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珩珩难得回来团圆，二哥心里甜。”乖乖，这我还是懂得，这要认下来，铁定得翻脸，那就真难哄了。
我拉着珩珩进首饰铺子，我倒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这个，不过她家里一堆这种玩意儿了，看来看去并没有太大差别，不懂为什么还一个劲儿地往回搬。
“二哥知道，我这不是想给你点儿新鲜的吗？”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铺子里头娘子多，来陪着看的郎君们大多自动自发站在一个角落里聊着自己的话，我刚惹了珩珩不高兴，就不去凑热闹了，亦步亦趋跟着，打定了主意她拿哪个我都说好。

这还差不多，反正我在宫里当差，苦也苦不了你几次啦。
（虽说二哥这话有讨好卖乖之嫌，不过我也不是吃硬不吃软的人，再者二哥说话是直来直去了些，可今日说带我出来，确实事事都以我为先）
（素性最喜金玉珠翠，是以入宫在司宝领职，是十分合我心意的一桩事，便是出了宫来逛街，也少不得要看看外头的铺子。这家店往昔算是我常来的一处，是以有些兴致勃勃，虽说女官装饰简单了些，可首饰这些玩意儿自己收着，总不嫌多）
我就是个大俗人，不求什么多新鲜的，二哥的那些新鲜呀，往后哄二嫂的时候试试。
（一面说，一面打量架上柜中的珠玉钗环，渐渐皱起了眉头）

看她一直在挑却不伸手，往常我们也来过，她那时可比现在兴奋多了，我有些欣慰，毕竟在宫里懂了规矩，人也矜持了。
珩珩盯着那处有不少钗子，叫老板把整个托盘都取出来，她选不出我便代劳吧，选了两个看着还算顺眼的，一手捏着一个给她看。
“我觉得都挺好，要么就这两个，都要了吧。”
嗯，多买一份，总没错，还要捎带一个给珑儿，大姐一贯对这些不感兴趣，辛辛又还小，回头给她瞧个耳坠子什么的就行了，自己觉得这样的安排非常周到，就等着珩珩松口答应了。

（我直到今日，方觉察出来进宫当值最大的好处——那便是让我见惯了这天底下最精挑细琢的东西，旁的俗物皆不能轻易入了我的眼，譬如眼前。太叔府兰池院的八宝阁上，有许许多多这样的钗环。彼时我定然是欢欣地摆弄着它们，而今多看一眼，都觉得无甚出挑，甚至颇有瑕疵）
（可我的好二哥却不懂，径自举了两只长簪给我。余光瞥见那小二满脸欢欣，想必觉得这生意该成了，偏我不得让他如愿）
就这俩，二哥也觉得好？你瞧这缠丝海棠的做功，一看就不够精细，这花蕊的米珠，一来不够亮，二来也太小了些。
（内造的海棠花饰我见了无数，哪个不比这好上百倍）

“是吗？”
这种东西我从来不曾留心仔细看过，被她一提点才似乎有那么回事，我便放下了，这回好好看了看，都似乎能挑出些毛病。叫伙计把真正好的东西拿出来，终于选到两支用料舍得，配色舒服又工艺精伦的簪子，以我这眼光来看，恐怕也应该是店里最好的东西了吧。
“那就这个，这个怎么样？”
旁边的伙计眼睛都直了，我也更有底气，能押上宝的，珩珩还能不满意？

是，我说是的，那还能有错？二哥你莫非忘了我如今当的什么差？
（铺子里头的伙计明显不太信我的话，只不想二哥居然还不气馁，叫他们又端了品相最好的首饰过来，挑挑拣拣了一番放在我跟前。见他费了这老大的功夫，我便屈尊降贵的看了两眼——实则只一眼的功夫，便令我看出不妥来）
这用料是金贵了，可哪有用这般多的金子，如今早就不流行此种样式。内宫中的娘子们，多是以玉饰为主，再以翡翠彩宝为装饰。可二哥你手上的，这金子是用足了，却平白落了俗气。
（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于心不忍，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又不怪你，实则是这潮流瞬息万变，我可没指望二哥你一直能跟得上。

“我也用不着跟上这个潮流——”
虽然我确实不用跟这个风，平时部署里也都是些爷们儿郎君，自从两个妹妹离家，更是对这些东西越发不敏感了——可话虽如此，连续着被珩珩挑了这么多错来，还是觉得很没意思。
看来她是不满意了，她都不喜欢的东西，我更不能拿来骗别的妹妹，只好在伙计快要喷火的眼神底下出了铺子，我这才觉得非常为难。
“你说说，我哪里知道你们那儿的潮流，我也不用知道，我又不会送给宫里什么人，也就是你们见多了好的才挑剔，寻常人家你倒是试试，那还不得乐得发颠。”

那可未必，将来总有一天，二哥也是要娶二嫂的，到时候你给二嫂送礼，要是二嫂不喜欢怎么办？我是你妹妹，不喜欢我还能同你说个不，可未来二嫂面皮薄，不乐意拒绝你，这东西戴出去，岂不是又让人没面子？
（在这首饰铺子逛了一圈，又一无所获的出来，那伙计的眼神自然不会好，可我也不大在乎，本就是他家的东西不够好，还能怪我不成？
（闻得二哥后话，顿时觉得气打不上一处来，说起来还是我太叔家的顶梁柱，怎得这点子追求都没有）
你的两位妹妹，如今都在宫里头当差，你说说，你送给我们，可不就是和送给宫里人无差了？再说了，寻常人家是寻常人家，就咱们家如今这般，你非要说我和二姐是寻常娘子，我和她可都不会认的。

你们戏这么快怎么不索性现...

“这么挑剔的娘子我也挑不上，”反正还没这么一个人，说什么都紧着自己便宜，“我自然是要选一个，我送什么，她都欢喜的可人儿来，到时候你们姑嫂也好相处，珩珩说是不是？”
逛了一圈什么都没看中，我站在这熙熙攘攘的夜市，看四周成群结伴的游人，妹妹站在对面，倒是突然生出一些感慨，“送礼，说到底送的是心意，便是些不合当的东西，用不用得出来，甚至都不大要紧，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她送什么我都欢喜，可要我不喜欢，便是拿来天下奇珍，也未必看上几眼。”
我解了钱袋子绕在指头上，对着珩珩笑，“当然了，妹妹不一样，送妹妹的得妹妹自己喜欢，我看哪，如今也只有天家赏的东西你才看得上，你这么挑，往后可得嫁个什么人家才衬得起你哦。”

（我其实甚少有温言好语的时候，可不知怎的，却被二哥的话触动了些许柔肠，低着头嘟囔道）是你娶媳妇，又不是我娶，当然是要对二哥你好的最重要，同我好不好，都要排在后面才对。
（话出口，又觉得太过于肉麻了，顿了顿复言）左右还不知道是你先娶到媳妇，还是我先寻得郎君，若是我在你前头，那可不会和嫂嫂在同一屋檐下了。不过有二哥这样的郎君，将来我二嫂，必然是有福之人。
（大抵因着我少有真情实感夸赞二哥的时候，他面上有着分明的错愕，不免嗔怪）怎么，夸你还不乐意了？
（后话言及婚嫁，总还是有些害羞，只不愿被二哥瞧了笑话，是以装作浑不在意）还有好几年的功夫呢，我都不着急，二哥就别说这些啦，难不成我在家多陪陪你和三哥还不好么？
（不愿多言此事，遂岔开话道）今儿个既然没有给我买东西，那至少等请我吃一桌好席面，若是不合我胃口——让我到时候再想想怎么办。
（拉着二哥的衣袖，一路往食肆而去，这等时光虽短暂，却也映得心下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