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蓝，你知道吗？我很想回到从前的地方，回到山谷里。
——蓝，我总是想起你，想起你的眼睛。
——蓝，我很怀恋那时候的日子。
——蓝，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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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还在偏远小山区的山谷里，还在山谷里的小村子里。虹猫十一岁，蓝兔也是十一岁。
他还记得某天晚上他们俩第一次偷溜出去玩，跑到村外的山头上看星星。
夜晚的风很冷，伴随着阴森的树影能让人直打哆嗦。但虹猫兴奋异常——大晚上约女孩子出来探险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本想像男子汉一样保护蓝兔，却发现自己似乎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人。偏僻小道上长满荆棘和枝干，好几处划伤得身旁的女孩帮忙包扎。
好吧。唯一的优越感就是蓝兔没有什么方向感，也不认得路，需要他虹猫带头。
约蓝兔出来本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也许是十一岁的小男孩听到别人的吹嘘头脑一热下定的决心。而除了蓝兔，似乎也没有别的女孩子会答应他这个荒诞邀请。
为什么答应？蓝兔自己也不知道。
顶着寒风行着山路，唯一的油灯似乎也快要熄灭了。蓝兔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灯芯，心想为什么会同意这么蠢的建议。
不知走了多久才算到了目的地，他们爬上了村中小孩已知最高的山坡。微弱的油灯给山头带来些微光明，越往前看，连绵的山脉便越暗淡，直到山与天相连处，一片漆黑。
过了这个山坡，即使对于探险家虹猫来说，也是未知之地了。
今晚没有月亮，满天星星也越发明显。蓝兔把油灯放下，抱膝坐在地上，仰头看天，不知是看星星，还是发呆。
这样的景色，虹猫怎么看也看不腻。他倒躺在草丛中，惊起几只萤火虫，不满地在微暗中闪着光。柔软的绿草轻抚他的脸，袖子，裤腿。他看够了萤火虫，抱着主人家的口吻对旁边人说道：
“蓝兔！这样躺着看更舒服，试试吗？”
女孩摇摇头：“不要。”
虹猫偏头：“你好奇怪哦，富家女总是那么多讲究，来试试嘛！”
然后突然直起身，抓住蓝兔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扯，伴随一声惊呼，他俩同时重重倒躺在草地上。
蓝兔气急了，但是柔软的草地在后背的触感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突然觉得，像这样躺在野外看星星，如他所说，真的挺不错的。
虹猫侧过脑袋，打量着蓝兔被星空所吸引的侧脸，发现那一直黯淡的双眼第一次被群星点亮，他第一次发现她其实长得很漂亮。
头顶着小星星，头枕着小星星，旁边还躺着一颗小星星。虹猫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山间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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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猫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十一岁的夜晚。他现在知道知道星星在哪，却总是追不上她，就如同每晚出现在夜空的星星，怎么伸手也够不着。
虹猫想抬头，看看她是否还在那个地方，却发现身体像棉花一般无力。
人行道台阶缝有一根小草，微微摇摆着叶子，似乎在责备这个打扰它生长的不速之客。耀眼的新绿在一片模糊与嘈杂中显得极不真实，虹猫正奇怪为什么会视线与之平行，大量涌入脑海的念头却吞没了这个疑惑。
——家里的垃圾还没倒。
——听说对面餐馆的红烧鱼很好吃。
——老爸叫他下星期回去。
......
还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拼尽全力想睁开眼睛，驱散随念头涌来的黑暗。
——蓝兔，我喜欢你。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了。

2.
蓝兔有失眠的毛病，睡不着时就披衣起身坐在窗前发呆。五六年来一直如此。夜里的山中小镇分外寂静。常年失修的路灯在冷风中几近黯淡。
明黄色的一撮灯火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突然闪动起来，蓝兔站起来，轻捷地翻过窗子，对来人说：“你迟到了。”
“躲开老爸出了点麻烦。”提着油灯的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着。
蓝兔也不再计较，接过油灯：“走吧。”
十五岁的虹猫是十五岁的蓝兔的朋友。距离第一次夜间外出已经过了四年，天知道四年来他们偷跑出去多少次。他们走遍了小镇外围的每一座山头，看星星，摘野果，挖鲜笋的事没少干。尽管蓝兔总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每次虹猫提着油灯跑到她窗子底下，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翻过去。
她不会告诉他，其实她很喜欢跟着他走到黑乎乎的山谷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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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猫走在前面，用粗树枝拨开前方的荆棘，蓝兔走在后面，走他开出的路。
“去河边吗？蓝兔？”虹猫兴致勃勃地戳着地面。他找到了一个蚂蚁洞。“你第一次去吧？前两天我在后面发现了一个没有人去过的小河。”
“我比较想上山。我记得桃树那上有一窝小鸟。”
“好吧。可说不定下次那条河就别人被发现了。”
蓝兔抬头，看到虹猫眼里大写的不舍，只得道：“好吧，那就陪你去吧。”
虹猫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她的衣袖轻车熟路地往山后绕。蓝兔不由一哆嗦，但仍由他拉着。一路听他喋喋不休地讲述发现小河的伟大事迹。
远远能看见泛着银光的细纹波浪，那边却传来断断续续的啸声。虹猫不由停下脚步：“诶？”
蓝兔在夜里失眠，也听过不少这种声音，她断定这是风声。谁会在半夜三更像他们两个脑子进水的家伙跑进山里呢。
再朝河水走近些，蓝兔发现自己错了。那是悠扬有调的笛声，小河边的岩石旁靠着一个人影，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细细地吹。
“跳跳？”蓝兔试探地喊出。
“跳跳学长？”虹猫吓了一跳。
岩石边的人转过头，确实是他。跳跳惊讶地挑眉，然后挥手道：“喔，虹猫蓝兔？晚上好。”
“跳跳学长，你在吹笛子吗？那是一片叶子吧！”
“哦，我擅长吹叶笛。”跳跳打量他俩，笑道，“小情侣出来幽会？唔，那我不打扰咯。”
“诶，不是的！是朋友啦！”虹猫脸红了一大片，着急辩解。
跳跳微微一笑，起身往回走。蓝兔注意到他步伐微跛。
“跳跳脚受伤了。”蓝兔轻声道。
“可能是过山时扭到了。”虹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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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多了一个脑子进水半夜出门吹笛子的人。还是本镇学习最好的跳跳。可能他比虹猫还要先发现那条河，甚至经常去那里。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我回忆了一下，两三年前，大概是十二岁，跳跳应该也十四了，印象中他也是半夜跑了出来。
那天我照常失眠，趴在窗子上看天空。那天似乎天气不好，所以虹猫也没过来找我看星星。
我家在小镇中间，跳跳家就在旁边。我看到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走得很慢。我看到他的衬衫破破烂烂，身上满是暗红色的伤痕。我看到在他的脚步之后，落下一串淡红色的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其他东西。
我想喊他，但看到他的表情，却止住了。直觉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
那是一副阴冷的表情，眼底莫辨的情绪让人看了胆怯。
他一步一步走，走出小镇，直到群山的黑暗彻底将他吞没。
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来，倒觉得可怕。

3.
小镇的孩子不多，所以学校每个年级大多只有一个班。同级的孩子们从幼儿园起就一直待在一块，一直到升高中毕业才分道扬镳，考上大学的走出小镇，考不上的留在山谷。
“所以蓝兔，这道题你就不能帮帮我吗？”虹猫咬着笔问。蓝兔的成绩甩他几十条街，他觉得他考大学无望了。
蓝兔冷漠地拒绝了他。虹猫无奈，只好趴在桌子上扫视教室。“蓝兔，你觉得我们班谁能上大学？”
蓝兔抬起头想了想，道：“我应该会的，还有逗逗？灵儿？或许还有莎丽吧，”她选择无视虹猫期待的眼神。（“啊？没有我吗？还好有大奔垫底。”）
虹猫有点沮丧。他埋头在纸上随便写了一通。“呐，蓝兔，我写完了，这下你可以给我对答案吗？”
他如愿以偿得到了蓝兔的作业，将他自己的全部划掉，再抄上她的。
蓝兔翻了个白眼，一把夺回作业，作势要打他。虹猫连忙转移话题：“啊啊蓝兔，你听说这次校庆的节目了吗？”
“什么节目？”蓝兔收回手。
“我们班好像要演一个话剧，还是灵儿组织的。你要参加吗？我想参加欸。”
“不要。”蓝兔从不对这些感兴趣。
“来嘛！说不定你可以当女主角！”
虹猫成功激怒了蓝兔，她表示再也不会给他对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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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个荒诞的发展。莎丽拿到剧本时如是想。
首先，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被选为话剧女主角，其次，男主角是大奔，最后，剧本的内容是恩爱农村小夫妻。
没办法，生活总是荒诞的。莎丽一到台上，就变成了妩媚可爱的大奔小娇妻。虽然挑剔的导演灵儿对她的表演十分满意，但总是对大奔恨铁不成钢。
“情感！”她嚷嚷，“情感你懂吗？你这句台词一点也不具有情感！演员不是光靠嗓门大吼出来的，而是要你的情感，大奔！”
大奔十分沮丧：“对不起...可我尽力了，我就做到这了，要不你换个男主角吧...诶。”
“不行！”灵儿更生气了，“谁都不能当男主角，必须是你！”
大奔更不解了。全班的同学都说他傻憨憨，他不明白校庆表演的重担子会落到他这儿。
“这你就不懂了，傻大个儿。”端茶倒水的导演助理逗逗挤眉弄眼地小声对他说，“这是导演独有的看人眼光，男主角是你，女主角是莎丽...啧啧啧，也就灵儿有这天才的想法了。多好的姑娘，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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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那天的最后一次彩排还是不让导演满意。可当惊艳全场的达达学长古琴独奏后，就轮到他们班的话剧了。
“好好表现，尤其是你。”灵儿给演员们加油打气，同时给了大奔一个眼刀。
虹猫有幸全程站在台上充当大树。他看着话剧顺利演了一幕又一幕，在大奔说出那句无论如何也说不好的台词之前，他看到站在大奔旁边的莎丽悄悄伸出手，从背后揽住大奔的腰，然后不被人察觉地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接着大奔开口了，无比成功，无比饱含深情地说出了那句震惊所有人的台词——
“她是我的老婆！！”
——台下，导演激动得一把抓住旁边导演助理的手，把后者惊得满面通红：“开窍了！开窍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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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我仍然忍不住去问大奔，莎丽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大奔那傻憨憨跟喝了酒似的，到现在还红着个脸，晕乎乎的样子。他告诉我，那句话是：“‘把我真想象成你的老婆，再说台词。’”
他还说，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心里一下子就特别激动，特别开心，人生似乎有盼头了，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才好。
我知道自己今天吃到狗粮了。哼，等我哪天有女朋友了...

前面搞甜，下一章开始过渡进正剧

咕咕咕咕咕咕

唔，我的跳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