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我。】
【从抱着马颈鬃毛一跤跌进龟兹镇,一直到今夜的临行道别,其间几回我真以为足够他们改观易辙。原来统统都抵不过我的名姓,因着它,人们也曾将安西视作我这弃子唯一容身之所。直到、直到今天:众所周知,没人能拒绝久住长安城的诱惑。何况又有不得不归去的理由,天时地利人和。】
【是的,大都护再也不会派人捉我回去,更遣参军专程护送我们迢迢千里,一去不复返。】
【午后浇满头的那桶水,在沙坑里盛着摇摇晃晃的半个月亮。熟稔地伸手去抓胡袍里的虱子喂柴火,掌心顺着领口掏到肩胛骨,才想起来这身新袍是特意熏过驱虫香的——马车上还备着一套,进城前再换过。】
【无趣地吐掉嚼了半天的薄荷叶,探身去篝火底下扒拉出一大块灰黢黢的泥巴团,不怕烫地吹了吹就敲开烧透的硬壳。】
熟了,来,就着酒趁热吃。好好地睡上几个时辰就该赶路,来不及泡汤饼,干馕要撑到过了伊犁河。
【唤人的这会儿工夫,兀自掂起酒坛拍开泥封,酒液汩汩接满两大碗。先灌一喉咙,辣得浑身筋骨都热腾开,舒坦地拍了拍身边空地,示他近些坐。】
吴王即位,你景爷爷如今是望穿秋水……你这时候回府最好。我跟你讲,【往他面上一扫,登时端起酒碗,划荡臂肘,作势要硬灌他酒。任酒水一路溢溅襟袖,只看着人笑。】到时候你就是当着你爹面儿薅他胡子,也没人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