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戚少商走了,就那样消失在雨中,仅仅留下一个背影给顾惜朝。那一刻,顾惜朝的脑子里回荡的便只有戚少商离开时所说的那句话。
“失了情的人,若还有心,只能说,爱的不够深。
伤了心的人,若仍有情,那也是一堆,残破的爱情!”
顾惜朝本想嘲笑那个平时有些木讷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文艺的话来,可是却一个字都未曾出口,因为那些话一点一点的撕扯着他所剩无几的坚持。他怕自己开口,哪怕一个字,都将面临铺天盖地的崩塌。那样,这个结局便再也无从选择了。
一年后的寒冬,纯白清冷的颜色覆盖了整座城市,看起来居然有些童话。顾惜朝就那样慢慢的走过一条条长街,去那个教堂,那个曾经充满了回忆的教堂。
在哪里,某个人曾许诺给他一生的幸福,但是那样美好的幸福却被自己亲手,捏碎了。
就算再寒冷的冬天,教堂门口还是依旧驻留着一群白鸽,不愿离去。传说那些鸽子都是聆听到了上帝的声音,等待着进入天堂的灵魂,在教堂前驻足,只是为了再看一眼他们前世的爱人。顾惜朝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也变成那白鸽,但是却知道,他爱的人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应该是那个人痛苦的根源吧,那人又怎会再到这个地方来。
可是,顾惜朝却把每天到这个地方,视为自己仅剩的幸福。这样他才有勇气去面对以后的生活。
教堂里的每把椅子,都带着他们的记忆。顾惜朝彷佛看到,他和戚少商在每个位置上嬉闹的不同身影。但是转瞬间便烟消云散,只剩下冰冷无人的座椅。
走到前排左边第四个位置坐下,轻轻的摘下脖子上那条天蓝色的围巾,放在手里。柔软的触感,让顾惜朝有一丝的走神。
那是戚少商买给他的围巾,那时还是他们在一起留学第二年的圣诞节,戚少商本想自己织一条的围巾给他,但是却在被那些毛线折腾成木乃伊,又被自己嘲笑了三天后,终于决定放弃了。可是那年圣诞节顾惜朝依旧收到了围巾,那是戚少商跑了好久,才找到的有中国特色的围巾。顾惜朝还记得当时那人给自己围围巾的样子,脸颊红红的,酒窝像是被冻得定了型。一边系还一边啰嗦自己穿的少,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嫌他啰嗦吧。
突然出现在顾惜朝眼前的一片黑色衣角,打断了顾惜朝的回想。
顾惜朝抬头看了看身边刚刚坐下的约瑟神父,笑了笑。
约瑟神父,是个已经年近半百的老者,但是却总是有一脸灿烂的笑容,顾惜朝每次来都跟他说一点他和戚少商之间的故事。也许是自己想回忆,也许是想向神父告解,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不论是哪样,约瑟神父都很认真的聆听着。只是在结束的时候说几句看起来很有哲理的话,顾惜朝也每每都应者,但是却不愿深刻去了解了,因为已经没有理解的必要了。
“孩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选择了一个世人看来不太美好的选择。”
“不,神父,我错了,我是自私的,因为我根本没有给那个人选择的机会。”
约瑟神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顾惜朝的头,那感觉很温暖,像父亲。
顾惜朝依旧日复一日的去那个教堂,直到那天。
约瑟神父看见顾惜朝低头坐在教堂前排左边第四个座椅上,再没有了任何动作。
教堂里的钟声响起,惊起了一群白鸽。阳光透过教堂的玻璃,照射在顾惜朝的身上,彷佛一切都那样的安详。只是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叫做顾惜朝的人,多了一个称为顾惜朝的灵魂。
约瑟神父是在顾惜朝走后第二个午后见到戚少商的,他跟顾惜朝描述的一样,笔直浓密的眉毛,黑亮有神的双眸,中国人特有的刚毅脸颊。唯一与顾惜朝描述不同的是,这个人没有酒窝,也许不是没有,而是约瑟神父一直没有看见,因为,他不曾笑过。
约瑟神父把顾惜朝寄放在他这里的东西转交给了戚少商。东西很少,只有两样,一条洗的很干净的围巾,和一个白色的信封。
戚少商看完信,在教堂前排左边第四个位置坐下,就那样坐了很久,直到黄昏的暗影打在戚少商的身上他才起身准备离开。
也许是出于好奇,约瑟神父还是问了一个困惑他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是那个位置!”
戚少商有片刻的怔忡,然后才反应过来约瑟神父问的是什么。
“因为,我曾向他求婚,那时他便坐在那个位置,可是他却没有回答我。”
约瑟神父恍然间明白了顾惜朝坐在那里的意义。那一次顾惜朝没有回答戚少商,可是却在分开的每个日子里都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在等待什么,也许他在等待戚少商可以重新再问他一次,这样他便有机会再次做出回答。可是那却是一个戚少商永远都不会再听到的答案。
戚少商那天走了,可是第二天教堂里却多了一个替代顾惜朝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在后来约瑟神父与戚少商的谈话中,约瑟神父了知道了顾惜朝给戚少商那封信上的内容。
素白的信纸上只有三个中文汉字,“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