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如没有睡醒的雄狮，睡眼迷蒙的蛰伏在此地，时而观望着某一处，透露出一抹精光来。远处曼丽的光火，就如那抹精光，格外的耀眼，偶有的微风拂面，带来不知何处而来腐朽的味道，让人皱了皱鼻。走动的声响于身边，是熟悉的人，亦是最得意的学生，似回到当初，初次见面时，他的意气风发 ）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嘴边微微的笑意，是因为他的不逊，亦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独到的眼光。听他那一句盛气凌人的形容，勾了勾嘴角，嗤笑一句 ）
“哼，你也好不到那里去，目中无人。”
（。往他脸上一瞥，便转向了沉沉的暮色中，盯着远处，他们曾经挥洒汗水、泪水的地方。）
“会想念这里吧？”

（今晚的夜空没有繁星，只有几颗落了单的星星，形单影只，分布零星，空中有一层淡淡的云，原本就不明朗的夜空添上一层薄纱。）
（曼丽蹲在火光前，忽明忽暗的火光照着她的侧脸轮廓，隔着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站在我身侧，话说当年。）记得。
（转过头去，眸如深潭微澜。）在飞机上，老师盛气凌人。
（那时怎会想到今日，今日再回想过去，亦是有趣。明天，我就要离开军校，说不清道不明是何种情绪在心里翻涌，对他还是对她。）
（我沉默了一会儿，转眸看向夜色朦胧，又似好好环顾了一圈周围，缓慢吐出一个字，清晰明了。）会。

（。自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似乎就瞧见年轻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骄傲自负，目中无人——是的，目中无人。或许就是这点，让我看中了他，就是他，能够完成最难完成的任务，终究为革命事业，推入一个新的征程。耳边是他笃定的回复，简单的一个会字，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
“这里的人——”
（。目不及与他的脸，许是我对这个问题我没有十足的把我，亦是不知他心里的我，是不是还是那个凶残无比的认知，没有丝毫感情。作为特工，出色的特工，感情是一份累赘，若被其他人听见，想必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那个人。到了口边的问题最终也打了弯才出了口）
“也会偶尔想起嘛？”
（。或许是对他的了解，或许是对自己的自嘲，当他的一句回复入耳时，竟有些些轻松下来，自他脸上转入深沉的夜色之中，远处的星火，引我目光停住 ）
“我在这里送走一批一批孩子，有的送到了前线，有的送进了坟墓，他们有的温和，有的敦厚，有的烈性，即便有的是贪生怕死的，也都是些好孩子，只可惜，他们生错了年代，进错了学校，投错了老师，我的心，也都是肉长的，此时，却明知不可为之而为之。”
（。每每提及，眼前好似浮现那一批批孩子的脸庞，有恐惧、害怕、无措、最终面无血色。）

（夜色温柔，路灯昏黄，凝望着远方，军旗飘飘扬四海，好去好归来。聆及他言，微微一触动。）会——（目光坚定。）除了你。
（他是我的启蒙恩师，但也是他，让我看明白了许多，恨吗，我肯定斩钉截铁的回答，恨。）
（相视一笑，各怀心事，他与我话别，一次又一次的殷殷叮嘱。夜色如同黏稠的墨汁，紧紧包裹着夜幕下的一切事物，令人不自觉的心生胆颤。）
（他一句句情真意切的感叹，停下脚步，带着些许不明看着他。）老师，为什么不让我们战死沙场？
（眉头拧在一块，老师的做法我不明白我也不懂。）非要用这种极端又残酷的方式来考验我们。
（微微一顿。）我们都是人，哪有人不贪生呢。

（。战争向来都是残酷的，藏血百万，堆骨成山，自古以来，都是——战争从来不会因为谁懦弱，谁可怜，而对谁怜惜，只是他们从来都看不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战争也从来不知在战场，如今的我们，大江南北的人民，谁不是处在水深火热的战争中，此时此刻，处处都是战场而已。）
“你知道一个贪生怕死的孩子，会带来什么后果么？可能是一次策划很久的心动，或者是出卖组织，明台，你可知道，一旦踏出这所大门，你所在这里经历的危险，就不在只是擦伤点皮肉，流那么一几滴血，而是更多鲜活的生命。你所想象到的危险，没有想象到的危险，都将无声息的出现在面前，行动中无所凭据，精神上的人格分裂，备受摧残时时刻刻处于危险的情况中——死亡对你来说，都将是家常便饭，稍有不慎，就会自我毁灭。记着一个优秀的特工，唯一的生存根基，就是不畏生死，唯一的生存法则，就是——”
（。嗤声一笑，对上他那副诧异的目光，沉重的神色，嗤笑他此刻竟然还是这般无知。）
“谁也别信，除了你自己。”
（。对他我是欣赏，是严格，是谨慎，更多的也想去相信，只是作为特工，让我知道，这世间人心的险恶，现实的残酷，战争的残忍，我们想要活下去，只能相信自己。低首时，看见那蹭亮的表盘，清楚的指向八点，秒钟依旧款款走动。将它卸下时，似乎能够想象日后的明台，执行死间计划后的明台，又是什么的场景，那时候的祖国，又是什么样的场景。转动那指针时的心情，仿佛更加轻快了一些，忍不住笑了笑 ）
“这是我所有家当李，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
（。树立敌人太多，知心的人一个没有，而今大概也只有他这一个得意爱徒，自嘲这一声走的匆忙，每每都带着面具生活，似乎也有些疲乏，但却不悔）
“送给你了。”

（他一字一句，钝钝的落在我心里，但我知道他所说并没有错，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如此残酷且极端的方法。老师作为一个老牌的军统上层特工人员，浸淫于谍报战场多年，他的心——我已经不敢再去相信。）
（好一会儿，两人相默无言，尔后，我看他细细擦拭着那表，说着似乎玩笑一般的话语，秒针走得声儿我仿佛也能听见，他将表递了过来，我望着那被擦得蹭亮的表盘。）
我说的啊，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是不会用的。（别过脸去。）手表也不例外。
（眉头一松，有些动容，不敢置信。）那可是你用来压箱底的。
（我知道这手表对他来说的意义。）不介意？——

（。出于什么情愫，让我摘下这支手表，递送他眼前，我不曾深究，也不曾细想，难得一次随心所欲，似乎不错，却也只有这么一次。只面对他的拒绝时，余光扫过那表盘一眼，分明过去一两分钟，却又好像是一个一个世纪一样。寒风呼啸在脸庞，有些凉意，但掌心的手表，却有些暖意。全然一句纪念，其实也只当做留给他往后的不后悔，不死心罢了。）
“不介意。”
（。轻轻的摇了摇头，面对这个青年，他此刻脸上藏不住的不喜和不在乎，以及那一点点的诧异，我只一句不介意。。当他接过手表时，空惶惶的手腕，有些不自在，终究探入双侧口袋后，转了话题，笑问一句 ）
“你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的嘛？”
（。虽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十足的笃定，早前就收了消息，知道他在香港的动作，纵然无伤大雅，却也打探的清清楚楚。）
“我听说你在香港，按照我的尺码买了套西服，怎么你能穿得下？”

（他坚持，我不再拒绝。）那好吧，我收下了。
（那表我伸手去接，落在手上，仔细一瞧，平日里他应该是很爱护的吧，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在表盘上留下什么，唯一看得出那表带陪伴他多久多久。）
（手指来回在表盘上磨着，闻言，目光才从表上挪开，轻轻一笑。）本来是有的，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轻松起来，大概是将那些事放置一边，今夜好好话别。）你这么清廉如水的人，我可不敢贿赂。（低下头来，有些赌气的成分以及些许不甘。）免得到时候又要把我送去军法处。
（依旧低着头，笑意从眼底流露，将拿着表的手放下，一转身，说着有些孩子气的话。）穿不了我就挂在墙上。

（。倒也不曾将他的话当了真，既然不送就不送，倔强的脾气还是一点没有变，终究到了结束的时候，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他自己走，当真是得靠他自己。）
“好”
（。一句简单的字，说的极为轻松，也许是此刻的心情轻松，也许是当他们离开后，计划的执行而开始轻松。嘴角带着笑，看着他始终倔强的脸庞，似乎也看到了昔日的影子，本是抚摸的掌心，终究换做轻拍，拍了怕他的脸 ）
“记着，以后啊，千万不要落我手里。”
（。以后的以后，再次见面，那就只剩下你死我活的地步，希望到那时候，你依然能够坚持自己，坚持倔强，坚持下去。背转身迈开步，往办公室的方向，却被他那一句询问停下脚步。）
“以后，再见面，那就是你死我活了。”
（。回神看着他时，嗤笑而出时，将那一句你死我活，说的如此轻。而后，便转身，只脚下步子还未动，却被他一句老师，止住了步伐 ）
“干我们这行，不需要道别。”
（。背后的目光灼热，脚下的步子坚定，眼前的路，似乎有一丝曙光。当迈入办公室时，却看见他们的军服，勋章，以及那一封信件。终究踱步在书桌后，提笔写下死间计划。）
（。灯光吸引来的飞虫，时不时碰撞灯罩，惊扰着深夜的寂静，窗外远处，冉冉而生的鱼肚白，像极了希望的黎明。微风吹入，掀起桌上的信件，翻开开来的标题，便只剩下死间计划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