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

倒下来 先清人吧

【天未见亮，梁纯被我从梦中薅醒，而后沉重秋露里，马蹄飞奔掀翻沉土旧泥的味道。线报说，落雁的人抄近路，没走官道，小径林间作陷阱便容易起来。】
【人靠在树干上，耳朵注意远方的动静，又突然问梁纯。】
梁纯，你说我杀尽落雁客以后还能做点什么？
【我难得停下来思考关于争斗的初衷，心境情绪模糊地散落开，承着笑。】
也不对，有个落雁的人被我放跑了。

（ 星月兼程。一切稳妥时，脑内已然昏沉。垂手垂脚的趴在根粗实的树干上，意图补完未尽的好梦。）
“喝大碗的酒，吃大口的肉？”
（ 嘟囔几声后，又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敷衍。清清嗓子半撑起身，迷蒙着眼望向她。）
“还可以教赵澄练剑，教的像我一样厉害。诶不对......”
（ 陡然清醒，枝丫晃动飘落几片叶。）
“什么时候放跑的，我怎么不知道？”

【有恶必有善，正义永远在组建，可能灭了一个落雁，还有可能出现什么联盟呀，艾欧尼亚呀，恕瑞玛呀，谁晓得。】
像你一样厉害呦。
【拂掉落在身上的叶子，开始鄙视梁纯的记性。】
你怎么没见过？当年打巴陵，咱俩烧逐鹿的时候不是救了一个半瞎婆娘。我还喊人给她送青岩了。唉，当年你师父心眼儿真好。不像现在——
【站起身，扭扭肩膀。】
杀人不眨眼。

“好像记得是有这么个婆娘，怎么啦你后悔救她啦。”
（探臂去隔壁树枝上折下一枚叶，卷吧卷吧预备吹个曲。）
“你心眼才不好，你心眼好就不烧逐鹿坪了，听说那地儿油菜花好看呢。”
“——哎？”
（嘲哳的小调才起头，树枝陡然颤得增了个幅度，地上小石块轻微抖动着——不止一个人骑着马来了。）

不后悔。【叼着布条，三两下绑好手中剑】这事了结后你去巴陵吧，那里的油菜花好看，对吧。
【坏心肠的家伙向来记仇，先是记谢采，叫他尸身也不安宁，而后是落雁，屠城扬威，病残老弱也不放过。】
【徒手捏成哨，不过丈量距外，钉绳截马、暗箭飞竹——坦荡落雁入了网。前方报消息，我牵着梁纯的手，就像当年抱她下卧龙丘一样。】
走，我带你去见见翟叔叔。

“我晓得，你就是想甩掉我。把我从瞿塘峡丢到巴陵。”
（嘀咕着与她并肩立到一处，前头尘土四起，激起丈高。）
“噢，哪个翟叔叔啊，我不记得阿爹阿娘有这门亲眷。”
（挠挠头，背族谱的时间尽拿去顽了。这样激昂的时刻要用，不免有些撑不起场子。）

【我没反驳，只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大好河山的，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是我丢你，是你要走。
金水匪寨响马、落雁次代军师翟竹联——【用剑割断缚网一端，刃指颈侧，又对着故人弯眉，拿捏无意义的后生模样】翟老，许久未见。
【两耳一屏唾骂，剑刃渐舔血，高声。】梁纯，两阵对垒，敌将伤残被俘，你我当如何？

“那我还是想去昆仑老家，裘衣裹得厚厚的，跌个滚也不碍着什么。”
仗剑随在她身侧，初出茅庐的小娘子没甚定性，几句骂声就心浮气躁。恨不能上前替她抹一剑。
“割掉舌头！大卸八块！扔掉喂狗！”

【他们捆缚在密网里，兵刃尖悬——半死不死、将活无望。什么善良啊、仁义啊都抛诸身后，呼吸紧促、双目混沌，需要一点点疼痛感重踏回当前。】
你看，我徒弟都懂的道理，你们从来不懂。
【第一剑刺向的是翟竹联的心口，我喜欢稳妥。第二个动手的人我不记得了，反正是一柄长枪从谁的眉骨穿透，带出来的东西黏腥腥的，而后第三人、第四人……】
【清理的事情就手去办，坑要挖得深一点，最上面留些干土作掩。来年这里的花草会更好看，走过的人都会赞美，就当是为侠义众人祭奠。】
梁纯，回昆仑吧。【我突然需要一份离别，为此信手哄骗她。】
也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不是赶你走。中州太安逸了，它会让你的剑变慢。

许是他骇到了极点，拳大的心携着身周的血剧烈鼓起又回缩，热烫的红挤挨在一处。一柄剑替它们寻到了出路。
“哎？”从抠索衣襟血迹的忙碌中抬起头，有些诧异。“我晓得，你就是赶我走！”
大滩大滩的血凝在地上，抬脚轻轻一抹划，脾气也跟着血迹一道晕开。
“去夔州是你讲的，去巴陵也是你讲。现下又让我想去哪去哪。”
看着坑底一具具枯干的青色，心间沾上濛濛水汽。“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还踹我！”
“走就走，我现在就走！零花钱不能缺！”
恶狠狠一抹眼，挎着剑去寻自个儿小麟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