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嵛山深处,花树斑驳,行者裸体长发,山腰洞穴里,一碗埃及豆,一钵泉水,这便是他的归宿。有上师圆寂,盘坐于木架上,弟子们抬架向山外缓行,送上师赴恒河葬。途中,一个弟子泣道:师傅还不能走。上师叹一声:“哎,那就回去吧。”佛为不二法门,永恒即此刻。
昆嵛山之东行,农家女唱道:“金瓶似的小山,山上虽然没有寺,美丽的风景让我流连;银瓶似的小潭,潭中虽然没有龙,清甜的泉水让我沉醉……”六月,昆嵛山溪水潺潺,女人们边洗衣边歌舞,草滩上虹霞一片,这是洗衣节,男人也醉了。
世俗的日子日日年年,辛劳即是快乐,此刻即是永恒。我的母亲爱洁净,腊月上河洗衣,用棒槌砸个冰洞,她说水是暖的。天蒙蒙亮,赶早市的菜农路过,悄声说,这女人又赶在咱前头了……母亲收拾晒在丛树上的衣服,忽见雪地上有个黑点点在动,拣在掌心细瞅,是苍蝇!进门她舒掌给父亲看,说苍蝇也进化了,腿上长了黑毛毛,难怪它能过冬了。
我小儿脑瘫,术后如死人,一举一动由母亲代替。她已靠六十,每天忙我忙农活,还忙花和鸡。鸡比我懂事,有只大母鸡,晚上8点钟还要再下一个蛋,结果累死了,母亲把它埋在花池子里,那时我家很穷。母亲种满花池西番莲,半人高,紫绒毯似的。街上行人进来看,说给我一枝行吗?母亲就剪长长的几枝教人家插瓶。母亲65时自己觉得老了。67岁病倒,是白血病,住了25天医院,要回家,父亲知道她不放心我,第26天她昏迷父亲抱她,她指我,我知道她的心愿,那时的我单身,最后一句话是问我:吃饭没有?
我没有听母亲说过“生命”这个词,好像也没讲过什么大道理。她做她该做的喜欢做的事情,不问为什么,只想怎么做好;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叹息,即使我住院时她也没流泪。母亲的一生,如一碗豆,一钵水,平静地承担此刻。
念了几本书的人如我,偏要在生命之外寻找一些“意义”,在灾难中更是把“意义”雕塑成“支柱”,甚至狂妄到与生命讲价值的地步,事事掂量值不值,偶然凭良知做了“傻事”,也是凭自己的才气发表了几十万字的的我,赶紧贴上“高尚”“奉献”之类高价标签,赶紧贴上“作家”的名号,以便赶上行情,于是世界市场日益繁盛,心灵之湖一片市声。人,真的能算清生命账么?
一位著名的女作家辞职回家,照顾患渐冻症的女儿,十几年过去,她的秀发已成秋草,女儿依然瘫着;有位中年学者,亲自照料、训练患孤独症的儿子,像著书立说一样的查资料,访专家,参加交流活动,她清楚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