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的勇气、意志和忍耐力,就会訇然坍塌,他们觉得掉进这深洞,再也不可能爬上去了。结果他们势必强制自己,再也不去考虑他们终将解脱的日期,再也不面向未来,可以说一直低垂着眼睛过日子了。不过,这样谨慎的态度,这种跟痛苦耍滑头、高挂免战牌的做法,自然是得不偿失。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避免这场精神崩溃的同时,实际上也就舍弃了十分常见的时机,不能躲进将来同家人团聚的欢乐景象中而忘掉鼠疫。他们就是这样,跌落在顶峰和深渊之间,上不上下不下,飘浮在那里,哪儿像活着,只是一天天毫无方向地混日子,沉湎于枯燥乏味的回忆,形同漂泊的幽灵,想要汲取点力量,也只能接受扎根在痛苦的土壤里了。 因此,他们感受着所有囚徒和流放者的极痛深悲,仅仅靠一种毫无用处的记忆活着。就连这个他们不断思念的过去,也只有悔恨的味道了。他们也确实很想往这过去中添加些什么,添加上他们现在期盼的男人或女人当初在一起时,悔不该能做到而未做的一切——同样,无论在什么状况下,甚至在他们的囚徒生活相对好过的时候,他们也总把离家的亲人扯进来,而他们当时的处境总不能让他们满意。我们对现时丧失耐心,又敌视过去,放弃未来,活似受人世间法律或仇恨的制裁,过着铁窗生活的人。最终,想要摆脱这种无法忍受的休闲,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想象的空间,重新开动火车,让顽固保持沉默的门铃每小时都重复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