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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细琐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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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拍的照片镇楼。二楼放说明。


1楼2020-02-14 12:18回复
    如题。讲述细微的、平凡的人和精灵之间的故事的短文集。
    可以理解为文楼。总篇数大约在3-7篇之间。每完成一篇都会在此楼更新。
    方便阅读可选择“只看楼主”模式。谢谢。


    2楼2020-02-14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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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故事 / 关都 / 未形之蝶


      3楼2020-02-14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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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20-02-14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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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是这样。我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勇生说,他抱着有半个自己高的绿色虫蛹,意态踌躇,“是铁甲蛹吧……应该。虽然和我之前见过的铁甲蛹好像有点不一样。”
          母亲不像她的孩子见过那么多精灵,因此很难像勇生那样清楚地辨别出精灵之间的区别。铁甲蛹对她而言是一个模糊的形象,是栖眠着巨大蝴蝶的绿色的茧。
          “是吗?我倒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你将它带回来,是想要培育它吗?”
          “培育?”
          “是。你很快也要去玉虹市了吧?”母亲依旧织着布,她的半个身体隐藏在暗淡的纸门之后,声音也隔过一层纸传来,“我还要管理这边的布店,是没法和你一起去啦。能有一只自己的精灵,我也能够更安心一些吧。”
          “妈妈是说,让这只铁甲蛹成为我的同伴吗?”勇生愣愣地说。
          “难道勇生你不是这么打算的吗?”母亲不断地将丝线编织成绸锦,“人和精灵,本来互不干扰地各自生活着,就像两根平直的线。但是你将它带回来了,看,我将线编织在一起,它们就要成为同一匹布帛。”
          “我只是有些担心它……”勇生抱得更紧了,“但是……如果它愿意成为我的同伴的话,我当然是……还是要看它的想法吧。”
          “勇生的话,不是一直很受精灵的喜欢吗?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我……”勇生走到母亲身边,“我不会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的。”
          “抱歉呢,勇生。又说了过分的话了。”母亲低着头,没有看向勇生“那么就听你的吧。铁壳蛹……是这个名字吧?”
          “是铁甲蛹啦,妈妈。”
          “啊……那这只铁甲蛹想和你一起生活吗?”母亲问,她停下了手上的活,看向那个绿色的蛹,“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铁甲蛹。”
          “我现在还不知道。”勇生有些忧虑,“我以前也在那片林子里见过铁甲蛹,它们虽然不能活动,但那个时候,我能觉察到它们还是有情绪的。我呢,我捕虫的时候只会捕捉那些不介意和我一起去见见人类的精灵。所以我遇见铁甲蛹的时候,也会询问它们的意愿。好动的、懒散的、警惕的,虽然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多少能够感受到精灵们的心情。”
          “是啊,对于精灵而言,我们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啊。”母亲说。
          勇生望着铁甲蛹:“但是这一只铁甲蛹,它没有声音。”
          他俯下身,耳朵轻轻贴着蛹的硬壳,屏住呼吸。
          “不行。好奇怪啊。”勇生摇摇头,“这只铁甲蛹对我的试探完全没有反应。妈妈,你看它的眼睛。寻常铁甲蛹的眼睛是半睁的,但是这一只却一直都闭着。”
          “妈妈不懂精灵的知识,不过勇生,这真的是一只铁甲蛹吗?”母亲很轻很轻地用食指关节敲了敲蛹的背部,“我倒是听说过,铁甲蛹化作巴大蝴的时候,会留下一个厚厚的、重重的蛹,那个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生命。你也许捡到的只是这样的蛹壳而已。”
          “但是妈妈,这只铁甲蛹好沉啊。我想,如果是化蝶时褪落的蛹壳,多少会比一般铁甲蛹要轻一些吧。”勇生说,“它似乎还比我遇见过的其他蛹更重。妈妈你刚才敲了这个蛹对吧。怎么样,它是空心的吗?”
          “似乎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壳里面的样子。”
          “那它确实是一只铁甲蛹啊……”勇生说。
          “那么也许,这个孩子只是睡着了。”母亲说。
          母亲用柔软的手臂从勇生怀里抱过虫蛹,嘴中念着模糊的歌词。她的动作是轻柔的。勇生没有预料到他的母亲似乎怜爱这只精灵,虽然它已沉睡,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醒来。
          “我回头去问问舅舅吧,他肯定能够解释这些奇异的事情。”勇生说。“毕竟舅舅是研究员嘛。”
          “你舅舅也不一定清楚所有事,不过勇生想去找他的话,就去问问吧。”母亲说,“不过这只铁甲蛹,我倒有些喜欢呢。”
          勇生望着母亲走到里室,慢吞吞地坐到院子边的廊上继续写信。
          “……舅舅,我今天捡到了一只铁甲蛹,我觉得它的状态有些奇怪,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眠。它的双眼一直合拢,耳朵贴在蛹壳上也听不见那些微弱而嘈杂的声音。那些水声、气泡声、还有轰鸣,都不能听见。它的蛹壳里面似乎是沉寂的。但是我确定这不是巴大蝴留下的壳,这是一只铁甲蛹,铁甲蛹沉甸甸的。舅舅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吗?”
          写到这里,浅红镇又开始下雨,檐下滚落一串串珠线,溅落在木板上,其中几滴溅起的水珠渗进那封信里,晕开几处墨晕。
          勇生赶紧停下来,移到更里面些的、贴着墙壁的位置。他咬着笔,看了一会儿这萧条的雨景,又提笔添上一句:
          “话说,今年的雨水真多啊。”


          11楼2020-02-14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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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舅舅很快就回信了。
            “他怎么说?”母亲问。
            “让我看看……”勇生赶忙撕开信封,抖了抖叠起的信纸,“……在雨季,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不幸的事情。夏天已经过半,大部分铁甲蛹早已经进化为巴大蝴,甚至连褪下的虫蛹也已经消融不见。勇生是在哪里捡到的这只铁甲蛹呢?它附近是不是已经没有它的同类了?你去仔细观察铁甲蛹的蛹背,我想那里应该有一条细细的裂纹,那是它试图化作蝴蝶时撑开的缝隙。但是雨水对于虫类和鸟类的精灵而言是残酷的,湿重的空气有时成为它们飞行的阻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一只进化失败的铁甲蛹。现在我们对精灵进化的研究还不够深,进化失败的精灵会怎么样呢?会死去吗,会重新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进化吗,或者就将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了。这件事,连我也不知道。听勇生的描述来看,它似乎已经永眠了。如果以后它有什么变化的话,记得再写信给我。这是很有价值的研究对象呢。”
            勇生顿了顿,他抬头问他的母亲:“舅舅的意思是说,这只铁甲蛹,只是那进化失败的蝴蝶的尸体吗?”
            母亲避过了这个话题:“我们对精灵的世界了解得还这么少呢,这些不可思议的生物身上,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奇迹。”
            “进化失败的精灵有可能会死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勇生闷闷地说,“既然这样,为什么绿毛虫们还都前仆后继地努力进化呢?”
            “会被抛下吧。它们的爱人、它们的亲人、它们的故乡,都在迁流之中变幻。所有那些一成不变的,都会被自己珍爱的事物抛下。因此才必须要努力呢。”母亲说,“虫的一生,是从幼虫化到成虫的、短暂又漫长的一生。要做一辈子的绿毛虫,听起来是有些令人伤感吧。”
            “舅舅还说……这在野生的绿毛虫种群中,是比较少见的现象。精灵的生命是顽强而富于可能性的。会出现这样的铁甲蛹,只能去归咎给今年过于丰沛的雨水。”勇生说。“舅舅还提到了,这只铁甲蛹既然比寻常的更重,它或许本来可以成为今年这一批里最大最美丽的一只蝴蝶。但是它的身体在雨季里就显得太沉重了,反而在最后压垮了它。”
            “美丽成为了负担呢。”母亲说。
            “啊,舅舅在信后面还写了两句话……”勇生翻着信,惊奇地说,“不论如何,这只铁甲蛹并不适合保护你。如果你想要一只精灵作为以后离开家乡时可以依赖的同伴的话——你当时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铁甲蛹呢?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铁甲蛹们总是聚集在一起化蝶的。那边说不定会有巴大蝴留下的精灵蛋。从精灵蛋中孵化出新的绿毛虫,然后再进化成铁甲蛹,再进化成巴大蝴。生命就是这样延续着的。去找找看吧,那或许是更理想的搭档。”
            勇生看着母亲:“妈妈,我可以去吗?我也真的可以去那里,去得到一只专属于自己的精灵吗?”
            “勇生,去吧。你不是一直期盼着吗。”母亲说,她依旧抱着那只铁甲蛹,“你既然已经有了新的选择,这个孩子,就留给我吧。”
            “诶?”
            “明年你就要去玉虹市了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感到寂寞的。如果有铁甲蛹陪着我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但是这个铁甲蛹,不能说话,也没有温度。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还活……”
            “这个孩子是活着的。我确信这一点。”母亲说,“虽然消耗尽了全部的力量。虽然灵魂也因疲惫陷入沉眠。但它还活着。”
            铁甲蛹,虽然吐出洁白的丝,织出巨大坚硬的虫蛹,躲在那蛹中的生命是极度柔软、极度脆弱的。沉默坚硬的外壳,剧烈运动的心。铁甲蛹一刻不歇地忍耐着寂寞和痛苦,为了在夏天能够化成蝴蝶。
            但这只铁甲蛹的心也已经封冻了。它真的有一天能重新苏醒过来吗?勇生觉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样的铁甲蛹,即便还算是在活着,永恒的虫蛹,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是未死去的尸体罢了。
            勇生曾经贴着铁甲蛹的蛹壳用力地听,里面是那样寂静的,甚至没有微弱的心跳。舅舅给他的信,他读到铁甲蛹的死亡,他也是伤心的。
            但当他了解到在那森林之中还存在着一个精灵蛋时,他的忧郁便被喜悦冲淡了。少年人的心中不能长留死亡的阴影,那不是能够吸引它们的事物,死亡要在少年人的心中再一次死去。转而拥住它的是少年的母亲。少年的母亲失去了她的丈夫,之后还要失去她的孩子,成为孤独的一个人。
            “我觉得,这只铁甲蛹,是因为寂寞才陷入沉睡的。”母亲说,她的声音那样低,勇生没有听清,“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还为什么要再醒来呢?”
            “妈妈,那我去树林里去找精灵蛋了!”勇生喊道,他已经换上了雨靴,穿上了雨具,“我一会儿就回来哟!”
            母亲注视着他。她坐在屋檐下,看着男孩走远了。


            12楼2020-02-14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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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那之后,勇生得到了自己的精灵蛋。蛋在第二年的初春孵化,是一只健康又美丽的绿毛虫。那一年的夏天是晴朗的,绿毛虫顺利地从铁甲蛹中破蛹而出,进化成令人艳羡的巴大蝴。勇生带着巴大蝴前往玉虹市,想要找一份和精灵有关的工作。他的才能被研究所的人发现了。
              母亲留在浅红镇,继续经营着那家布料店。她偶尔和那只沉眠的铁甲蛹说说话。
              到了第三年春天,林间开满了丝石竹和雏菊,那只铁甲蛹第一次重新睁开了眼睛,开始有了微弱的心跳,它的心跳声像潺潺的小河。
              铁甲蛹陪了勇生的母亲许多年,它一直保持着虫蛹的状态,似乎冷淡、坚硬又不近人情。但母亲说,它是坚韧而柔美的。
              这些年中,浅红镇逐渐开发了狩猎区,阿柚家争取到了关都第一批开放的道馆名额,越来越多的人家也开始养起自己的小精灵。浅红镇就这样发展为浅红市了。
              勇生是玉虹市备受关注的新人研究员,取得了卓越的成绩。他希望他的母亲能够和他一起搬到玉虹市,但母亲拒绝了,她依旧住在浅红市古老的屋宅里。因此每到年末,勇生就带着他的巴大蝴一起回浅红市看望她。
              母亲还在织着布,铁甲蛹就坐在她的脚侧。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母亲的去世。勇生回到浅红市的家里,他正准备持办母亲的丧事,然后带走那只由他捡回来、由母亲唤醒、最后代替他陪伴了母亲后半辈子的铁甲蛹。
              但是勇生什么也没有找到。铁甲蛹消失了。之后勇生才在母亲织布的房间角落里,找到了虫类精灵进化后褪落的蛹壳。蛹壳已经软化了,勇生用他在玉虹市学到的知识推演铁甲蛹化蝶的时间,才发现正好是母亲去世的日子。
              勇生没有见过进化后的铁甲蛹,但他想它一定是极为美丽的,有着脉纹精巧的巨大白色翅膀和纤长卷曲的触角,比母亲织的锦帛还要华丽优雅。
              这个故事很快就湮没了。因为这只是人与精灵之间的一个、最平凡不过的故事。我偶然在跳蚤市场里淘到这本过去人们写的日记,那些纸页与文字都已经破碎了。
              END.


              13楼2020-02-14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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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六千多字的小故事。到这里就算写完了。
                之后的短篇如果写完会直接发在这个楼里。


                15楼2020-02-14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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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很棒,顶顶!


                  IP属地:美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0-02-14 12:37
                  收起回复
                    哇这个id!
                    手机没电了先占个位再看hhhh


                    IP属地:湖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0-02-14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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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好久没有看到这么高质量的短篇了!勇生妈妈我好喜欢(?
                      看这篇文的时候正好家里也在下雨,伴着雨声读完真的感触颇多。人的一生和绿毛虫相比很长,但是和大自然相比也很短,但是生命的光芒并不来源于它的长度,而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永不止步的追逐。
                      勇生的妈妈似乎是属于那种停止了追逐的人,她静静地呆在偏僻的乡下,慢慢成长的勇生很快和时代的潮流一起向前飞奔而去,留下她年复一年地编织着那些布帛。但是铁甲蛹的存在,肯定也给了她不少精神慰藉吧)所以铁甲蛹是一直等到勇生妈妈去世才破茧而出的吗?勇生妈妈有看到破茧后的巴大蝴吗?_(:з」∠)_
                      灯笼大佬太厉害了!我咸鱼落泪了嗷。・゚゚・(>д<;)・゚゚・。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0-02-14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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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看了这种平淡的日常感,还有人和精灵之间犹如细细涓流的情感交汇,灯笼老师的文笔太好了读得又顺又快乐,我不会说了我先死了……。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20-02-14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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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个位置吹爆!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20-02-14 12:59
                          收起回复
                            是灯笼dalao!


                            IP属地:重庆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20-02-14 13:30
                            收起回复
                              灯笼!!撒西不理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20-02-14 15:04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