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
世人皆知大周有个刁蛮郡主李清歌,仗着其父是有着赫赫军功的定远大将军,便无法无天。
三从四德全不知,女训女诫概不晓。
整日骑马射箭,一身英气,远瞧全似男儿郎。
年二十有三,任待字闺中,明明是个老姑娘,却还容不得旁人说教,但凡听到半句嚼舌根子的话,便是一鞭子打过去,生生要了那人半条命。
定远将军虽是一介莽夫,却很是宠爱子女,奈何子嗣缘分浅薄,只育有一女,所幸李清歌虽是女娇娥,却很像自己,故而定远将军对其是百般宠爱。
如今,女儿二十有三却仍待字闺中,不免让他脸上无光,可偏偏女儿毫无忧虑,对成亲一事百般推脱,无奈之下,定远将军只好腆着老脸向皇上求了一个比武招亲,更是许以加官晋爵、良田万亩,只求一位如意郎君。
那场比武真真是声势浩大,擂台设在了最繁华的地段,整整比了七日,才决出一位翘楚——徐小武,这种程度,怕是武状元也不在话下。
人们说起时,只道那郡主原先瞧不上那徐小武,便要亲自下场,试试他的身手,谁知只两三回合,李清歌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徐小武也是个憨憨,一点也不知道手下留情,硬生生地将清歌郡主逼到了擂台边缘,差点就摔了下去,还好他开窍得及时,拦腰接住了李清歌。
有些添油加醋的,还说李清歌脸红了。
本来,这种谈资足够市井乡民津津乐道一年的,只可惜,边境动乱,还未等完婚,刚被封爵的徐小武便要赴往战场。
临行前一日,李清歌找到徐小武,递给他一副甲一柄剑,只道:“这是我爹爹以前赠我的甲,比寻常甲要硬上许多,剑是我特意找人为你铸的剑,上场杀敌,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是不行的。你是拼杀了七日要娶我的,可莫要食言。”
就这样,岳、婿二人领兵启程,奔赴沙场。
去是两人,归时却只剩了徐小武一人。
定远大将军战死沙场,厚葬,徐小武接任定远将军一职。
清歌郡主因悲伤过度,卧床不起。
李清歌醒来时,便看到在床边守着她的徐小武,她紧紧地抱住了徐小武,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小武,我爹死了,最爱我的爹爹没了,怎么办啊,小武,还好,还好你还活着,我真的好害怕,我做梦魇住了,我梦到你也一点点离我而去,我害怕极了......”
徐小武轻轻地抚着清歌的背,许是哭累了,渐渐地,清歌又昏睡了过去。
前定远将军无子,其女清歌郡主为其守孝三年,婚期延后。
人人都道清歌郡主变了,许是再无一个有着赫赫军功的爹爹撑腰,清歌郡主不再整日一副男儿郎的装扮,而是梳鬓绾发,学着女儿的做姿了。
三年后,孝期满,李清歌除服。
正月初九,取长长久久之意,前定远将军独女风光出嫁了,声势不亚三年前的比武招亲。
洞房花烛之夜,徐小武轻轻掀开清歌的盖头,四目相接,小武眼里满满都是欢喜,可清歌眼里却是似有似无的寒意。
“小武,你的佩剑可否给我看看?”
虽心下不解,但小武仍乖乖将佩剑递给了清歌。
“这把剑,你可有给它取名?”
“有,名唤‘剜心’。”
“剜心,真是好名字,这把剑是我用千年玄铁,请京城拔尖儿的铸剑师锻铸的,削发如泥......”
突然,清歌猛地将剜心架在了徐小武的脖子上。
徐小武大惊:“清歌,你这是干什么?!”
“剜心,剜心,不知这把剑都剜过谁的心,可曾剜过我爹爹的心?”
徐小武顿时面如土色。
“看来那人所言不虚,当真是我把捅死我爹爹的剑亲手给了仇人......”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出人头地而已!你爹爹素来独揽军功,你以为你爹爹那么多军功是哪儿来的?都是偷来的、抢来的!”
“不是的!”
“怎么不是,如果我没有杀你爹,死的人就是我!我拼死杀敌,不过是想多立军功,谋个锦绣前程,好风风光光迎娶你......”
“你闭嘴!你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你先把剑放下,我如今已是定远将军了,就算没有你爹庇护你了,我也可以一直宠着你,清歌,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的。
我拼杀七日只为娶你,你说过,让我不得食言,同样的,你也不可负我!”
清歌看着小武充血的眼睛,脖颈因为激动,已经被剜心印出一条血痕,李清歌轻笑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杀父之仇,你我之间再无可能,这剜心沾过我爹爹的血,所以你不配死在这把剑下。”
说完,李清歌手腕一转,将剜心狠狠地向自己心脏刺去。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徐小武想要阻止,却只是徒劳无功。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清歌刺向自己心脏。
他不敢拔剑,只能死死地按住伤口,却止不住血如泉水一般汩汩流出,他大声喊着来人、救命,却无法阻止清歌都生命一点点在他怀里流逝。
“如果,如果当初,你没有接住我就好了......”
其实三年前,女儿便知晓了真相,只是女儿还要为爹爹守孝,女儿绝不是贪恋人世间的欢愉。
爹爹,女儿这三年有努力做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儿家。
爹爹,女儿成婚了,您不是一直盼着我成婚嘛。
爹爹,女儿终究没能帮您手刃仇人。
爹爹,女儿来陪您了,只是一颗心好像收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