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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向】【转载】圣阿丽诺小城的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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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向】【转载】圣阿丽诺小城的仇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2-18 20:22回复
    [Watson X Holmes同人]圣阿丽诺小城的仇杀 BY holmesyaya
    本文转自随缘居,由于间隔过久,而且作者说了想转载标明作者就可以,所以就直接转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2-18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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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tson X Holmes同人]圣阿丽诺小城的仇杀 BY holmesyaya
      提要:本文通过一位小城神甫之口,叙述了华生医生如何为他的挚友福尔摩斯向莫里亚蒂教授复仇的故事。
      本文含有大量杜撰名词、知识等,请勿当真
      向阿瑟.柯南道尔爵士、普罗斯佩.梅里美先生和艾米莉.勃朗特小姐致以崇高的敬意。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0-02-18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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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四月的一个下午,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我叔叔的诊所里,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先生,问我有没有可以使人镇静的药。
        “有,当然有。”我说,拉开一个小抽屉,拿出几粒白色的药片给他。
        但他一看就摇头。“皮埃阿品对第四神经的麻醉太强烈了,能令人在凌晨一到四点熟睡不醒,但我仅仅是想安抚我的季节性心悸。有斯托卡溶液吗?百分之五的。”
        “真对不起,先生。”我抱歉地说,“诊所是我叔叔的,他走亲戚去了,我只懂得一些常用药。

        “这么说,你不是医生啰?”
        “不是,先生,我是个神甫。您一定是个旅行者了?圣阿丽诺城里,人人都认识我的。”
        他承认他是个旅行者,并赞美了几句本地的风光。我看出他有意攀谈,这也正合我心,我便请他坐下,聊起天来。他说他名叫波恩,是个医生,目前正到处旅行,饱览各地风光。聊了十多分钟,我觉得他谈吐温和,很有教养,是个不错的人。加上我发现他和我的叔叔竟毕业于同一所大学,不由得更加心生好感。在他讲述一件旅行奇闻的时候,我注视着他放在腿上的拳头,发现他的手背关节上布满斑斑点点的伤痕,当他把手展开时,我看到他的手指十分粗壮有力,有几个变了形的指关节,和非常粗糙的指尖,不像一双医生的手。
        “我在阿富汗当过军医,”
        看到我疑惑地看着他的手,他说,“后来又常常冒险,后来……”
        他顿住不说了,握紧拳头,往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我骤然觉得他好像正要将某种强大的力量付诸什么。
        “一些非常重要的事务……”他低沉地咕哝道,看着自己摆在膝头上的手,这时候进来一个本地人,问我有没有治风湿疼痛的药。我说,那只好等我叔叔回来,那人一听就呻吟起来。
        “我来看看。克洛芬溶液应当有用。”波恩医生说,看了看我们身后的那排柜子。我看那些柜子没有上锁,便请他查找一下。他逐排细看过去,很快找到了他要的溶液,那病人闻了闻拿给他的药,很高兴,说上次我叔叔给他的药正是这种。
        我这下可再不怀疑他是个医生了。“也许您逗留圣阿丽诺期间,可以常上这儿来喝茶。”我真诚地说,“我想,以您的医术,我叔叔外出期间,您实在能帮我们的大忙呢。”
        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接下来的两天,他每天下午都来诊所聊一两个小时,这两天里根本一个病人也没有,他有时就仔细地察看我叔叔的药柜,提出一些医学上的看法,我却一点也听不懂。他也问我一些宗教问题,诸如“地狱究竟是为了何种人而设的”“为人复仇的人能否获得宽恕”“酷刑是否符合上帝的意志”之类。我才刚从神学院毕业几年,轮到我上台讲道的机会不多,现在有一个知识渊博、教养良好的人肯听我讲道,我非常高兴,就滔滔不绝地讲了好久。他听得很认真,不时点点头,有时又像陷入沉思。在我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问道:“请问,您听人忏悔么?”
        “不多,先生,我还很年轻,但我认为,倾听别人的罪过,为主宽恕他们的灵魂,是我这个职位的最高荣耀。”
        我以为他打算向我忏悔什么,但他只是静静地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0-02-18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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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我准备挑战一下我冲泡红茶的技术,以招待我新认识的朋友。我找出一些极好的茶叶,正在聚精会神地冲茶的时候,来了一位青年姑娘,我认得她是在附近的伏尔盖公寓做女佣的蒂娜。“怎么了,蒂娜?”我说,把杯子端给波恩医生。“伏尔盖公寓的一位先生需要一点退烧药。”她说。
          听到伏尔盖公寓,波恩先生的眼睛抬了一下。
          “一位老先生么?”他像是不经意地问。
          “哦,是啊。……”她愣了一下。
          “波恩医生。”我赶忙介绍说。
          “一位高个儿,瘦削,前额隆起、眼睛深陷的老人?……”波恩医生轻轻地说,盯着她。
          “没错,他住在三楼的
          B04。您认得他?”
          姑娘说“没错”的时候,他的两只褐色的眼睛陡然燃烧一样地灼亮起来,但马上又回复了原来的神情,把端起的杯子放回了盘子里。
          “我曾去拜访过他。”他神情自若地解释说,“想问问他何时搬走,因为我看中了那间房。”
          “我们公寓的位置好极了。”姑娘说,“临着河,又可以远眺群山,一年四季都很难空。”
          “我想我得去看看那位老先生。”波恩医生断然说,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拿外套。
          “哦!”姑娘惊讶地说,“不需要,医生,他只是有点畏寒,甚至连退烧药的主意也是我出的。他都不一定认为自己发烧呢。”
          我一听,也觉得波恩医生无需放下刚冲好的茶去看病(茶我自己刚喝了一口,还不错呢),但波恩医生坚持他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你们一定没看过霍克斯教授
          1881年发表在《医学界》上的那篇经典论文。”他一边系外套的扣子一边说,“旅行者热病是一种专门侵袭在山区或小城居留的旅行者的致死疾病,虽然尚不明确其只侵袭旅行者的机理,但其以不明原因的畏寒低热起病则是毋庸置疑的。”
          我和蒂娜疑惑地对望一眼,我们从未听过这种怪病。
          “可是他并没有其它的不适呀!”蒂娜说。
          “这正是这种病危险之处。通过巴斯克反射的针样震颤或眼皮下血管的杨氏水肿可以轻而易举地确诊并对症下药,但一旦出现高热、惊厥、脊柱强直之类明显症状,那可就无药可医了。咱们走吧,警惕点总是不为过的。”
          看他的脸色那么严肃,我们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这病传染吗?”姑娘抢着问。
          “哦,不传染,很令人费解……检查需要一点时间,但结果会很明确。神甫,你能给我一包棉签吗?”
          我立刻给了他。他准备和那姑娘出门了,但又回过头来,端起那杯还在冒气的红茶,一口一口喝干了。
          “不错,先生,不错。”他沉着地说,把杯子放回盘子里,“谢谢招待,谢谢你。”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0-02-18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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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刚一出去,我就感觉这事儿哪里不对劲。伏尔盖公寓就在相邻的街区,离诊所不足100码。我寻思等波恩医生回来,要把这个病问个清楚,过了一个多钟点,我有点不耐烦了,就走出大门,向公寓那边张望。天有点阴,街道上行人不多。突然,我望见蒂娜从公寓的大门里冲了出来,她跌跌撞撞,一跤绊倒在路边,跪在地上,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意识到出事儿了,把大门一关,向那边飞奔而去。人们纷纷聚集过来,公寓里的住客也出来了。我挤进人群一看,蒂娜正抱着另一个年长的女佣,又哭又喘,男门房拦在公寓门口,不让外人进去。我看见蒂娜的手上和裙子上都有血,身后是一串血的鞋印。
            “怎么啦?蒂娜,怎么啦?”
            她只是哭,说不上话来。一个小个子男人,刚从公寓中跑出来,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杀人了,杀人了。”他不停地说,“好多血!”
            警'察来了。他们进去很久,门口聚集着一群人,议论纷纷。最后,他们抬着一具被白布包着的东西——那肯定是尸首——出来了。其中一个人在门口绊了一跤,结果,那尸体滚在地上,头露了出来。上帝,那是我今生见过的最可怕的景象了。尸体的脸血肉模糊,眼珠都翻了出来,脖子被割断了一半,脑袋耸拉在一边。人群一阵惊叫。我浑身发冷地立在一旁。警长叫骂着,把尸首重新收拾好,一面急促地吩咐着下属:“……遇害者,伏尔盖公寓三楼B04,埃尔热教授,对吗?对……凶手沿河逃走了,记录好……”
            突然,街道的另一头一阵喧哗,有人向这里奔来。“抓住凶手了,抓住了!”他们大嚷道。我们赶紧都向那边跑去,要一看究竟。很快,我看见了被铐着双手的波恩医生,他没穿外套,一身是血,也没穿鞋,下半身淋漓着泥水,大概走下河里去了。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见了我,但未做反应。
            我和蒂娜,以及其他几个多见过他几面的人被叫到警局问讯,蒂娜浑身发抖,一直在哭泣,其他人则脸色苍白,面面相觑。埃尔热教授,据他自己说,是个退休的数学教授,在小城尚未住满一月,不太爱讲话,但房租付得很痛快,像是那种常见的单身孤僻老人。而波恩先生,在此之前,简直没有一个人不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好人的。一位医生,又有教养,又有见识,讲话又和气,态度又和蔼。大家的反应都是“这不可能”,可那就是他。
            我把他曾问我的那些问题告诉了警'察。自杀、私刑、复仇、地狱,等等等等。“这看起来是预谋。”警'察说,“我们会继续审问他本人。”“也许,但没准他是在反复挣扎呢。”我说。这事把我搅得头昏脑胀。第二天,我们那个小教堂为死者做了一台弥撒。但我还是心神不宁。过了一天,我决定暂时放下看守诊所的活儿。我穿好长袍,带上十字架和圣书上警局去,告诉他们我觉得犯人也许需要忏悔。自我来了这座小城,这里还没出过一个被押时间长到要忏悔的犯人。
            他们让我等着。我在门厅里踱来踱去,回忆我与波恩医生的谈话。他看起来神智清晰,内心坚定。如果他那时便下定决心去杀死那位教授,那不是我的区区学识阻止得了的。但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使得他的手段如此残忍,莫非我即将见到的是一个已为魔鬼支配的人甚或——一个疯子?我深感此事或许已超出我能对付的范围,但想到我引以为傲的职责,我祈求上帝赐我勇气——和力量,以面对这已在深渊的边缘徘徊的人。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0-02-18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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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让我进去。我被领进一间潮湿的屋子里,一堵墙从屋子正中穿过,下半截为砖砌,上半截是铁栅栏,其间的缝隙极窄,成人的拳头别想伸过来。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桌子靠着中间的墙,相对放置,桌椅的漆皮和四周的墙皮都剥落了,屋子一边有铁窗,但窗外不知什么树,枝桠压得极低,遮去了大半的光线。那一半屋子的屋角有扇铁皮门,我坐在这边的椅子上等着。过了一会,那边传来铁器碰撞的响声,铁皮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我一看他的脸,就不由得轻轻惊叫了一声。这人的确是波恩医生,但他的头发却全白了!他戴着手铐和脚镣,因此只能一步一挪地走过来,可他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平静,仿佛他步履蹒跚只不过因为略患腿疾,而他也不是残忍地杀害了一位老人的罪犯,而像是借助拐杖在林荫道上散步的退休市民!上帝原谅我竟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瞬间我竟想要起身逃走,因为我太无法想象一个杀人犯竟会如此轻松平静的!
              波恩医生终于挪到了铁栅跟前,他坐下来,将那一大串铁链缓缓堆放在桌子上。
              “上午好,神甫先生。”他安静地说,“如果你惊诧于我的头发,那是因为他们给我洗澡时,把我的染发剂也一并洗去了。”
              “上、上午好。”我说。我发现自己很难用平常的语气说话。看到他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想到它们是如何结果了那位可怜教授的生命,我的背上滚过一阵凉意。我不知接下来该怎样开口。当我还在想措词的时候,波恩医生说话了,语气仍然十分宁静,甚至是——上帝啊——温和。
              “我感谢你能来。我想我已为这座小城带来了太多不安了。我非常抱歉。”
              我什么都说不出,我该说什么?他身上有一种洞明自己的死亡的坦然,仿佛他已准备卸下生命的重担,缓步走向坟墓去休息。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说,“我的名字并不叫波恩,我的真名是约翰.H.华生。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做歇洛克.福尔摩斯,他有一个仇人,莫里亚蒂教授。”
              “教授?”
              他点点头。
              “是的,我杀了他。”
              我禁不住划了个十字。
              “歇洛克.福尔摩斯,我似乎听过这名字。”
              “他已经死了。在他为莫里亚蒂残忍地杀害前,他是一名侦探——相当出名。现在,神甫先生,我可以说了吗?”
              我今年四十三岁了,神甫先生。福尔摩斯如果活着则是刚满四十岁。我们是合租认识的,那时他二十八岁,刚刚开始侦探业务没多久。很快我们成为了朋友。福尔摩斯的脾气在刚认识他的人看来,也许冷漠、怪僻、太理智而不近人情。但在我眼中,他却是一位绝无仅有的男子,一名又高尚、又杰出的人。聪明、勇敢,精力充沛,既富正义感又有同情心。尽管在言语上时常犯些刻薄的错误,可做起事儿来却是很体贴——甚至很温柔的。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0-02-18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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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X年的秋天,福尔摩斯叫我一起去参加对莫里亚蒂团伙的追捕。——是的,正是这个莫里亚蒂。——那可真是趟大的。我们和一些警'察一起,跑了半个欧洲。一天早上,我们赶到阿尔卑斯山麓的一个小镇,当我振作精神,把左轮枪稳稳地塞在背心口袋里的时候,福尔摩斯却对我说:
                “你在旅馆里等着我吧。我们要上山去了。”
                “为什么?”我问。
                “我们人手不够。”他回答。
                “人手不够!这是打发我走开的理由吗?福尔摩斯?”
                “我真心担心你会遇到危险。”他回答,“对我来说,如能彻底解决掉莫里亚蒂教授,那我的侦探生涯就此结束也没什么可惜。但是你,华生,我没有权利将你带入一个如此岌岌可危的境地之中,这境地或许比我们迄今为止所遇过的危险加起来都要可怕。何况,莫里亚蒂教授已被逼至绝境,不可能再对他的对手,甚至是无关的人,保持他的风度了。说到底,他是欧洲最大的恶棍嘛。”
                “又来了,福尔摩斯!”我说,“这种话你可说过不止一次,有哪回我是乖乖听从的吗?”
                福尔摩斯转向我,他忧虑的表情使我吃了一惊。
                “这一回不一样,我亲爱的华生。”他说,“如果我丢掉了我的性命,那也是死得其所。但是,一想到你有可能遭遇真正的生命威胁,我觉得那比我自个儿的安危要令人担忧得多。”
                “如果你觉得我会在旅馆里,握着十字架祷告上帝让你全身而返,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说,“多年来我记录你的事迹与言语,跟着你走访乡间的田庄、城堡,伦敦的大街小巷、社交场所,乌烟瘴气的贫民区,跟着你跑过大半个欧洲到这里来,我可没有打算在屋里看守行李。你尽管说我鲁莽、欠考虑、头脑发热好了,但我非得跟着你不可,我那点胆量还能支持得了我这么做。”
                福尔摩斯向我伸过一只细长、苍白的手来,我抓住它用力地握了一握,感到他的手心里有点汗。
                “我的华生,亲爱的华生,”他说,“我可得……”
                他没说完,外面同行的人在叫他,于是我们赶紧收拾,一块儿出去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庆幸还是悔恨自己说了那席话,跟着他一起去了。如果我真的留了下来,福尔摩斯是否会少受一点折磨?那天之后,这个问题不停地抽打着我,使我'日夜不得安宁。
                华生医生沉默了。他之前安静的神态随着他的叙述渐渐隐没,现在的他仿佛正慢慢迈入回忆的河流,那看起来是一个缓慢的、痛苦的浮现,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加上本地的警力,我们一共有十二三个人。我、福尔摩斯和另一个人,我们的任务是去搜查已知常为莫里亚蒂所利用的几间山间石屋。然后我们就和其他人分开,顺着潮湿的山路向上走。那看上去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路是本地人常走的,我们爬得很快,大概到了路程三分之二的时候,遇上了一座桥,架在一条不宽却有点湍急的山溪上。地图上标有这座桥,和我们同行的那位警员率先走了上去。突然间,他一声惊呼,桥面整个儿散了架,他跌进了最多不过齐胸深的水里,他挥舞着双手,一个仰面朝天,就没了影儿。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0-02-18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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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福尔摩斯都呆了一下,接着开始往下游猛追,我还巴望他能抓住个石头、藤蔓什么的。但我们在湿漉漉的灌木丛中披荆斩棘,追过弯弯曲曲一百来码以后,我们听到前方的密林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根据地图,那边是个悬崖。
                  “我们犯了个错误。”福尔摩斯恼恨地说,“我们不能指望山溪野水像泰晤士河一样温柔!”
                  “不止一个错误呢,福尔摩斯先生。”一个声音远远地说。
                  我们立刻背靠着背,向着各自的前面举起枪。但转眼间我就发现这可没什么用,因为光我目力所及,就有四个人用枪指着我们。他们刚才准是隐藏在灌木丛中,这会儿全都冒了出来。
                  “你可以介绍你的朋友华生医生给我。”那个声音从我身后一个有点高的地方传来,“我们研究贝克街
                  221B很久了。”
                  “我不奇怪你知道华生的事,莫里亚蒂教授。”福尔摩斯冷冰冰地说。
                  “哈!但你们不会想到我仍有如此多的手下——尽管只是十个——可供调遣,是吧?不然你们是不会敢上这个可爱的地方来度假的。如果你们查阅过山下那小镇的户籍,你们会发现,这地方若干年前有一家姓法朗蒂奥的,那是我可敬的外祖母的家庭。当然,她去世好多年了,但你们以为,我是碰巧逃到这个地方的吗?你太年轻了,福尔摩斯先生,要多出国转转,这对你有好处。把枪丢掉吧,先生们。”
                  福尔摩斯哼了一声。
                  “放华生走。”他说,“然后你们想怎样都可以。”
                  “多忠诚的朋友!”莫里亚蒂假笑一声,说,“当然,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医生可以回他的诊所去。但在那之前,我想咱们应当谈谈某些事情,是不是?首先我得建议你们把枪丢掉,坦白说吧,我就不愿意在这里听见枪响。安静一点,我既不会失去我的手下,你们也不会变成筛子。我说话算话,福尔摩斯先生,我们不会开第一枪,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啦。你们最好识相一点。”他示意那些人收起枪。
                  那时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福尔摩斯考虑了一下,就把枪丢掉了。我也跟着做了。那些人立刻围上来,
                  “福尔摩斯先生,我很高兴你做出了如此明智的抉择。”莫里亚蒂说,“现在我们应当有个地方坐下来喝点什么。来吧,先生们。”
                  我刚转过头,看见那个卑鄙的家伙做了个手势,我身边的一个人突然冲着我的肚子来了一拳。我毫无提防地被他们打倒在地。透过那些人的拳脚,我看见福尔摩斯被四个人抓着,他拼命挣扎,想冲过来。莫里亚蒂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我没有听清。
                  很快,我的意识就离开了我。我似乎被人架着,踉踉跄跄地趟过齐膝的湿草,拖过小路,滑下山坡。然后是一段黑暗。然后我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晃动不停的什么地方。我的头顶一片昏黑,我飘飘忽忽,仿佛在做梦。没准我真的在做梦,因为我好似是站着或坐着,可以看,可以听,虽然似乎难以思考,视野也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但我明明不是站或坐着,我是被丢在地板上,趴在那里,面目青肿,浑身是泥。我仿佛能看到自己一动不动的躯干随着车轮敲击铁轨的节奏晃动着。我们是在一节火车车厢里。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被殴打,浑身瘫软,意识全无的,但我却好似看到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许我疯了,也许那确实是梦,也许那不过是我事后所想象出来的,虽然也有一些可以被验证的细节。我无从知道有多少真假了,但我却做不到,也不能,忘记它们。
                  我仿佛看到,我们是在这节车厢——这是他们租来的一辆火车,我在事后知道的——中的一个隔间里,隔间中间有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福尔摩斯跪坐在桌脚旁,被牢牢地捆在那上面。莫里亚蒂背靠着隔板,摇着他那像蛇一样的头,说道:
                  “为了你的朋友,你可变得真驯服啦,侦探先生。我们应当来谈判一下。你所做过的那些事把我逼得如此狼狈,搞得我像掐掉了头的苍蝇,没命地四处乱撞,你可不能指望一颗子弹就可以了结呀。”
                  福尔摩斯一动也没动。
                  “火车到站之前,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这件事情。你的朋友会没事的,福尔摩斯先生,这取决于你的诚意。”
                  “放了他。”福尔摩斯冷冷地说。
                  “哈,哈,好!我会的,当然。但是福尔摩斯先生,你得告诉我,你自己打算怎么做呀?”
                  “包括华生在内,我不会做危害别人的任何事。”福尔摩斯说,声音像石头那么硬。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0-02-18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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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福 Rape 情节结束】


                    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20-02-19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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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生医生的双手颤抖。他低下头去,用囚服的袖口擦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将他的情绪克制住。
                      对不起……我说到哪儿了?他们把我抬起来,我顿时觉得掉进了一个一团漆黑的洞窟里,越掉越深,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两三天之后,我的神志才完全清醒,那个小站的人联系了警方,我告诉了他们我所知道的,但不包括福尔摩斯那可怕的遭遇,当时我一直不愿相信我看到、听到的,我告诉自己那是梦。
                      我在当地疗养了半个月,然后他们强行将我送回英国。尽管我一想到福尔摩斯的命运,我就觉得自己袖手旁观是可耻的懦弱。那座小城后来被证实是莫里亚蒂长大的地方之一,那天和我们一起追捕的警员里,有一个是他的远亲。这个奸细将我们的动向全盘泄露给莫里亚蒂,并以此计划了逃走,和——向福尔摩斯的报复,他们在福尔摩斯要走的那条路上设下陷阱和埋伏。追捕当天,这个人借故离开,租了一辆专车接应莫里亚蒂。他威胁司机在一个山口停下,好让他的同伙上车。他们在小站扔下我以后,也许因为害怕出山的站口会已经收到通缉的电报,他们在途中下了车,带着福尔摩斯逃到山里去了。那一伙人里有几个是山区的强盗,这么做是很容易的。
                      当我能比较自由地下床走动的时候,我跑到苏格兰场去打听事情的进展,但那些人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使自己“静待消息”。我不能工作,不能做其他事情,我天不亮就起床,到外面闲逛到入夜才回家。我竭力不去推测福尔摩斯的命运,还活着——在莫里亚蒂手里受折磨;已死了——尸体抛弃在山沟里任野狗啃食。我总能梦见福尔摩斯站在我们没有灯的起居室里,手握烟斗,身穿晨衣,多少次我在梦中以为他回来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20-02-19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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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起过了两个月——我不知道我怎么熬过了那两个月,突然收到一张便条,是福尔摩斯的哥哥送来的,很简单:“找到福尔摩斯,某某地。”我冲出去找他哥哥,但别人告诉我他上欧洲去了。于是我也连夜去了。
                        某某地是欧洲某国一个山区小镇。那时已经入冬,那里正在下雪。我的脚一踩上那被行人踏得凌乱不堪的雪地,心就猛地往下一沉,我从不相信心灵相通之类的说法,但那一刻明明就感觉到了,福尔摩斯不在这里……我慌慌张张、踉踉跄跄赶到当地的警局,不敢向任何一个人打听福尔摩斯,直到我见到他们的警长,才心慌意乱地报出了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那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你是死者的亲属?”那个蓄黑胡子的警长劈头就问。
                        我眼前一黑。后面有人扶了一把,我才没倒下去。我告诉他们我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室友、密友,他哥哥的朋友,助手、合作伙伴,我收到他兄弟的通知,让我来看福尔摩斯。但那位警长却粗暴地拒绝了我去看他的要求。
                        “您长途跋涉一定很累了,先生。”他不由分说地说,“沿街往下走到头有一家很好的旅店,您应该先去烤烤火,吃点东西。”那时快到午饭时间了。
                        我身上没带任何能证明我与福尔摩斯关系的东西,非常后悔丢掉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是福尔摩斯哥哥的名字——签了字的那张便条。他们让我到旅店等外出办事的迈克罗夫特回来。我坚持要去看福尔摩斯,“那等法医看过再说吧。”他们最后让步说。
                        “法医什么时候来?”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我该声称自己是法医的。
                        “今天,但现在还没到。”
                        我走到警署院子里时,看到一个年轻警员正从外面溜达进来。那时我急于见到福尔摩斯——不管他是生是死——的心情如此强烈,以至于竟一时盖过了悲痛。我把那个警员叫住,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的,问他尸体停在什么地方。
                        “您是做什么的?”
                        “我是法医。”我毫不犹豫地撒谎说,“午饭前我想看看他——那个可怜的家伙。”
                        “您真是忠于职守。”那个年轻警员说,没有对我产生怀疑。“您跟我来。”他带着我,顺着墙根向院子后面走,穿过一道小门。“神甫已经为他祷告过了。可怜的人,我们把他抬下山的时候他还活着呢。”
                        一听这话,我顿时觉得头重脚轻,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但我竟没有摔倒在雪地里,还勉力跟着他走。
                        “我们叫了医生,医生看了以后说他已经不行了。我们轮流派人守着他,怕他有什么话要说。但那天半夜他不声不响地就死了。”警员说着,把我领进一间石砌的屋子,屋里简直比外面还冷。我看到石条桌上横着一个用白布单盖住的东西,一刹那觉得与天地隔绝了。“福尔摩斯,你太冷了。”我正想这么说,那警员把白布掀开了。
                        我真够傻的,直到那刻之前,我竟还存有看到一个能说会动的福尔摩斯的幻想。他是永远安静了。他的黑头发向后拢着,脸色如同窗台上的积雪。唇角有伤,锁骨折断过,胸前也有伤,我没看清那些大片的紫黑色是瘀伤还是血痂,还有刀痕……他手臂上全是绳勒过的痕迹,还有他的手,那已经不像人的手了,他的手骨大概全都断了……莫里亚蒂这畜'生!畜'生!
                        华生医生的嘴唇哆嗦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那双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桌上的铁链子,双唇紧闭,眼睛直直地看向不知什么地方,而我则被这悲惨的故事震撼,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您要点水喝吗?”我终于开口说。
                        他没有回答,我于是起身出去,想找两个杯子。“这忏悔可真够长的,”狱警说,“他跟你讲杀人的经过了吗?”
                        “不,还没有。”
                        “您脸色不太好呢。”狱警说,“您真是一位敬业的神甫。”
                        听到这样的鼓励,我觉得好受了一些。无论如何,如果这样的叙述能使一个人的灵魂安宁,我便对倾听它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回到那间屋子,却发现杯子无法从铁栅之间塞过去。
                        “您太善良了。”华生医生说。他已恢复了平静。“我还没有渴到非喝不可的程度。请原谅我自己无法'克制的情绪激动。”
                        “不必在意。”我说,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我到这里来便是为了听的,医生。”我划了个十字,“仁慈的上帝抚慰可怜人的灵魂。”
                        “谢谢您。”他轻微地苦笑一下,说。“……也许我讲得太久了?”他抬头看着窗外,我才注意到天黑了很多,窗外的树摇过来又摇过去。
                        “只是下雨了。”我说,“恰好我也没有带雨伞来。您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福尔摩斯死了。但我仅仅只看了他一眼,布单只掀到腰际,尽管还露出了一边的手。那个警员问我要不要继续看,我没能回答他,只觉得那间屋子垮了下来,将我砸倒在地。


                        来自iPhone客户端22楼2020-02-19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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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救醒了我,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把我送进旅店,还在门上加了一把锁。我很理解他们为何这样做,因为我冲着他们大吼大叫,好像因为他们将我和福尔摩斯分开,他才会死去。当我的神经安静了一点,我强迫自己不去想福尔摩斯已死这个事实,仿佛我只要不承认这事,他就总归还活在什么地方似的。但我的脑子里不停交替出现他曾经生气勃勃的样子和石屋里凄惨的尸体,我最终崩溃了,跌倒在地,放声大哭。
                          几天之后,我才被允许去看装殓好了的福尔摩斯。殡仪师的手艺不错,他看起来颀长、漂亮,安安静静地躺在许多常绿植物和一些色彩暗淡的假花中间,身着整洁的黑色衣服,双手戴着白手套,放在身体两侧。我在他身边徘徊了很久,直到迈克罗夫特把我叫出去。我们站在院子里一棵光秃的大槭树下,他从包里拿出一叠稿纸递给我,我接过来,认出了福尔摩斯的字迹,泪水又涌上了我的眼睛。
                          “看看吧,先生。”迈克罗夫特声音低沉地说,“我想你有权看看这个。”
                          我强忍泪水,翻阅着那叠稿纸。起初那看起来只是一些案情记录的档案——你知道,他是个侦探。尽管很琐碎,不正式。接着我发现这其实是福尔摩斯近年来的一些日记,记有一些流水账式的琐事,以及关于我——华生医生的事。
                          我擦拭着泪水,慢慢地读着那些提到了我的句子。起先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它们温吞、絮乱、语焉不详,好像只是随手涂写。然而当我渐渐似乎感受到了那些平淡的叙述后面的东西,我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沙子,正一点一点地崩溃、消散,我不知道如何去相信我所看到的那些暗示,甚至我不敢相信它们。但接下来我读到了他更清晰直白的想法,他用温柔快活的笔调讲述着和我有关的一些小事,我再不能逃避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感情了。他像个孩子一样遣词造句,说他喜欢我,说我是他“最重要的人”、“最可爱的人”,说“今天我又令华生生气了”……哈,哈,福尔摩斯在平时看上去可是相当傲慢和冷淡,尽管高兴的时候也会表现得挺孩子气……我当时只觉得真可笑,如果福尔摩斯站在我面前,我准会把这些东西一丢,哈哈大笑:“福尔摩斯,这都是些什么!”但我一抬头,只看见冰凉的茫茫雪地。灼热的悲痛把我从头到脚一撕两爿,我晃晃悠悠,靠在树上,拿着日记的手簌簌直抖,竟还有勇气麻木地往下读。最后,我看到了在我们参加这次追捕之前,福尔摩斯写下的最终的文字。它不像之前的某些段落那样轻快,或者温和,而是显得严肃,甚至有些忧虑,但仍是坚定的。
                          “明天华生和我将一起赶往欧洲大陆,”他写道,“也许这是我今生做过的最不谨慎的一个决定,在我自己已做好一去不复返的准备的工作里,牵连上我的朋友。也许我有些自私了,我可能本该告诉他我只是去法国之类的地方游历一圈,但我却毫不犹豫地叫上了他,只因为我感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想和他在一起。我从未投入过如此没有把握,因而也是极度危险的工作之中(但它的价值值得这么去做)。我自己并不惧怕,一个人的光荣源于他对自己职业的付出,自从我选择了这行,我始终坚定地认为,为此丧命并不可惜。但我相信我没有权利,用另外一个人,我最亲爱、最重要的华生的生命去冒险。我爱华生(我早该承认这一点),如果我们能够胜利地回来,我就一定要告诉他,为什么不呢?如果我能够成功地战胜莫里亚蒂教授,我便了无遗憾,可以就此结束侦探生涯,甚至放弃我引以为傲的理性与冷静。华生,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接受我,也许他会以为我疯了,或者在开他的玩笑。但我相信,一旦他发现我是认真的,无论他是否爱我像我爱他(我多希望是这样!)他都必不会嘲笑我、轻视我,他必定一如既往地接纳我为他的好友,像他一直以来为我做的那样。我这样相信他因为我爱他,也因为他在既往的岁月中表现出的高尚与忠诚。约翰•H•华生,你有一颗多可宝贵、多么值得爱的心,尽管你自己也许并不知道。如果我这辈子还能有一点所谓平常人的幸福的话,那必定是你给予我的。我希望我能活着回来,但无论我是否能做到,我都决不愿华生受到任何伤害。华生。约翰•H•华生。华生。华生。”
                          那页纸下面还有两三行的空白,用好几种笔迹工整或潦草地写满了我的名字。
                          迈克罗夫特后来把一些日记留给了我,几年中我把它们读了太多遍,看了太多遍,因此能够像这样平静地背诵出来。但我刚看到它们时的心情是无以言表的。我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掉头没命地向福尔摩斯的灵堂跑去。我一路上摔了好几跤,当我跌跌撞撞地冲进那间屋子时,迈克罗夫特从后面赶上来,把我死死抱住。幸而他这么做,不然也许我会跳进棺材,抱住尸首,好像这样就可以再和福尔摩斯在一起。我痛哭起来,这太不公平了,可怜的福尔摩斯,可怜的福尔摩斯,他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爱我,像最忠诚、最善于忍耐的爱人一样维护我,而我自以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竟没有一时半刻察觉他的感情。我真想用头去撞棺材,如果不是为了我,福尔摩斯未必会受如此多的痛苦,未必会死得如此悲惨,而我却迟钝到看了他的日记才知道他爱我。他喜欢碰我的手,我早该注意到,我还记得他修长的手指在我的手心里是如何屈曲起来,那双手已经惨不忍睹了。那么漂亮的手指,我还没有亲吻过他的手指,我还没有亲吻过他的嘴唇,他就死了,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20-02-19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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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神甫先生,大概我说了些冒渎的话。我真会下地狱的,我已经这么觉得,不为了这些话,也为了我做出的复仇的行动。为了福尔摩斯,我什么都会做的。下地狱又怎样呢。
                            我哭了好长时间,终于平静了一点。迈克罗夫特答应整理一些日记给我。“先生,我弟弟的心意你应该都知道了。”他说。
                            “可怜的福尔摩斯,”我低声说,又想哭了,“我从来不知道……”
                            “他唯一的愿望是你能好好地继续生活。”迈克罗夫特说。
                            “我会的。”我伤心地说,“既然莫里亚蒂一定会被吊死,虽然那似乎太轻了点。”
                            迈克罗夫特迟疑了一下。
                            “他逃了。”他说,把手用力地按在我的肩上。“不过……”
                            我瞪着他。
                            “什——什么?”
                            “他逃了。不过……”
                            “逃了!”
                            我大叫一声,好像被一个木楔子钉进了胸口,头晕目眩,嗓子发甜。他逃了,他逃了。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我大喊大叫,一群人闻声赶来,七手八脚把我拖进某间屋子,按在一张沙发上。我狂吼乱叫了许多无意义的话,他们先后试图用白兰地、柏油水还有本地的一种什么药水让我安静下来,但都失败了。最后一个老太太拎来一桶带冰的水,往我头上一浇,我这才仿佛回到了现实,浑身哆嗦着,不停咳呛,吐出一些小血块。他们好心地把我送回旅店,并生起了火,迈克罗夫特安慰了我很久,给我留下了一些福尔摩斯的日记。后来他们都离开了,我刚能缓过劲来,就穿好衣服,跑到当地的警局要求看案卷。他们什么都没说就拿给我看了。
                            口供主要来自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在他们那伙人里做望风、打下手之类的事。在福尔摩斯落进他们手里后,他负责看管他。他们折磨福尔摩斯,为了防止他逃跑,打断了他的腿,还一直让他睡在冰凉的地上,半个多月后,他发起了高烧,他们才给了他一条毯子。那之后他的神智就渐渐不清了。他们打算必要的时候把他当作人质,因此一直给他吃喝,但到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星期,他已吃不进任何东西了。据这个男孩说,那天所有的人都外出探信或寻觅食物,只有他和另一个强盗,还有福尔摩斯留在屋中。福尔摩斯已经好久都处于昏昏噩噩的状态,但那时——那是临终时了——却忽然清醒了,很平静地向那个男孩请求水喝。男孩给了他,他又问了一下日期,之后又说了几个词,声音极其微弱,男孩凑过去想听清楚,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睁着不动了。
                            这把那个孩子吓坏了,他只做过小偷小摸,没像那些人一样杀过人。那个强盗看过福尔摩斯,说他还没死,但那男孩已怕极了,不顾一切地逃下山来求救。警方已接到过通缉令,没费多大劲就集结起人,打死了几个匪徒,抓住了其余的。然而狡猾的莫里亚蒂逃脱了,几天之后得知,他连夜涉雪到了一个很小的村落,谎称自己是迷路的旅行者,用他的学识和举止从村民那骗得了信任,得到了食物、衣物和一些钱,从容地在警方到来之前溜掉了。
                            警方找到福尔摩斯时,他还有微弱的心跳,他们立刻发电报通知了迈克罗夫特。但福尔摩斯没再有过意识,在当天夜里便死去了。于是他哥哥赶到时,见到的也是一具尸体。折磨和杀害福尔摩斯的所有人都将处以绞刑,而莫里亚蒂教授的通缉令则已发往整个欧洲及文明世界。
                            我记得我读着这些时,竟渐渐地平静下来,最后感到自己已麻木不仁,仿佛和现实隔了一层浓雾。我读完后,将它还给他们,一言不发地向外走。也许他们不太放心我,我走到门口,一个警员追出来,说要送我回旅店。我没有理他,任凭他跟着我走。到了旅店门口,我忽然认出他是我那天假称法医,让他带我去看福尔摩斯的那个人。我才想起来我没有看到法医报告。
                            “法医后来来了吗?”我心平气和地问他。
                            “来、来了。”他没料到我会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我刚才好像没看见法医报告。”
                            “送去誊抄了。”他说,我看不出他是否在撒谎。
                            他充满同情地握了握我的手,走了。我一个人呆坐在屋里,一直坐到深夜。也许期间吃了一点东西,我记不清了。我没有去睡觉,后来可能坐着睡着了,或者产生了幻觉,我觉得自己正在贝克街等福尔摩斯回家,还要为他庆贺生日;一时又回到了那间停放尸体的石屋里,福尔摩斯裹着毯子睡得正香,我则想方设法,要叫醒他。我不停地掉入这些幻觉,又不停地醒来,后来,我仿佛看到莫里亚蒂教授躲在贝克街的窗外向我狞笑,我拔枪要射他,却被坐在我对面的福尔摩斯制止了。“根本没有什么莫里亚蒂教授。”他安静地说,“你只是在做梦。”“可是他那么可怕!”我叫道。“你还在担心我吗?”他温和地笑着说,向我伸出手来,“我就在这儿。”我握住他的手,感到手里落进了一块冰,一抬头,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向我倒来,我大叫一声,于是醒了,我还是坐在黑洞洞的旅店房间里。
                            我想再这样下去我会疯了。于是我跳起身来回地走。屋里一团漆黑,我仅仅能分辨出家具的轮廓,不至于撞上。门口旁边的墙上有面镜子,走了几趟,我注意到每当我经过时,那里面好像有个白影一闪。于是我再一次走过去的时候,我突然一转身,立在那儿,那个白东西也在黑糊糊的镜子里定着不动了,那是不大的一团,像是附在我头顶的什么。我微微动了一下,它也跟着动了。“福尔摩斯,”我问,“是你吗?”没有回音。我等了一会,摸出一盒火柴,划着了一根。这下我可看见那白的是什么了,原来是我自己的头发。
                            我举着火柴,木然地站着,火焰狠狠地咬着了我的手,然后灭了。时钟打了六点。像有人对我当头一棒,我突然觉得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我手脚利索地收拾了行李,把一顶帽子扣在头上,到柜台结账离开,那时天还黑着,我问了路,雇了车,马不停蹄地赶去莫里亚蒂逃掉的那个小村。我调查到了一些警方没有记录的线索,便沿着这条线一直追下去了。
                            我曾有几次陷入经济的窘境,为了钱我不管是行医或搬运麻袋,什么都干。我也曾遇过诸如在山间迷路,摔下山崖这样的危险,全靠一棵树将我拦住才没有摔死。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只怕一件事,莫里亚蒂已不年轻,倘若在我找到他之前,他便在某个地方舒舒坦坦地寿终正寝了,那我便真的死都合不上眼,我的鬼魂会在欧洲大陆上整夜整夜地游荡号叫,不得安息。
                            我多么想再看到福尔摩斯。梦也好,幻觉也好,我想再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我再也没有梦见过他。我常常在睡前读他的日记,他最后留下的文字,长久地凝视漆黑的夜色,幻想他的身影会从那里显现出来,到我身边,与我拥抱,亲口告诉我那些我已了然于心的话。可是幻影再也不肯出现了。我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象鬼魂的形状,却只能想出一张惨白的鬼脸,两个眼眶黑洞洞的。我睁开眼睛时,所面对的仍然是一片黑暗。


                            来自iPhone客户端24楼2020-02-19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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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生医生停止了叙述。像块石头似的坐着。我站了起来,他还是直盯着前面。
                              “医生。”我说,“您需要喝点水。”
                              我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还好,他略带疲倦地向后靠在了椅子上。狱警让我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听见一声敲钟的声音,回头发现墙上的钟指着十点半。真奇怪,我们在屋中谈话的时候,我竟会完全听不见钟声。
                              当我回到那间屋子中,华生医生的精神显得好些了,但当我重新坐下时,发觉他可不仅是好些了,而且是好多了。他的姿势仍然是疲惫的,神情,特别是眼睛,却透出淡淡的满足来,好像在期待着不会等得很久的休息。
                              “快了,神甫先生。”他看到我坐下了,就说,“我很快就说完,这整件事。”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莫里亚蒂的通缉令贴遍了整个欧洲,尤其是出海口和通往东方的关卡。谢天谢地,这家伙一直是利用他的头脑犯罪,却没有在乔装混迹之类的能力上下功夫。尽管他的假发或伪装口音骗过了一些警察,却没能逃过我的眼镜。福尔摩斯曾经是乔装打扮的大师,和他比起来,莫里亚蒂的伪装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也许他也自知这一点,所以才只是一直在大陆上东躲西藏,而没有到处境关卡去冒险。那里的盘查人员眼睛大概比我要尖的。
                              我之前有两次已经追到了他,但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的视线内脱逃。我可以找当地的警察来围捕他,但我要的不是法律,我要复仇,我要他付出代价,偿还他对福尔摩斯做过的。找个漆黑的街角给他一刀,那偿还不了任何东西。
                              机会终于来了。上帝,我甚至都不能相信它来的如此。。巧合,就像安排的一样。我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思考怎样进行我的复仇。我不想硬闯或者用窃贼之类的手法进入莫里亚蒂的居所,我并非个中高手,一旦被发现,即使不被抓到,也必定会打草惊蛇。我有理由相信,若他发现自己面临被寻仇的境地,他宁可大声叫喊,引来别人把他送上绞架,也不会,乖乖地听凭我断送他的性命。一想到有什么闪失的话,莫里亚蒂就会站在绞架下讥笑我的失败,我就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执行多少有点冒险的方案。我原先到您的诊所——您叔叔的诊所去,本是想借同行的身份,试试看能不能弄到些麻醉剂。但我却得来了一个意料不到的机会。否则,我现在一定还在盘算着怎么下手。
                              听到那姑娘说出病人正是莫里亚蒂的时候,我觉得有如神启,我不能再等下去,既然机会已在面前。。。我说了那些话欺骗你们,要了一包棉签好显得更像真的,但当我跟她走过去时,我却越来越慌张,谁能担保他不会一眼认出我,谁能担保这姑娘,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不会察觉任何异常?我的头脑如同沸水般不停的翻滚,但却能控制住自己的外表,平和地应付那姑娘的闲谈。——对她,我非常抱歉。
                              她是用钥匙开的门,那一瞬间,我才想起我可以把口罩戴上——大概因为我之前一直在向她讲解所谓的旅行者热病并不传染,才真把它给忘记了。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我意识到我就要和莫里亚蒂面对面了,指望他认不出我,那几乎是个笑话,尽管我的头发和胡髭都与以前不同。我竟蠢到这种地步!我立刻后退一步,伸手到随身的提包里去拿口罩——这类东西我原是随身携带的。
                              客厅里并没有人。她扭头看了下我。“不是说不传染吗?”她立刻敏感地问。
                              “也可能是其他问题。”我含糊不清地回答。姑娘敲了敲门板。“教授?”她喊道,“医生来了。”
                              “医生?”卧室那边传来一个厌烦的声音,“我不记得我叫了医生。”
                              “可是教授,医生说您可能。。。您的病情或许比较严重。”
                              “真新鲜,”那个声音继续咕哝说,“我得了多大不了的病啊!”
                              姑娘瞅了我一眼。
                              “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我提高声音说,“药剂的用量可能需要斟酌,如果您得的不是某种极其危险——坦白说,致命的——热病的话。”
                              我说完这句话后,有几秒钟的沉默。我更慌张了吗?不,没有,我突然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冷静。我和莫里亚蒂对话了,我意识到我进入了——毋宁说,我回到了,那个我一直在如饥似渴地寻找着的战斗的情境,全身投入,伺机而动,既不慌乱,也不退缩。那正是福尔摩斯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等着。我确信莫里亚蒂认不出我隔着口罩并且带着浓重印度支那口音的法语。我想他的确没有。“好吧,进来吧。”他厌倦地说。我向屋内跨了一步。姑娘也要进来。
                              “噢!”我说,“不需要你。”
                              现在想来,她若要留下,我也未必想得出合适的话拒绝。但我讲得太过肯定,她迷惑地望了望我,又望望卧室的门。
                              “有需要我会叫你。”我极其礼貌地说。于是她仍是迷惑地点点头,离开了,带上了门。
                              我轻微地吸了一口气,拎着提包快步走向卧室。我在门口打了声招呼,没有回应,那个家伙在床上靠着,裹着毯子。我认出了他,他皱着眉头,盯着我。屋里没有可坐的地方,我大步走到床边,讲着无关紧要的话,把提包放在地上。这时候,他认出了我。但我在他摸到枪之前,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接下来的事我便不能讲得很细,神甫先生,我是一个医生,我的刀本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我动了手脚让他的四肢都动弹不得,塞住他的嘴好让他出不了声。之后他醒了,我便盯着他的眼睛,把我要说的话说了,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瞄了我几眼。我觉得他仿佛在讪笑,于是我告诉他,我的解剖学得不错。当我仔细捣鼓完一条胳膊后,抬头一看,他已经翻着白眼晕过去了,我便把他弄醒,并且把塞住他嘴的布也拿掉了,我确定他没有气力再大喊大叫。然后我问他,现在有什么要说的。
                              他咧着嘴笑了。对他来说,这不过是给了他再一次侮辱福尔摩斯的机会。如果他就是打算激怒我的话,那么他成功了。他看出,只要巧妙的提供一点儿有关福尔摩斯的东西,我便会轻易地放松戒备,甚至不去考察这些话的真假。随后,他说出的那些轻蔑和侮辱的话便使我失去了控制。等我明白过来,我面对的已经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了。
                              我气得发狂,同时又极端哀痛, 我觉得我愚蠢至极,福尔摩斯不会原谅我。一时我眼前一片漆黑,略微恢复了一点神志时,我发现我正机械地用刀割尸体的脖子。我丢下刀,站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我的记忆可能出了点差错,我仿佛记得四面墙上全溅满了血,天花板上也滴滴答答地滴血,红色的液体慢吞吞地向外漫去,多得好像要盖过我的脚面似的。我走出卧室门的时候,还觉得身后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猩红色的光,好像要追着我而来。
                              我不打算逃跑,但也不想立刻被抓住。我从沿河的窗子爬下去,顺着河往前走。这条河和我们的泰晤士河一点儿也不像。后来我产生了幻觉。我以为我正走在伦敦的街道上,在大雾之中急着赶回贝克街。可我却怎么也走不到,怎么也走不到,我心想我迷路了,我走不到那里了,我急得奔跑起来,就在此时,我被人抓住了。之后我才清醒过来。后来的,您都知道了。
                              他说完了,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只是对坐着。我好不容易抬起手来,划了个十字。
                              “先生。”他说,“我很抱歉。”但并没看我。
                              “还有什么能帮到你吗?”我问。不知怎么,我觉得格外无能为力。
                              “谢谢,什么也用不着了。”他抬起头望着满是污迹的天花板。“地狱。”他说。
                              “什么?”
                              “我已经在地狱里了。”他说,还是抬着头。
                              那天晚上我没睡好,闭上眼睛就看见一片红光。次日,我起得较迟,等我出了门,有人向我奔过来,报告消息。我才知道华生医生昨夜撕破自己的衣服,在窗栅上吊死了。我呆站了一会,转身回了家,换上了便服,出发到警局去。这天下午,验过尸之后,他们就把他抬到城外埋掉了,送葬的只有我一个。次日,我买了三根蜡烛,放在教堂里点着。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傍晚时为他们祈祷。
                              END
                              【注】自杀的人不受祝福,也不能入教堂墓地。所以神甫要换上便服为华生送葬。


                              来自iPhone客户端25楼2020-02-19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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