩萨，我会让他收手的。”
    
     云母金刚难以置信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可以说服灵吉菩萨？”
    
     郭暝海转过身，临别时只留下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笑脸：“因为你们已经无路可走。”
    
    
    
     “启禀菩萨，立证金刚求见。”仭利天王心惊胆颤的报出这个曾让须弥上下闻之变色的名字。
    
     果不其然，灵吉菩萨把手中的奏本一合，脸上的神色可以用暴雨天来形容：“岂有此理！他居然敢来我这里？！他来干什么？”
    
     “没……没说，”仞利天王战战兢兢的道：“他只是说有事关须弥生死大局的事情需要面见菩萨。”
    
     善乐菩萨气道：“你叫他滚出去！”
    
     “慢着，”灵吉菩萨踌躇着，万一郭暝海是要说那个宝鼎的事情呢，那可大意不得：“叫他进来，反正他在这里也不能捣什么乱。”
    
     当郭暝海笑容可掬的走进那熟悉的地方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更加愉快，对着灵吉菩萨就是一顿周全的礼数：“弟子叩见菩萨。数月不见，着实想念。”
    
     灵吉菩萨忍住脸上的黑气，尽量假装语气和熙道：“起来起来，你也算是我须弥的人，不要这么多礼节，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
    
     郭暝海起身看看四周，见灵吉菩萨早已把杂人全部排除出去了，只留了一个还在吹胡子瞪眼的善乐菩萨。
    
     郭暝海笑笑道：“菩萨别来无恙？”
    
     “无恙。”灵吉菩萨的耐性没有那么好：“你来何事？”
    
     郭暝海道：“弟子是前来请求菩萨收回杀宝天金刚成命的。”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灵吉菩萨大感惊讶，宝天不是他死对头吗？怎么会专程跑来替他求情？
    
     灵吉菩萨沉吟片刻道：“我要知道理由。”

第七十三章     两强联手
    
    
    
    
     “理由很简单。”郭暝海道：“云母金刚他们现在已经准备去向欢喜佛殿下求助了，请欢喜佛救宝天金刚一命。”
    
     “什么？！”灵吉菩萨的脸色终于无法保持平和了：“他们怎么会去求欢喜佛？”
    
     郭暝海坦然道：“我挑拨的。”
    
     “……”灵吉菩萨的内心做了无数次激烈的抗争，终于将当场杀死郭暝海的冲动强行压下，表面风和日丽的道：“哦，你为什么会去挑拨？”
    
     郭暝海一笑而过：“当然是为了我个人的生存。为什么我要去挑拨并不需要菩萨关心，菩萨应该关心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有胆量听从我的挑拨求助欢喜佛。”
    
     灵吉菩萨闭紧了嘴唇不作声，脸色极端的难看。
    
     旁边的善乐菩萨摸不着头脑，见灵吉菩萨不作声，壮着胆子问道：“为什么啊？”
    
     郭暝海笑道：“这个问题那么简单，菩萨一定猜到了。宝天金刚是须弥一派在金刚派系里面的领军人物，他的手下全部是他一个人东拉西扯发展到今天的规模的。虽说顶撞文殊菩萨他是有不对，但内里的人都明白，向来谨慎的他一定是得到了菩萨某种程度的默许才敢为之，菩萨今天为了这根小小的紫藤就下令杀他，人心涣散。您说，他下面的人是更忠于他还是更忠于须弥呢？”
    
     善乐菩萨倒吸一口冷气，他不明白何以如此复杂隐藏得如此深的问题郭暝海可以用三言两语就把它说清楚了，但这不是重点，他说的危机才是重点。
    
     如果事态真的象他说的那样发展，那么须弥就会为了一个宝天金刚而失去整个金刚层面，那可是无法估量的巨大损失。
    
     善乐菩萨赶紧转向灵吉菩萨，眼巴巴的希望他表一下态。
    
     灵吉菩萨的两颊通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半晌才一字一句的迸道：“他们没有这个胆量。”
    
     郭暝海笑道：“他们是没有，但是如果他们求了欢喜佛，情况就不一样了。欢喜佛一定会出手的，至于原因，我不说菩萨也知道。欢喜佛一旦出手，宝天金刚势必对欢喜佛感恩戴德，集体叛变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菩萨人财两空岂不是欲哭无泪？”
    
     原因灵吉菩萨当然知道，自从他利用宝鼎要挟欢喜佛以来，欢喜佛就一直对他咬牙切齿，苦于始终无机会下手而已。
    
     郭暝海说的每一句都击中他的软肋，字字滴血，准确的掐中了七寸，灵吉菩萨在对郭暝海的权谋之术增进得这么快万分惊讶的同时，也很明白自己被逼迫到了必须表态的边缘了。
    
     因为那些利害都是存在的，灵吉菩萨只是一直抱着侥幸，万一郭暝海看不到而已。
    
     见灵吉菩萨只是盯着他不说话，郭暝海也开始觉得全身不舒服起来：“菩萨，还有问题吗？”
    
     灵吉菩萨淡淡的道：“我想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帮我们须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我究竟给了多少好处给你？”
    
     郭暝海拍掌一笑道：“说到点子上了，不怕说句老实话，如果有得选择，我是宁愿选欢喜佛，也决不会选跟菩萨站一边的。”


   “你说什么？！”善乐菩萨勃然变色。
    
     灵吉菩萨挥手止住了善乐菩萨的怒气：“你说下去。”
    
     郭暝海定定的迎着灵吉菩萨的目光，平稳的道：“可是，谁叫我有幸服侍了菩萨一段时间，又有幸的跟曼沙金刚见了一面。就算我想去欢喜佛那边，曼沙金刚也不会同意的。这就是缘分，佛说，众生要随缘，所以我今天才站在这里。”
    
     善乐菩萨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又扯上曼沙金刚了？”
    
     至此，灵吉菩萨已经完全明白了郭暝海的用意，也终于知道郭暝海的用意其实是跟自己一样。
    
     曼沙金刚，灵吉菩萨，郭暝海，这三个原本可以互相成为死敌水火不容的三个人，因为碰上了那个诡异的宝鼎，无意中触动了西天最大的秘密，被迫上了一条船，结成了脆弱而又不散的同盟。
    
     这个同盟的成员互相猜疑，互相监视，一环扣着一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小心翼翼的前行，错了乱了，就会引发其他环的错乱。
    
     同盟如果最后分崩离析，那么他们三个人的命一条都保不住。
    
     现在曼沙金刚因为服侍大势至菩萨，上去了第六重，暂时远离了金刚斗争漩涡的中心，也使他远离了灵吉菩萨和郭暝海两人，这让他更为紧张，更加紧迫的看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判断着下面的局势。
    
     灵吉菩萨和郭暝海只要其中有一个人踏错了拍，就可能会引致曼沙金刚的过度解读，从而让他错误判断同盟已经破裂，为了自保而被迫先下手为强。
    
     所以灵吉菩萨就算恨极郭暝海，虽然想法设法排挤郭暝海，但是始终对郭暝海客客气气，不敢在表面上有一句责怪之辞。
    
     所以虽然接引尊者百般劝说，详尽陈述转投欢喜佛的利弊得失，但郭暝海始终固执的不讲理由的试图接近须弥派系。
    
     只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斗归斗，那条红线是不可逾越的。
    
     不向曼沙金刚发出错误的信号，这是他们两个都必须要尽的义务。
    
     见灵吉菩萨还是不表态，郭暝海的耐心也快耗光了：“菩萨，话已经讲到这个份上。您是聪明的人，您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两个再这样耗下去，不仅有弊无利，更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不如都休兵，各干各的事。”
     “就凭你刚才一番话就想和我们结盟，休想！”善乐菩萨怒吼道。
    
     “我同意。”灵吉菩萨抛出了让善乐菩萨目瞪口呆的话语：“只要你能保证在金刚这里不给别人抓住须弥的辫子，我可以撤回杀宝天金刚的命令。”
    
     他已经想清楚了，跟这小子斗下去不仅容易引起曼沙金刚误会，而且的确是耗费了自己的大量精力，不但没有取得几场胜仗，还间接帮助郭暝海进步神速，这样下去付出回报不成正比，还是及早收手的好。
    
     “如此，多谢菩萨了。”郭暝海鞠了一个大躬，飘摇而去。
    


第七十四章     庶室密谋
    
    
    
    
     “宝天金刚回来了！”一声充满喜悦的叫喊终于打破了这持续数日的难忍的寂静。
    
     云母金刚等人都喜形于色，纷纷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宝天金刚已经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身上衣衫褴褛，隐隐约约见到下面裸(河蟹)露的红肿的肌肤，显见遭受过酷刑。
    
     众人忙迎上前去，云母金刚激动地道：“宝天，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
    
     “你们也好意思叫我！”宝天金刚突然变色，声色俱厉地骂道。
    
     云母金刚当即住嘴，神色尴尬，众人都不敢出声。
    
     “看看你们都对灵吉菩萨做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足可天打雷劈！！”宝天金刚的脸色可以媲美黑炭。
    
     云母金刚不敢说一句话，只好委屈的把眼光投向坐在一边的郭暝海，后者一直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旁观。
    
     “不知道各位方不方便让我和宝天金刚单独说会话？”郭暝海开口道。
    
     云母金刚恨不得郭暝海说这句话，赶紧带着众人离去了。
    
     宝天金刚凌厉的目光转向了郭暝海，眼中的冷气几乎要把人冻僵：“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我在这西天一天，我就会尽我所能把你整死！”
    
     “人都走光了，不用再演戏了。”郭暝海冷不防的蹦出一句话。
    
     宝天金刚一愕：“你说什么？”
    
     郭暝海用手掌边缘轻轻摩挲着杯口的边缘：“你既然已经跟我交手过一回了，就该知我是什么人。跟聪明人就得说聪明话，跟我玩这些没用。”
    
     宝天金刚不解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郭暝海猛地把杯子一放，淡淡的道：“你非要跟我装糊涂，那我就把话挑明了讲。老实说，我是从不相信西天还会有什么尽忠精诚刚正不阿的人存在的，就算有，也早被乱棍打死了，爬不到宝天金刚这么高的位置。”
    
     说着，郭暝海故意看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的宝天金刚，继续不紧不慢道：“人，哪个不是为自己而活的？你可比云母金刚那帮傻蛋懂得多了，我也晓得你这样做的苦处，你不摆出个效忠主子的模样来，云母金刚他们怎么会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怎么会服你的管？灵吉菩萨也就不会挑你做须弥的首席金刚了。不过这招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的，你骗得了别人，灵吉菩萨可是看得很清楚的，要不是我上须弥力言，你的脑袋现在应该分家了。你现在若还没有失去理智，就该乖乖的跟我联手。我有能力救你，就有能力让你身败名裂。”
    
     宝天金刚的脸色渐转苍白，眼神里甚至带有一丝恐惧，自己隐藏那么多年深得连自己都快忘记的真实意图居然被眼前的这个人一眼看破，怪不得连曼沙金刚都会败于他手：“我有什么理由要跟你联手？”
    
     他已对郭暝海完全折服，他知道郭暝海的威胁不是空洞乏力的，他现在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面具的理由。
    
     郭暝海道：“理由只有一个，和我联手不但没有性命之虞，还可以风风光光的做你的首席金刚。”


宝天金刚沉吟片刻道：“那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郭暝海笑盈盈道：“什么代价都不用，我还可以让你们以后一派独大。老弟，我是不打算在金刚这里混太久的，我的位置在上面，你不用那么忧心忡忡担心我抢你风头。”
    
     宝天金刚总算释然于胸，也是，曼沙金刚都混到第六重了，作为他的死敌，同样师出名门的郭暝海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你想怎么做？”这句话等同宝天金刚已默认了郭暝海的领导地位。
    
     郭暝海想了一想道：“金刚这里是不是只有圆满金刚那里可以跟你们派系抗衡？”
    
     宝天金刚答道：“是。没权的佛和菩萨很难安插人进来，名气大一点的都自立山门，也看不上这里。”
    
     郭暝海又道：“你把你们和他们的关系以及怎么斗的，都给我简略说说。”
    
     宝天金刚道：“要说我们是一直跟他们斗的，那着实太冤枉我们了。他们的上面是欢喜佛，还是我们主子的主子。我们见了他们，恭恭敬敬的，不敢说一个不字。只不过各为其主，各人有各人的利益，有些事情会瞒着他们，利用他们，但也不敢让他们察觉。也就是几个月前，灵吉菩萨把我叫了去说了一下后，我们才敢明着一点跟他们斗的，但我还把着，不让撕破脸，我怕灵吉菩萨糊涂了，这欢喜佛我们怎么敢惹呢？”
    
     郭暝海心里明白，灵吉菩萨是因为宝鼎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但做得那么出格和决绝还是出乎他所料，看来灵吉菩萨的狠远不止自己所看到的。
    
     郭暝海又道：“圆满金刚他们是管什么的？”
    
     宝天金刚道：“他们管的跟我们差不多，他们管各佛和菩萨的衣服量身和织造，我们管大家用的花瓶香炉等器皿。”
    
     郭暝海笑道：“欢喜佛倒是给了个好差事给他的手下啊，衣服要比饭碗重要多了。不过这样看来，你们管的跟他们管的没有什么交集，怎么斗呢？就象你对我那样使绊子吗？”
    
     宝天金刚的脸色不好看了：“这种绊子也只敢对新来的使。我们平时是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逢到有菩萨和佛尊生诞庆辰的时候，我们两派都得奉送上庆生用的寿衣和寿物，这个时候就大有玄妙了。送得好了，上面欢喜，也是给我们的主子争脸，说得更深一点，有利于我们的主子跟各派搞好关系，发展脉络，所以无论是欢喜佛和灵吉菩萨都特别看重这个。两派就在这上面较劲了，这事一般都是我和圆满金刚亲自去干的，为的就是兹事体大，疏忽不得。哪家得了脸，另外一家就算是败了。”
    
     郭暝海道：“这话说得不通，西天上下好好歹歹算起来有名的也有上千个菩萨和佛，这还不包括其他没名的空挂菩萨之名的神仙，每天起码十几个人过生日，你们操持得过来吗？”
    
     宝天金刚道：“你不知道，不是每个菩萨和佛都过，有上命说给他庆生的才搞庆典，一般也就是那些得上面宠爱的菩萨或者年长的菩萨遇上百年诞辰才有一次。差不多几年能有一次庆典就算不错了。”
    
     郭暝海沉吟道：“这还有点意思，那最近有菩萨过生日吗？”
    
     宝天金刚道：“凑巧，几个月后是洞虚菩萨的五千岁诞辰，他是一个老菩萨，门下没什么弟子，却是当年在最困难的时候接济过毗卢佛的，所以才在西天呆得安稳。这个诞辰也是毗卢佛下令给他办的，半年前灵吉菩萨专门叫过我上去，说这一桩要好好上心。”


   郭暝海道：“所谓上心，应该就是指要怎么知道那老菩萨的喜好，然后送相对应的东西是吧？”
    
     宝天金刚皱眉道：“可不是，你别看这活好像简单，实际上大不容易，我们和圆满金刚那派都在抢这方面的信息，大概的都打听得出来，细节就不好说了，哪家知道更多，哪家就赢定了。”
    
     郭暝海道：“那你们现在打听得怎么样了？”
    
     宝天金刚道：“不怎么样，那洞虚菩萨生性疑心极重，门下没有什么亲近的弟子，一个个都找过了，只知道那老家伙喜欢有兔子的图案，但一个弟子说，单单有兔子还不行，至于还要加什么谁也说不上来，正为这个头疼呢。”
    
     见郭暝海不说话，以为他恼怒了，宝天金刚忙接道：“圆满金刚那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大不了到时两家打个平手。”
    
     郭暝海淡淡的道：“我从来不喜欢平手，要斗，就得分出个输赢。洞虚菩萨那边的事情我去搞定，你们这几天只需要干一件事，那就是放风去圆满金刚那边，就说须弥把所有信息都搞到手了，这次赢定了。”
    
    
    
    
     郭暝海辞别宝天金刚后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找到了接引尊者，把整件事原委说了一遍，末了道：“你有什么主意？”
    
     接引尊者喝了一口茶，含笑道：“看样子，你打算亲自出马？”
    
     郭暝海道：“他们都不中用，我也不想亲力亲为。”
    
     接引尊者道：“西天的菩萨们嘛，有怪癖的多得是，洞虚菩萨向来深居简出，足不出户，心里想什么确实很难打探得出来。不过宝天金刚说的一番话倒是提醒我了，他不是说那菩萨喜欢兔子吗？”
    
     郭暝海微微一笑：“我晓得你要说啥，我们俩想一块去了。他有一个弟子说，单单有兔子还不行，但是要加什么并不清楚。如果这个弟子没有说谎的话，那就暴露出一个很大的问题。”
    
     接引尊者接口道：“那说明这菩萨以前只要是有兔子的图案都喜欢，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使他对兔子和有些东西在一起的图案很是厌恶，弟子们都吃过苦头，所以才拿不准现在需要加什么。”
    
     两人相视大笑。

第七十五章     草蛇灰线
    
    
    
    
    
     洞虚菩萨住的地方极其隐蔽，虽然身在第五重，但是却在一个有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的角落里。
    
     住的地方往往也能体现一个主人的身份，住得越靠近中央，就越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尊贵。
    
     大量的不知名的菩萨都挤在第四重那里，过着比罗汉风光不了多少的日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洞虚菩萨还算略有薄名。
    
     虽然住处很是偏僻，但是不得不承认，洞虚菩萨不是个眼光短浅，缺乏雅兴的人，没有争斗之心的他，花了大量的心力来整理自己的这个居所。
    
     眼前是一道小溪，清澈浅流，是通过引水工程从明渠流过来的水，或许洞虚菩萨天生谨慎，没敢引太多的流水，不过蜿蜒清凉，划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嫩草茵茵，已足以衬托出这里的巧夺天工。
    
     郭暝海并没有急于进去会见洞虚菩萨，而是蹲下身来，轻轻抚摸地上的小草，顿时沾满了整手的露水珠。
    
     多年来系统训练而成的敏锐眼光让他发现，这条小溪将这篇绿茵茵的草地分割成两半，而小溪南边更靠近门府的那块草地明显要比北边这块短了很多。
    
     原来如此，郭暝海的嘴角边浮现出一丝会意的微笑。
    
     按照计划，他找到了洞虚菩萨的大弟子庇覃尊者，一个极爱金银财报的守财奴，也是为圆满金刚和宝天金刚两派提供主要线索的唯一弟子。
    
     郭暝海财大气粗，给的东西比圆满金刚和宝天金刚都要值钱和多得多，庇覃尊者激动的差点没有跪下来叫郭暝海做爹了。
    
     他重复来重复去都是那些已经打探过的消息，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郭暝海不耐烦的打断他，不客气的道：“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你师父不喜欢单独只有兔子的图案的？”
    
     庇覃尊者忙道：“这是师父他老人家亲口说的，说只有兔子太冷清了，广寒宫上的那只还有嫦娥和吴刚陪着呢？”


郭暝海道：“你师父既然只是嫌冷清，那就代表随便加点什么东西上去都可以了？”
    
     庇覃尊者连连摇手道：“我也只是这样想，就是这样才惹出了大祸了。有一年师父的寿辰，我们弟子下面的都想他老乐呵乐呵一下，合计了许久，呈上了一组花瓶，上面刻画的分别是兔子捧上寿桃、展开贺寿条幅、身批云彩霓虹诸如此类的吉祥画面，满心以为他会夸奖我们几句。没想到，他一见这些图案，脸色立马变青了，也没说缘由，直接把我们四个弟子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自此之后，我们再也不敢送有兔子图案的东西了，这样师父虽然不怎么高兴，好歹没有大祸啊！立证金刚你说，这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些图案我是看了一千遍也没看出有什么纰漏出来……”
    
     郭暝海插口道：“你师父有几个弟子？”
    
     庇覃尊者忙道：“有五个。”
    
     郭暝海道：“还有一个弟子呢？他送的是什么？”
    
     庇覃尊者道：“那人脾气跟师父一样古怪，平时不跟我们师兄弟往来，只顾服侍师父讨师父的欢心。又吝啬得很，这么多次寿诞，我就没见过他送过东西的。”
    
     郭暝海起了兴趣道：“他叫什么名？”
    
     庇覃尊者摇头道：“金刚还是打消了这份妄想吧，列图师弟是不会跟你说一个字的，宝天金刚他们也是费了多少口舌，送了多少东西，撬不开他的一个嘴角，其实我看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担心说错了被你们报复……”
    
     “恕我大胆猜一句，”郭暝海平静的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你虽然是洞虚菩萨的大弟子，但你其实还没有列图尊者早入门，是吧？”
    
     庇覃尊者全身明显的一晃，脸上神色剧变：“这……这……”
    
     郭暝海飘然一笑，起身离去。
    
    
    
    
     列图尊者果然跟庇覃尊者说的一样，象块臭石头一样，无论郭暝海如何编造借口，他总是托故不见。
    
     郭暝海再好的耐性也不由得有点火了，到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摆出金刚的派头，喝命列图尊者来见。
    
     在西天，最重的就是上命下从，管你有再大借口，有再紧急的事务，也不能逾越得了这个规矩去。
    
     列图尊者没奈何，只好出迎跪接，起来之后冷冷的道：“金刚有何命令让属下执行？”
    
     郭暝海见他面庞棱角鲜明，从面相上看，知道是个认死理的人，除非让他心服口服，否则不可能从他口里知道半分消息。
    
     若是西天多几个这样的人，我郭暝海休矣。
    


   郭暝海本来也没打算从他这里探听出什么，他只是想印证自己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
    
     郭暝海轻轻凑前，对目不斜视的列图尊者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打算把那条小溪恢复原貌呢？”
    
     列图尊者全身剧烈战栗，强烈的惊讶让他几乎没站稳自己的身子，两颗眼珠子直直的看着郭暝海，几乎要全部瞪了出来：“你……你……你怎么……”
    
     郭暝海哈哈大笑，脚不沾地，顷刻已经远去。
    
     列图尊者恐惧的看着郭暝海的身影，难以自信的喃喃自语道：“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不可能，除了我和师父，谁都不会知道……”
    
    
    
    
     郭暝海从洞虚菩萨那里出来，直接去了宝天金刚府上。
    
     宝天金刚那里早收到消息，一群人在门口迎接郭暝海的到来。
    
     见郭暝海笑容满面，疑虑满腹的宝天金刚还是问了一句：“打探到了？”
    
     郭暝海笑道：“搞定了。原来洞虚菩萨那里面前……”
    
     “慢着。”宝天金刚突然阻止道，对云母金刚使了一个眼色。
    
     云母金刚会意，带着所有人就退出去了。
    
     郭暝海笑吟吟道：“你还挺谨慎的。”
    
     宝天金刚道：“我和圆满金刚彼此之间已经牵扯了那么多年，派系之间复杂难计，我在他那边安插了棋子，保不住他在这里也布置了眼线。象这等大事，我从来都不让他们知道。”
    
     “你好狠。”郭暝海随口道：“连云母金刚你也怀疑。”
    
     宝天金刚冷冷的道：“我只是一视同仁，只要是人，就有叛变的可能。既然怀疑，那么就都怀疑。他们都是识大体的人，不会因此而心存芥蒂的。你现在可以说了。”
    
     郭暝海道：“我已经从列图尊者那里得知，我想你之前也去过那里看地形，他们洞府前面那条小溪以前不是条小溪，是条大河。”
    
     “不可能吧？”宝天金刚乍闻之下，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是大河的话就僭越了。只有佛尊等级以上才能在洞府门前布置河流。”
    
     “要不怎么现在成了小溪了？”郭暝海意味深长的道。
    
     宝天金刚惊疑道：“你的意思是……”
    
     郭暝海道：“洞虚是个古怪的老头儿，他为啥喜欢兔子我不知道，也许可能跟他在修行的时候有关，但是这老头爱水是不折不扣的事情，要不然他没必要这么大费功夫去明渠引了水到自己洞府面前来，不过这小溪现在也恁小了，怪不得他老是不高兴。”
    
     “等等，”宝天金刚的脑袋都乱成一团麻了：“你是怎么知道这条小溪以前是大河的。”
    
     “很简单。”郭暝海道：“南边的草要短很多，北边的草却长，西天的草都是一副样子，高度都一样，何以两边的草不一致？”
    
     宝天金刚猛然站起，恍然大悟道：“南边那里曾经是河床，所以草矮下去一截子，天啊，我怎么没想到过这点？你亲自去实地察看过了吗？真的是河床？？！！”
    
     郭暝海道：“不用实地看了，列图尊者的脸色都变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宝天金刚欣喜道：“那就是说，洞虚老头喜欢的就是兔子加水的图案了，太好了，我立刻秘密安排人去做一个美人瓶。”说完，忙忙的走出去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郭暝海出神的看着两扇厚重的大门，嘴边笑意满溢，眼里尽是管不住的春意。


   转眼间，洞虚菩萨的寿诞就快到了。
    
     在此微妙时刻，前四重的视线几乎都挤在了金刚这个层面上，按照往日的风俗，现在的两派早已风云并起，明里暗斗，潜藏波涛。
    
     但今年的寿诞却明显要比往年平静了好几倍，不仅如此，各派的举动也颇为诡异，让人浮想联翩。
    
     比如欢喜佛派系的圆满金刚，曾经创造过一天去了八次织房的记录，出来的脸色据说很是难看，一言不发。
    
     比如须弥派系的宝天金刚，据说要作为贺寿用品的美人瓶做好了之后，破天荒的拿到自己密室，竟然亲自为其描画图案，显见要保密到底。
    
     又比如最近混得风生水起的立证金刚，闭门不出，据闻天天在庭院喂鱼赏鱼，甚是悠然自得，还不时上须弥山找灵吉菩萨下棋，关系极其融洽。
    
     种种迹象都在提示着西天诸人，须弥这派似乎早已胜券在握。
    
     金刚层面只怕要准备变天了。
    
     一时间，须弥派系的大本营车水马龙，宾客盈庭。
    
     然而，没有人知道，一场暗战即将在喜庆的日子出人意表的爆发，一场宝天金刚他们料所未及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他们都太过兴奋，兴奋到忘了一件事。
    
     足智多谋的欢喜佛在郭暝海频频高调示意与须弥山关系亲密之后，毫无动作，隐忍不发。
    
     而这正是最可怕的信号。


第七十六章     反客为主
    
    
    
    
    
     洞虚菩萨的寿诞终于到了。
    
     虽然他在西天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菩萨，但是仗着毗卢佛的面子，还是有不少菩萨和一部分佛送来贺礼，金刚罗汉多半都有出席。
    
     一时间虽然不能跟西天的那些庆典相媲美，但是也祥云溢彩，琳琅满目，每个人的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怀着各不相同的目的，一起齐聚在这个原本静寂得快要被人遗忘的灵山角落。
    
     宝天金刚一大早就使人去唤了郭暝海过来一起去，那人去了半天，垂头丧气的回来道：“那边的人说，立证金刚一大早出去钓鱼了，没那么早回来，吩咐说让宝天金刚他们先去，他随后赶来。”
    
     “钓鱼？”宝天金刚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今天什么日子，他去钓鱼？！我们是可以先去，但是去了怎么办？万一圆满金刚那边有什么说法，又不是我们去勘察的，怎么去说？”
    
     云母金刚在旁边劝道：“别急，宝天，这个局是他设的，他不可能会不来，或许有什么急事，日光菩萨那边叫了，他一定会赶来的。”
    
     淄博金刚道：“到底走不走？时间就快到了！”
    
     宝天金刚没辙了：“那就不等他了，只好先走了，快派人不停的去打探，一回来就叫他过来洞虚菩萨这边。”
    
     说着，宝天金刚亲手捧着礼盒，跟云母金刚一行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他们的出现自然而然引起了大部分的注目，不少人在低声纷纷议论道：“有好戏看了，圆满金刚他们已经到了，不知道今天会迸出什么火花来呢。”
    
     宝天金刚刚刚走进山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高昂的声音酸溜溜的道：“哟，须弥山的人怎么来得这么晚？不知道是赶东西赶不完了，还是因为出了什么差错，不敢来了？”
    
     宝天金刚抬起头来，正好见到一群大概二十多人的均作金刚打扮的人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这边，为首的一个穿着大黄色的八卦绣云袍，宽松的踏云履佩着土色的玛瑙翡翠，正是圆满金刚的惯常打扮。
    
     此刻，圆满金刚正在满脸笑容的看向宝天金刚，宝天金刚敏锐的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虽然被压抑得死死的，但是仍然泄露出来的强烈愤怒和不满。
    
     宝天金刚明白这件事已经彻底激怒了圆满金刚的派系，而这本来就是郭暝海一开始设下的局，何况灵吉菩萨也没有异议，但现在郭暝海没来，宝天金刚谨慎的性格决定了就算要翻脸也绝不能从自己这边开始。
    
     “圆满金刚有礼了。”宝天金刚仍然跟往常一样行了周全的礼数。
    
     “免了，我受不起。”一开始，圆满金刚的语气里就充满了浓郁的火药味：“怎么了？打头的那个没有来？这也未免太托大了一点。”


   宝天金刚知道他说的是郭暝海，但他决定装糊涂：“不知道圆满金刚说的是谁？须弥山这边一向是我打头的，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了。”
    
     “我是有话说。”圆满金刚抚摸着旁边的人手上的礼盒，意味深长的看了宝天金刚一眼道：“有些人啊，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天下的事啊，奇妙的地方正在于它的不测性，明明看好了的东西，很有可能却被别人捷足先登，遇到这种情况，宝天金刚，可千万要记得佛祖的训示，四大皆空了，就不会气着了。”
    
     宝天金刚脸色微微一遍，云母金刚在他的旁边低声道：“别理他，他这是攻你心术，纯粹是恐吓。”
    
     “不。”宝天金刚的脸色有些阴沉：“我跟他交手好几回了，我知道他的性格，虽然是有点浮夸和轻佻，但是绝不会空口说白话。今天他居然敢放出这么狂妄的言语，恐怕事情有变。云母，实在不行，你就亲自走一趟，把立证金刚请回来。”
    
     云母金刚也知晓事态严重：“我现在就去。”
    
     就在这当口，门口却传来响亮的通传：“立证金刚到。”
    
     宝天金刚这派的人齐齐松了口气，话音未落，就见郭暝海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来迟了，请问圆满金刚到了没有？”
    
     宝天金刚忙招呼道：“在这里。圆满金刚就是这位。”
    
     郭暝海赶紧朝圆满金刚行礼道：“在下立证金刚有礼了，一直想去拜见的，但是太忙了，没有时间，还请金刚恕罪。”
    
     圆满金刚的脸色从郭暝海一出现就开始很难看，他知道郭暝海是个棘手的主儿，但没想到郭暝海一开始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说出这些话，摆明了说他在郭暝海的眼中的重要性还不如去钓鱼。
    
     宝天金刚在后面一直拼命的扯着郭暝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郭暝海的添油加醋的结果下，现场的气氛再度升级，由剑拔弩张到一触即发，周围的气氛紧绷到连洞虚菩萨的人都不敢招呼客人了。
    
     圆满金刚压抑下心中的不满，怒极反笑道：“立证金刚出场果然不同凡响。有什么罪不罪的？过了今天什么气都顺了。”
    
     郭暝海哈哈大笑道：“听圆满金刚的话，是打算趁今天扳回一局了？”
    
     圆满金刚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郭暝海突然悠悠的道：“不知道这个法子是欢喜佛想出来的还是金刚想出来的？”
    
     圆满金刚脸色一变：“立证，你什么意思？”
    


第七十七章     暗殿垂明
    
    
    
    
     洞虚菩萨因为在西天排不上什么名儿，所以很多有名的佛和菩萨虽然想趁着这个机会向毗卢佛示好，但是不太方便自己出席，最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派自己手下最亲密的位次差不多的小菩萨代替自己前来。
    
     比如郭暝海很容易就看见了灵吉菩萨的代言人善乐菩萨，此刻正坐在洞虚菩萨的右手边，正不停的说笑着什么。
    
     左边也早已有了个人，面庞丰满，额头红印宛然，神情温和，似乎也在逢迎着洞虚菩萨。
    
     左手为尊，郭暝海大致猜到了那个人应该就是接引尊者所说的欢喜佛最宠信的蒙萨菩萨了。
    
     正中央的洞虚菩萨一辈子恐怕也难得有这么一次的风光，乐得他是合不拢嘴，脸上红光满面，几乎把皱纹都给抚平了。
    
     冗长的仪式过去之后，没有见过几次大世面的洞虚菩萨看上去有点拘谨，不知道该说什么。
    
     蒙萨菩萨先笑道：“大家今儿都来了，难得一起乐一乐。下面这些都是您老的小辈，他们都给您准备了很多礼物，你要不嫌累，就拿出来都看一下，喜欢的自己留下，不喜欢的赏给弟子，如何？”
    
     洞虚菩萨连忙点头，本来大家就找不到什么话说，挤在这么一个小殿里面难受，蒙萨菩萨提出这么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当然大家更加没有异议。
    
     蒙萨菩萨笑道：“那谁先来？”
    
     生怕郭暝海抢了头功的圆满金刚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我先来吧。洞虚菩萨寿典大庆，弟子们都十分欢喜，连夜赶工缝制了一件新衣服，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老的意？”
    
     见是自己的人，蒙萨菩萨自然十分欢喜，对洞虚菩萨道：“圆满手下很多能工巧匠，他们做出来的衣服就连佛祖都说好，您老穿上一件花头好的，走出去那叫人人一个羡慕，不如看看吧。”
    
     几句话哄得洞虚菩萨那老头万般欢喜：“快，快拿出来看看。”
    
     旁边的善乐菩萨眼皮微微一动，把头偏向一边，目光直射下面站着毫无动作的郭暝海。
    
     郭暝海对他微微颌首，示意他局面还在掌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