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你从一开始就去找别人不行吗?”
(我本知道这个问题傅廷雨也不能回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许是老天爷和我自己,对这段噩运全情投入与全程参与的主犯和帮凶。那颗头颅被他连踢带踏,不一时就折磨得不成样子,我在它的歇斯底里里消耗殆尽了恐惧和愤怒,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无力和茫然。)
“一定要如此吗?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我把头转过去,用额头抵在舆图上的洛阳,河以北即是我的家乡,那里的牡丹是唐神龙年间种下,我和金榜下的三十个名字相约去看,它也会被他的马蹄踩碎吗?我受够了这一切的荒唐,以头轻轻抬起,重重撞回在牛皮之上,横木舆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带哽咽的闷笑也响在胸膛。)
“你说我胜过你?那是你谈胜的标准,若是我要的胜,傅帅的碑都草长人高了。我最擅长功败垂成,如果你要的是那种胜的话,我可以给傅帅很多。”
“死百人杀一人,死千人杀一人,你要做这种勾当,尽管送草芥给我糟蹋。”
(残碎舆图自额顶滑落鼻尖,颔高抬,一头散发向后垂仰,用眉骨支撑两座山峦,顶礼膜拜,一副荒诞神色,纯是癫狂,不见一丝郑重姿态。)
(为万姓之城,舍己身之安危,我曾在将相折子中见多了此等蠢人,甚而乘兴而归,还要多骂两句匪夷所思,愚不可及,今日事到临头,被这种的事情胁迫可真是难看至极。)
(我捧下那颗“帅印”,将他死不瞑目的眉眼转向傅廷雨,与他同仇敌忾,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人。)
“我不要你许我什么,我贪生怕死,缺一条小命,我为这条命降你,死后魂不入柴氏族冢,黄泉无名无姓之野鬼一只,必下拔舌剥骨地狱生受其苦,”
(我一向怕疼,狠话说到这里还瑟缩了一下,色厉内荏的音调扬高)
“到时候我就面目全非,死无全尸了,都是因为你,不要在你的脑子里幻想我是什么样子!”
(猛然揭下那张不伦不类的“圣旨”,虎没了铠甲却生出尖牙和利爪,我死了才是对他意志的反抗,既然死也不成,更不算堂堂正正地活着,一桩人世间的躯壳和无归处的游魂,我又还害怕什么。我造孽业,全是为你野心,我剑锋过处,也全是你马蹄下的冤魂——你妄想从我这里贪取胜的甜头,却只能尝到败的滋味。)
“谢帅说云川全是凭我心意,那你就教你乞颜部的部下撩猫逗狗的时候离我的城池远一点,我看到他们的脑袋就心烦。南下戎兵经过城池,不得伤我百姓一人。谢帅若要来找我,就如今日一样,遣散扈从,孤身见我,否则休想见我点头。”
“以上种种,但有一条作犯,我必枕戈待旦,将谢帅早日横死他乡引为毕生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