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旧金山,又惯例逛了一趟跳蚤市场。在龙太太的档口里心不在焉地看着。
眼睛扫过一个个玻璃柜子里的东西,确定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物件。正是漫不经心的时候,柜子最左边的一只白玉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冷不丁地让我心头忽然一动。
旧金山常年风大湿冷,今天却是有点热。这只白鹅在我眼里,就是盛夏里荷塘的一朵白莲那样优美娴静,静悄悄地在暑热中自己享受幽静的时光。
把鹅比喻成白莲是不恰当的,但它当时给我的感觉是鹅莲不分,就是一个共同体。
我请龙太太把它拿出来。
玉质很白,造型很简洁,把在手心的时候,莲不见了,鹅就是鹅。
舒展是我对它的感官。那么从容,那么与世无争。放松,一心一意的在午后的阳光里休闲。
我用放大镜细细看它。绝对不是俄料,更不是青海料。致密细腻,我希望它是和田,但也不敢肯定。石头一面有个凹位,使鹅的一部分显得单薄,另一面却是平滑无比,丰满。鹅身有个天然小撞击坑,做工一般,鹅身有两处淡淡的糖色。
这时候龙太太慢悠悠的说:“水料啦。嗯。这鹅是水料,就是籽料。很多年前收的。家里东西放的散,这段时间打扫一下床底旮旯翻出来的。”
她的话猛然间让我明白了这只玉鹅给我的感觉为何是那样的舒心。的确,玉质细腻与凝脂,和造型都显得很舒展,水灵灵的,如同一块糯米糍粑。我搓了几下鼓鼓的鹅屁股,顿时那个部位油润起来,细腻滑润的质感,外皮天然小绺裂被顺势刻画成鹅翅膀的线条,依然能看见原皮的残留。
但是鹅身的一部分因为石头的厚薄变化显得单薄,我犹豫着,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原处。
又逛了一圈,一无所获,于是去一家北越饭店吃午饭。点了牛肉粉。典型的越南北方口味,汤浓味香,很淳朴的风味。
嘴里吃着,心里还是惦记着那只白鹅,恬静的样子,白润,优雅。就像是心里开着的一朵白莲。
就想着回去再看看。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就想着赶紧吃完回去,担心龙太太走了。
跳蚤市场一般在下午两点以后散场,这时已经是接近两点了。
好歹吃完了,结账走人。
好在开车几分钟就到了,跳下车就往她档口跑,远远看见了龙太太档口已经收拾好了,大箱小箱地往车后箱放。我几个箭步冲过去,迈过档口的台阶,一把抓住低头搬箱子的龙太太。
她显然吃了一惊。抬头看着我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收摊了。”
我说:“鹅,鹅,鹅。。。。”
她很疑惑。想了一会儿,很为难地说:“嗯嗯,明白了。可是都收起来了呀,不知道在哪个箱子里,要不下次吧。”
下次?那我还不天天着急啊,谁知道下次要隔几个月才来啊?
我是不见白鹅不死心。但是一看车里叠放的箱子们,我泄气了。
大箱小箱不说,而且都是套在布袋子里捆扎好了,密封程度一看就叫人咂舌。
我不死心,说什么也要见到白鹅。龙太太笑了:“好吧。看在你的痴情上头,就开一个箱子吧。有没有就看你和它的缘分了。你知道这些箱子重新开启是很麻烦的。那么多的箱子,里面密密麻麻,我怎么知道鹅在哪里呢?”
我连声多谢。龙太太看着车厢里满满的箱子们,想了又想,就是不知道白鹅在哪里。
她只好随手抽出来一个箱子,说:“有没有就看你和它的缘分了。如果这只箱子没有,就只有等下次了。”
箱子被一个粗布大口袋紧紧套着。我和龙太太合力把它退了下来。接着是箱子的第二层,一个大包袱皮包着,大别针扣得严严密密。
别针除掉了,露出箱子。打开箱子,是一层海绵。掀开海绵,是两只盒子。龙太太打开右面的盒子盖,里面是玉器和一些杂件。白鹅不在里面。
龙太太两手一摊:“看见了吧?下次吧。你这么喜欢它,我会替你留着。”
我没回答。我站在龙太太的左边,箱子里有两个盒子,她打开的是箱子里右边的盒子。左边,在我面前的那个盒子还没打开呢。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盒盖~~~~~~白鹅静静地就在盒子里的最上面。
龙太太惊叫起来:“真的是和你有缘啊!真没想到就这样一下子找到了。”
我笑起来:“不是找到了,是它一直在等我。”
也许冥冥之中的缘分,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