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几日去看肥肥，长得愈发随了名，放心不下，抱了来在长顾，颇为认真劝猫从勤，要它快快瘦下来。可惜几日过去，它瞧我眼神哀怨得很，身量却不见减。我的大计成效甚低，累得我坐在躺椅上晃了晃，长吁一口气，就此作罢。）
（和煦的风拂过面，我等楚楚来。上周还不知道先生留了什么课业，便一心“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找了借口匆匆跑掉。就这几日我观额娘神色来看，大抵，先生没发现我不见了的。不若，早早一百篇大字罚下，惹我不痛快。）

【东风附笺至。】
【一枝桃、一笺墨。若非我自笔墨间嗅出我赠与赢尔的、掺去桂花碎屑的新墨。也实在熟识她几笔临的并不熟识的簪花楷，便险些要疑虑了——分明是一声口信便可达的几言，偏要浪费墨间花？】
【直至展信细阅，才知因由，原是因晨时的一桩“秘辛”。】
【径赴长顾，款推朱门。未见个人、狸奴先迎。折腰揽入怀，不顾它挣扎，信口。】寻我何事呢？

你这几日哪去了？
（肥肥瞧了外人也不怕生，先被她按入怀中，挣扎几番，便不再动弹，乖顺蜷着。心下钦佩增三分，毕竟，我抱起来肥肥，都要吃力的。论起这几日，我怎会不了解她？为此才犹疑，近来还不同我说个明白，总叫人心悬着，不太安稳。）
那日，我走后，先生怎么说？可发现了没有？
（我仍靠着椅悠悠地晃，问这话时候，倒身子前倾，带了几分焦急。不过我想她没急着寻我，大抵，也是没甚么要紧的。）

才不要告诉你。
【这几日去哪了？分明是各种闲坐、撷花入糕。桂花、杏味都尝分明了。但我若言明，她定然不会轻饶。于是，这便是第二桩秘辛。】
【至于第三桩，便是那日我为她掩护的顶好。先生半点未曾发觉。】哦，他瞧见也不过瞬息的事儿，我遮掩也来不及遮掩。【她阁中有一方摇晃的小榻，半点未曾客气。折腰躺好——】
太晃了些，不必秋千架。【再提小扇缓摇，续。】他说改日定要好好说教你一番，以杀此风。

（你瞧，她又卖起关子来。再听，脸色不妙。）你——（我不信她当真如此无情，被发现了还不速速同我讲，害我要接着被罚。可她那话倒坚定，双眸一对，也未见什么飘忽。这下子，让我不太笃信来。却堪堪护着面子。）定然是唬我。
（这话，说着三分没底气。转念又想，一些念头飘浮着，似现出水面，可蜻蜓点水般，浮光掠影罢了。千回百转，转阖，抬首，脑瓜转过去，质疑道。）你鬼点子贼多，怎么不替我掩护，诸如身体不适等由头？（断定。）那样子，你可太不地道啦！

【实是风煦光和的时节，断不需打扇儿。但秀指所握，恰是昨日新得的团扇——内务府新贡、取桑蚕之丝，上绣一株活山茶。但一轻摇，险些要嗅出盈息香气。】
【于是徐徐赠风、欣然受之。不忘缓摇小榻，即便诸事劳碌。一副灵妙喉舌也足够应付】我可从不唬你——我法子是多些。可奈何先生眼见你脚底抹油。甚至还断言你逃走时所着的旗裙是好裙、只你这人不够斯文，辱没了。
【委屈至极。】

（这天好的我昏昏欲睡，干脆坐起来，瞧她摇扇。我回忆起来，怎么也想不起逃走的那日光景。故而找不出她话里的破绽，犹疑地信了，还要嘴硬辩驳几分。）
他那是迂腐——我学了一句散学归来早，便立马去归来放纸鸢。不是活学活用头一人？
（叹了口气，嘴里的桂花糕都不太香了，换了一边坐，垂死挣扎。）待他要是罚我写字，你也少不了，替我写一篇。（食指竖起往她面前一摆。）至少要一篇。

【阿窈好甜，闺阁殿堂中，或可少玉器、瓷盏，却万不可少一碟糕——不知是否属实，反正我便是这般作想。】
【由是抬首也不抬一瞬，探臂去摸案上糕。摸来榛酥一块儿，尝一小口。芙面便添春风携来的餍足。便是听她诸番言辞，也乖顺的像怀中猫。】
是是是，对对对。阿姐说的对。【慢条斯理、细品慢尝，一块糕吃尽了。】改日先生问你，你便这般说。理尽是在咱们这儿，还抄什么抄？

（见她答应，我这心方才平顺。毕竟也不是头一回同先生这般，先生真也不能奈我何，大抵又是漫天抄来唐宋元明，圣贤思想。有人陪我一并，那便舒展开眉头，悉如平常面对。）
顽固的人哪里听来我的理？也罢，你来一趟，我们不要聊这个了。
（这会阿和又带来牛乳递给我她各一份，是添了冰糖的，融入化开，甜得很。捧着边喝边同她说。）我最近读的话本，你听不听？

【我方才说错啦。不是阿窈好（四声）甜，是阿窈好（三声）甜——甜是不同案上的榛酥，是甜于无论天上、地下，人间诸事还是星河灿然。她都乐得讲与我听。】
【由是停晃小榻、一压折扇，秀目盈盈睇去。】什么什么？快说来听听。
【阿窈的话本尽是好看的。上回的舟大人与渡公子便足够勾人了。这回呢，不知又是什么妙事？】

（我读的话本全靠四处搜罗，除却现下打算讲的，实则还有许多，譬如巍先生与澜公子。不过这一回，先要说的，是白公子与王小姐。）
（是揉着风筝线，涂满油彩换来新的牵，是池边捕鱼，卷袖沾水扑面的凉意，也是并肩坐在树下荡起的秋千，小叶荷塘逗鱼嬉闹，等来的愿者上钩。）
（再讲，我便昏昏欲睡，就着和煦的风，蜷在一侧，不知不知没了响。）

【春初有和风，再添食糕的一点足。佐以她细且渐沉的声儿，也渐坠沉梦。】
【恍惚间也闻她低语——白公子同王小姐，实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必月老那头儿也已然牵好了线，直待一个好良辰了。】
【可是良辰有期、也不晓得她上回提及的小栗公子同张小姐何时又可重逢？】
【昏梦中，我袖间杏花香气、榛仁酥香。还有阿窈的细语——她说相逢终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