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月中，丰乐楼骤然失火，幸火势未蔓延，仅烧毁顶楼包厢数间，坊间传言因丰乐楼顶楼地势得天独厚，可下视禁中，遂引天怒。
@蔺昀-

临近端午，街上开始飘着箬竹叶的清气，我被这味道勾出了馋虫，到了江心坊也未曾餍足，便与蔺昀开玩笑，他该要么早些、要么晚些地邀请我，申时可正是上下不着的时候。
说起来，我与蔺家不少人都有些交情，不过登门拜访还是头一回，站在廊下看着他，伸手拨了拨那只八角灯，我说，“就当是来看看这灯也好，”美人依旧，我想起那年的上元节，“不过要想看这美人图，还得是晚上上了灯，才最有滋味。”

-。天气渐热，天干物燥时，即使府中街巷粽叶飘香，也将冰块搬进了屋内，是日休沐无事时，府上也来了一客。
-。他就立在青阳门前，同我开着玩笑，一时没理会到是何意思，只直接了当问了句：你还想待到晚上再我这用膳？后这话显然有些不近人情，好在屋外廊下那花灯，转移去了他注意力，遂想起一直有句话没问，那年上元节，究竟是不是我两的初相见。
-。罢了，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携壶过去，是冰镇过的梅子酒，夏日喝过后，清凉爽口，来到廊下让陵光搬来两矮椅子，摇着蒲扇，就着隐蔽微风过发梢，侧首疑惑相问
-：这么喜欢这花灯，不如我今就回送给你？
-。整的好像我这间屋子只一处八角美人灯，才让他觉着最有滋味的东西，没劲。
-：听说了没？

蔺昀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没有意思，可同他是发不出火的，因为他根本就是无辜的，有些事他意识不到，我也只能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灯遇到他，也是白白的不解风情。
“嗯？”我不再看美人，只听他冷不丁的提问，没头没脑的，这下了朝堂万般不想再提殿上的事，他的意思也不像是那些，倒像那街头巷尾藏藏掖掖的传闻。
“伯英指的哪一桩，”我大概估摸得出他说的哪件事，只是闲来无事便起玩心，“是说南北斜街分治，还是那击鼓喊冤的王都人？左右他们都是这地上的众生，可比不上登高临远的仙人，闹了不好，是要烧眉毛的。”

-。我是很认真的在对他说，却换来置若未闻，虽然我也很喜欢很喜欢这八角灯，伴随陪同了我五载深夜寒暑，依然小心爱护的悬挂起，仆人每隔数日便要悉心擦拭，才得以让其依旧如新。然我感觉他好似一眼就盯着那灯爱不释手的模样，市面上再也买不着了，所以才忍痛说要不就送回去吧，君子不夺人所好。
-：一盏灯罢了，你对我叹什么气，想看留至天黑点上，不就行了
-。说着口气若无其事，却分明一头雾水，既然好看，当初又干嘛送给我？要我喜欢的东西绝对要自个留着，才不会轻易给人。对其明知故问赏了个白眼，他表演的方式就不能简单点吗，唇角夸张都咧到耳后了
-：就是那仙人，惹怒的不是眉毛，而是丰乐楼，你说三月中才发生的事，都过去月余，怎到如今才闹来这坊间流言。

“嘿，可骗着你一句留夜了，你说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邀请我来，还不备点儿酒菜什么的。”
他说起的是之前三月丰乐楼着火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是烧了起来，不过控制得很好，更没有往更多的地方扩去，只在顶层毁了些包厢，并不大碍。
那时只当是个寻常走火，整修得也快，这两天又如常迎宾了，只是突然冒出点流言，倒颇有几分意味。
“就那不着边的话，你信？”

-：
（未完待续）

-：骗？你好无聊。
-。面无表情讽他的闲情，哪是我邀请，只有他天天叨叨要来，我才请的，一定是我听烦了叨，才请他来，并不是我自己想请。瞥眼天顶午后的日头，不早不晚，午膳已过晚膳尚早。
-：你午膳没吃饱么？跑来我这吃酒菜。这不有一壶果酒，你要不要。
-。说罢斟了一杯青梅酒递去，思衬话中意，只是那些流言，有点骇人听闻，比起天怒，还不如说人为更靠谱些
-：当然不信，年久失修的老楼稍一不注意火烛，便都难免走水，只是如今才冒出流言，怕不是有人作祟

“这无聊了便想到伯英，可见心里与你亲近，你倒还不高兴了。”
果酒清醇，难得吃这一味也新鲜，一杯下肚，听见他的话也跟着和上一和。
“你我不信，可街上有的是人信，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扩散得这么快，要说背后没人我才觉得奇怪。”
谣言这种东西便是越玄妙越好，往谁都不可说的路子上拐，越是忌讳得深，底下就乱得越快。
“这火星点的好啊，可还有谁敢妄议禁中，”却又想起先前与另一人的话，“堵不如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有的是人偷着乐，有的是人心惶惶。”

-：作为一个无聊的消遣，我应该很高兴么。
-。反嘴怼回去，这话是够甜的，只不过如果把对象换成蔺朝同我说这句话，那我大概能高兴飞了。
-。想啥呢，不可能的。
-。摇首打消了想法后，听他言市井小民的想法，倒是真有其事，天子脚下，竟有人挑唆这种谣言，也是一种不太平的景象。细思极恐，讳莫如深。
-：终归任其谣言，非是件好事，假的传久了，便也传真了。天下悠悠众口，再毫无顾忌传下去，京畿防守声望不存。若寻些蛛丝马迹扼其源头，也太费周章，且瞧瞧接下来时什么路数吧。

可不是，京畿防守正是侍卫司的事儿，闹出这个玩笑话，传久了真的假的都要变味儿了。
“走火那时便已经去查过一番，底下报来应是包厢的烛火台倒了，这简简单单的事儿现在就是说出去，也当做因果报应，要拗那些歪心思的，他们本就听不进好歹。”
天怒荒谬，可这种神神鬼鬼屡禁不绝正是因为百姓心怀敬畏之心，“我看哪，倒不如编个更大的故事盖过去，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天色渐渐暗下来，仆子进来添灯布菜，终还是让他捱到了晚膳时候。闻人惊世骇俗一话，眉头柠起，拢川归疑，一时不解，把话问住了，明知罪而故犯？与那些利用鬼神蛊惑百姓人心的有何区别，便请教他
-：变更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何说起？

天色渐晚，侍仆开始布菜，我看他还有些不情愿，脑子也糊住了，这主意本就是我一番不成熟的考量，添了半分玩笑加了一点试探，这要问个清楚明白，却是难了。
“我说这个，可是酒话，”手指弹了弹杯子，“既然有心以天神降禁中，何不以祥瑞衡之，那白象仙鹤，出现得不正是时候么？”

-。他的话尚带着玩笑意味，而我却认了真，是要刨根问底的知道究竟要如何，是以，一手抽过他杯子，道
-：那你别喝了，吃菜。
-。言辞正经，祥瑞衡之，可当真有效？会不会适得其反。
-：白象是大理国送来的，自幼长在寺庙，哪算得上什么祥瑞，白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