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看见的,是那从在荒野上寂寂燃烧的火。却不必刻意寻找,龟兹镇南处绿洲的几里平地,从来是我与王弥喝酒之处。头次饮酒是八岁,来安西的翌年,王弥将蘸了酒的筷子尖递给我,舌尖一舔,辛辣之后竟有点甘醇。但这晚,总有点不同】
我带了俩石榴。【熟稔的口吻不像在对长辈说话——事实上,我养于这片荒漠,早自摒尊长的概念。却不至是平辈间插科打诨的无谓,因潜意识里,仍蕴敬肃。在他示下,沙地上很随意地席地而坐。将额前蓬松的乱发,一股脑撩至脑后,目光聚精会神于掌心泛红的石榴,用力捏开缝、掰开,就地掏起籽粒来】
【闷头剔着果肉,虽然知道此事无可斡旋,但仍要埋冤】为何要这么急?
咱俩可不可以半路换道,随便去哪里,再躲上一阵子?不如……【西边的风沙磨人,在积年累月里,锻造出一副成熟于同龄的眉眼,但心智仍藏孩子气的稚嫩。但话没讲完,就被王弥抓着空灌酒来】
咳、咳!【见识过王弥劝酒功夫的次数太多,这时也乖驯——何况,此时的我亦须此物消愁】
【一碗下肚,再捞回石榴,吐出两粒籽】但我爹最好蓄须了。
【顿了顿忖及何事,抬头看他。篝火下,王弥的脸与眼俱被映红,疑心在那双常年敏锐的目中,窥见尚在酝酿的情绪。张嘴去询,此时豪居京城的王氏、太原郡望的王氏,在嘴中都是“他们”】那你呢,你回去如何?唉,我回去,在他们跟前是不是就得老实叫你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