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间，阶前的几盆兰花皆开了花。暖风一熏，流萤一院满是兰花的清幽香气。于院门前，挥了挥手里的帕子，将文逍送出门去。回身时，便吩咐。）去，寻个花锄来
（院中东北角一处，去岁栽了芭蕉，还不成景儿，每每瞧着总觉得孤单，当下正好将兰花移了去，也好两相作伴。回屋换了身轻便的家常衣衫，再将发都簪起。）
（拿着帕子往髻上递，笑着问屋里人。）像不像做活儿的样子（暮青笑着上前拉住我作乱的手，又稳住我坐在妆镜前，仔细的替我理好发髻，点了那支缠枝莲纹的簪子。）
就这支，今儿不再出门了，就简单些——
@贴吧用户_7N3RZPb945

（今岁好年，启月始便不少雨雪，淅淅索索落过一两场，天儿便也一日赛一日地不同了。比之往年，倒是喜好活动了些，常心念一动，递帖邀人四处攒局。但也仅同寥寥相熟之人如此，旁的叨搅多了，便成不速之客，规矩多些）
（逢日和暖怡人，会同荷华上街采买，不过小半日功夫，未尽兴却须归府之际，恰途径正阳门外，便遂了一时的兴起，着人驶往铁狮子胡同）
（往来皆面善，连带通传都省。院内可聆声响，尽知恁多人围在内室堂前，嬉笑言闹好不热络。由婆子前头打帘，螓首稍抑，莲步迈过扉槛，迎了一室暖意）
你们主仆乐甚么呢，说来一道听听？

（自妆镜前转身，正见书现朝我来，与她招手。）
（同她熟稔，也无需讲什么虚礼，是以示意暮青继续，一壁又同书现讲。）我要将阶前那几盆兰花移去那丛芭蕉前，今日无事，索性也简便些，暮青再替我簪发
（又笑。）方才我们在讲，我这身打扮像不像要做活儿的样子
（待暮青将那支簪子插入发髻，这才起身，旋身与书现瞧。）文逍出门会友去了，你可要留下用膳——（昨儿闲着，同文逍出府垂钓，这不那一篓子鱼已要化作桌上肴。）
煨了好几时辰了，我特意让她们加了新笋和嫩豆腐

（望她招手，款步徐徐立于人后，垂眉观铜镜花黄，镜中佳色未施粉黛，气度自华，比之尚不曾出阁时的小怀丫头，另添一份雍容端庄）
（可见七少爷将她养得甚好——我如是在心内叹。抬荑抚上她髻顶，略正了正暮青的手法，方躬身一量，铜镜倒映两张笑靥，唇弯竟是齐齐一致的弧度）
兰花最是好养，便连我这般不精心的人儿，也能养个差不离
（闱内久居，总爱做些旁的活动活动筋骨，出门郊游也好、侍花弄草也罢，权作消遣，我自是懂她的。拉她借势起身，应和道）
也好，这样利落，（聆言又笑）七少爷不在，你可都便宜我了

那是没碰上你愿意精心的，你府上门前那丛杜鹃我看就很好
（妆镜上是齐齐弯眼的笑靥，不由想起年少时，闲时凑在一处，论着时兴的花样子、发髻，兴起时编了发再拆也是有的，应了那句女儿家爱俏。）是呀是呀，你可得多来
最好天天便宜你——（说着，抬首轻轻刮了她鼻尖。又拢她小臂，往亭中去。花锄、兰花业已准备妥当，再离着还剩几步时，松开书现。）我去好了，你别沾了土
（矮下身来，那花锄敲了兰花的花盆，将其从盆中取出。）

（我性如此，但凡须精心侍弄的，大多弗能勾起兴味，便也只在寻个把消遣时将其翻出捋捋，不够炷香功夫顽闹，不比善怀好耐心）
（聆她提起那几株杜鹃，正念及那日情状，面儿上一赧，忍不得嗔她）
那杜鹃是怎么种下的，你能不知？我连把手都没搭，可不好将功揽在自个身上，既你夸了，我回头好生赏那侍花小鬟便是
（二人一道漫向夏亭，及她嘱咐，星眸方朝身后匆匆一量，原是箩筐的锄头、铁铲，倒显齐全。一并敛裙俯身，歪螓瞧她老道行事，止不住笑）
我可不是平白蹭食的人，给你打打下手也好，还望夫人莫嫌弃我粗手笨脚——

（见书现面上赧意，便也顺其话，不再多说。不然，要我说还不是她上了心，身边伺候的人才跟着上了心。待她也蹲下身来，说要搭把手，也不再推辞。）
（朝她递去花锄，一壁讲。）我要将兰花移栽到这处
（指尖一划，便同她虚虚划出一片天地。早也有人翻过土，如今也无需什么力气，只消刨开些空，将兰花移过去就成。拿了花锄将土翻出，再一下时，明显是碰到硬物。）
嗳——（疑惑的偏首望了一眼暮青，见她也是同样的神情，便也止住要问的意思。径直动手，将埋着的土又翻开些，及看到小坛上的纸封，方想起去岁旧事。）
嗨，原来是它，我怎么记得是埋在南面儿的，怎么在这儿

（探荑接下花锄，同她一并矮身相对，这趟倒也不顾拂拭裙裾上沾染的灰土了，有样学样，围在她虚虚所指的小小一隅里，颇兴昂地挥锄刨地）
（纵小娇养，也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闱内女，幼时来兴，同我那两只顽兔，倒干过不少类此“雅事”。三两下功夫，还未将花坑松动，便聆身侧响动）
这是甚么？（歪螓凑上前去，略一打量）瞧着像是酒坛子
（经年亦埋过不少物什，雕花锦绣的云匣里，尚还存着我宝贝的一枚枇杷叶。不过再瞧那主仆二人的神色，倒比我这外人还讶然。噗嗤一声，探指捏她袖摆）
难不成这坛子是自己长腿，从南面跑到这里来啦？

是我记错了吧，原想是从南边儿送来的，便埋在窗下朝南的那处的
（故意同她卖了个关子，笑着问她。）这是自姑苏来的一坛雪
你要不要猜猜看，是谁送给我的（自都是旧识，只不晓得书现可能第一个想到是谁。）酒？得了吧，咱们俩那半斤八两的酒量，可别了——今岁入冬，用来煮茶吧
（反牵住她袖间，笑眯眯的讲。）你来煮，我备你喜欢的茶
（说罢，便也将土埋了回去，又同暮青讲这回可不能记岔了。又瞧了瞧眼前一块地，指着另一处。）栽那儿吧，你使人先翻翻（拉着书现起身，也不急这一时三刻的。）

（将花锄递予荷华，同善怀合力将坛子捧出土堆，软荑抚过坛身，倒也不嫌灰土沾染雪指，待旋过一面儿，方定定瞧见上头所刻姑苏二字）
（不消善怀点破何人所送，我也心如明镜。朱唇一吊，颇不满道）
忘机哥哥也真是的，怎么只给你一人送？我有小情绪了——
（言罢果真拂袖起身，将欲行离。亏得善怀眼明手快，一把攫住袖角，方顺势一驻。实则并非诚心埋怨，经她一逗，便也复展笑靥）
除了他，难能再有二人想出这等主意了
（姑苏一坛雪，云深不知处。今冬定是个喜岁——我一准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