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四辆黑色高级轿车缓缓驶进崔家山顶庄园的大门,顺着灰黑色砖石铺成的主路向建在庄园中间的别墅慢慢靠近。道路两边原先大片的青草地,现在已被枯草所取代,两旁的高耸的树木,也只有松树还挂着点儿绿色。韩庚坐在车里,本来心情就沉重,再看到这样的画面,不免觉得有点萧条。
车刚停稳,庄园内几个跟在崔老太爷身边的近卫赶紧打开房门走下台阶出来迎接。崔始源看到他们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径直走进屋里,朝着二楼的一个房间快步走过去。轻轻的推开楼道最里侧的一间房门,一张宽大的双人床赫然的摆在正中央靠墙的位置上,和崔始源记忆里一样,仍是灰黑色的色调。崔老太爷正躺在床上,带着氧气面罩,周围架设着各种医学仪器,房间里充满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有时候一种声音也可以给人重新振作的勇气,崔始源的心,在感受到屋里那充满生命力的滴滴答答声后,瞬间松了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眼,不断轻颤的睫毛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与紧张。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悄悄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那日渐苍老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医生说爷爷刚睡着,可能没那么快醒。”韩庚晚了崔始源几步走进来,看了看正睡着的崔老太爷,又轻轻的拍了拍前面男人的肩膀,悄声的说:“爷爷现在没事儿,你先见一下医生吧,我在这里看着。”
崔始源回过头来看了韩庚一会儿,轻抿着嘴点了点头,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掩上房门。
“爷爷!”韩庚轻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您找我?”
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男人。虽然眼神很深沉,可韩庚仍是能感到他的虚弱与疲惫。粗重的喘息声透过氧气面罩,被更夸张的释放出来。老者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韩庚,而韩庚却为之一愣,因为那眼神不是作为爷爷的慈爱,而是作为崔氏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当家的在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深邃与犀利。久久老人才缓缓的说:“我找你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德叔,没有别人了!”韩庚想起刚才跟着始源进到别墅时,就被德叔悄悄拦下的事。看来崔老太爷打知道他们回来,就安排好了要单独见他了。这事儿秘密到,连基范都没看出破绽。
“嗯!”老人躺在床上缓缓的点了点头,继续说:“我找你,是想把崔氏和始源都拜托你给!”
“爷爷!”
“小庚啊,我……恐怕熬不了多久了,这一病就更……你,我几乎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你的脾气、秉性和能力都很了解。始源那个孩子,虽然也很有能力,可是毕竟他还是太年轻,经验少却又太好高骛远,这样早晚要吃亏的。可是……我知道他听你的,不管他表面上多冥顽不灵,可他打心里听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像亲哥哥一样照顾他,尽力的辅佐他,把崔氏当成你自己的事业。我一直希望崔氏不要做那出头鸟,可现在看……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就请尽力的保护它。”老人顿了顿,扭头一脸诚恳的看着面前的清秀男人。“可以么?”
韩庚看着老人那近似于哀求的目光,心里不免五味杂陈。他不是傻子,连东海也总是说他是那种心比肝多一窍的人,所以他当然也明白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这算不算临终之托,把崔氏和崔始源交给他,可这托……也是有前提的……亲哥哥?是吧,一直不也是这样的么!
“我会用生命去保护始源。”轻轻握住老人那粗糙、干涩的手,韩庚有点儿伤感的想到了,当初就是这只手,把他从中国带到了韩国,带到了崔家,带到了始源的面前。如今,他也要握着这只手承诺,会尽力照顾好崔家、始源。
老人在得到他的承诺后,满意的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爷爷?”韩庚突然攥紧了老人的手,十分不安的轻喊。
“嘘……始源来了!”老人朝韩庚眨了眨眼睛,接着又进入假寐阶段。
韩庚有些茫然的扭头看向房间门口,果然……几乎是紧接着,房门就被打开了,崔始源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金基范和德叔。
韩庚看了始源一眼,让出椅子,站到基范旁边。
“爷爷!”看着老人微微睁开眼睛,崔始源赶忙俯身过去,轻轻在他耳边低语。“您感觉怎么样?”
“始源啊!”握住孙子的手,老人的声音似乎更苍老无力了些。“爷爷恐怕是……”
“爷爷,您别瞎说!”始源难过的打断了老人接下来的话,他不想让他放弃,他不想失去任何亲人。
“傻瓜,人都有这一天啊!你要好好的,记住不要太锋芒毕露,多听听小庚的意见。”老人眼里逐渐升起水雾,看看始源,又抬头看看韩庚。“爷爷恐怕看不到曾孙子了哦!可是,名字我都想好了呢!”老人抬手冲韩庚挥了挥,看到韩庚走到床前蹲下,于是也拉起他的手。“我希望你们今后也能像亲兄弟一样,这样我和你爷爷的心愿才算了了!”
老人轻轻拍了拍他们手,然后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几个人过了一会儿,也很知趣的离开房间。只是……有的人心里,似乎比在来的路上更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