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纳兰明疏/承乾宫后花园
【纳兰明疏】
(一朝春夏改,隔夜花鸟迁。本以为我若有心,这日子便与在松江时毫无二致,可世事更迭,人来人往,燕去柳青桃花谢,年岁消逝如流水,看眼前的光景,无人与我处处为难,更无人事事将我挂于心间。思来想去,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时值初春,来桃花林走了一走,花瓣尚未开放。)
“毓欢,你瞧这花儿,含羞待放的时候也好看。”
【贺青瑜】
入宫不过几月光景,春来秋去,日子度得愈发精明。只是纵使撷芳门外那几锭银子为我姊妹搏了嬷嬷多些关照,也抵不过阿姊命薄,终未能捱过一年深冬。
我道世事无常,几日如丢了魂儿,磕绊寻小妹。二人无话,只相对汩汩泪两行。
倏忽又是余月。小妹年少,在宫内自然不比我自在。想着以往春季总是少不了额娘做的桃花糕,正巧天好,桃花将开未开,拿来做糕点最为馋人,不如寻些来做了送予小妹。虽手艺不及额娘,倒也能稍解其心头烦闷。
只是今儿这花园,似不止我一人。那面孔我看着倒熟悉。顺怡阁一向冷清,新成坊那会只有这位娘娘差人送了贺礼来,我自是感激不尽的。于是将小提篮假手绿珠,待走近方才袅袅行了礼:
“臣妾见过娘娘。”
末了又添一句:“这桃花儿好看,但娘娘自是人比花娇的。”
【纳兰明疏】
“青贵人?”
“起吧。”
(曾有一门三姝进宫,乃是贺氏三女,中有一位明艳出尘,大抵就是这位青贵人了,犹记得自己在她刚入宫时差人送去了贺礼,是因着那一届秀女中,自己与她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遥遥望了一眼,已觉得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了,只是入宫多日,依旧在贵人的位分上,大抵是自己个儿淡泊名利,剔透了心肠,总是不愿争抢的缘故罢。)
“嘴倒是挺甜,入宫可还习惯?”
【贺青瑜】
“谢娘娘。”
闻言止了福礼,娇音儿谢过,这才搭了绿珠的手起身。
常听承乾宫里闲嘴的奴才们念叨,说是钟粹宫那头有位娘娘,入宫不足一年便坐上了贵嫔的位子,可是受了圣上极大的恩宠。封号也是用心择过的,唤作“湘”。只是不知这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怎的也不似欢喜,来这散心来了。
闻她问话,便拈一方香帕,掩唇吃吃笑,答:“谢娘娘关照。住着自是习惯的,只是难免怀念府上的吃食。”
转眼瞧见一株桃花待放,便连枝一并掐断,唤绿珠拿篮接着,又道:“娘娘位升贵嫔臣妾还未道贺,不知娘娘是否钟意桃花糕?改日臣妾做了差人给娘娘送去,也尝尝臣妾跟额娘学来的手艺。”
【纳兰明疏】
“宫中吃食种类虽多,味道大抵是比不上府里亲厚的。”
(素手拈过枝头花枝,一道理了理鬓边碎发,顺势将五指伸长贴近耳后脖颈,犹如托腮凝思一般,半晌回神,听她絮絮说着关于桃花糕,是啊,入宫一年多了,还记得刚入宫时,我遇见过恩妃,与她絮絮说了关于那桃花酿,恰似今日,我与青贵人,新贵入主,总是这般活灵活现,满是生机的。)
“你手巧,你做了,我自然是吃的。”
【贺青瑜】
她那绵嗓儿一念,我便恍惚想起额娘研桃花、揉面团的样子。那蒸成的糕点决不是街上滥造的货色,纵使是拿来宫里同御膳房的大厨比上一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于是似不由自主地,同她念叨起家里的事:
“是啊,府上的桃花糕,又绵、又糯,味道不算太甜,吃多了也不会起腻……”
直到绿珠暗暗攥了一下我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扭头扫了一眼绿珠,朱润唇上巧笑言道:“哎呀您瞧,一谈起吃食,臣妾这嘴便不听使唤了。”
“只是这东西当真妙哉,娘娘一定要尝尝。”
【纳兰明疏】
“无妨,我爱听这些话。”
(摆了摆手,示意她说下去,这青贵人倒是个剔透的直性子,不像我见过的有些人,七拐八拐的心肠,也不怕把自己绕进去。闺中多自由啊,现在虽富贵无匹,却如同一只被豢养的鸟儿一般,花灯节也不能去看看花灯,七夕节也不再乞巧,毕竟已然嫁做人妇了,继而看着她,弯了眉眼,笑。)
“你倒是活泼,也不怕我。”
【贺青瑜】
这外侧的桃花仿佛总是开得稍晚些。含苞是美,但用来做糕点总是差点意思。于是稍往林深处走了几步,花盆鞋底笃笃敲在青石板上,与林中雀鸟啼叫交相呼应。
一面差使绿珠四处寻些将开的骨朵,一面自己个儿摘着往篮子里丢。
“臣妾怎么会怕,娘娘看上去可不是凶恶的主儿,和善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