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黑云下的星星
“你俩辛苦了。”
罐头厂大的故事已至尾声,冒险的两人全身而退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力霸天明白他俩是在没有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回来的,但他也疑惑:怎么就掉进了腌鱼桶?
被问的两人显然看出这事儿不好一笔带过,互看一眼,超音速啧了一声,说这个话题就此终止。他当然是一丁点不想多谈,谁想把——由于自己忘记伪装药的时限,直到在一次起跳落地后踩塌了某处直接落进一个腌鱼桶里时才想起自己是体重接近四百多斤的人这样的事实说出来!
至于他弟为什么也掉进去了?这并不难想:超音速落下时急先锋本能要去拉自己老哥,但他的伪装药药效还没过,接近四百多斤的下落势能压根儿不是此刻的他能应付的——得亏是顺着力一起掉了下去,手才仅仅只是脱臼罢了。
“你不说也没事,回头我找小急深入交流一下就行了。”龙卷风咧开嘴,白白的牙在灯光下颇有点刺眼,晃得超音速拳头硬,“说来,阿力和猛哥去的那祠堂是怎么个意思?哦对你们才回来的不知道,猛哥那边有急事,先走了。”
“祠堂那边省流说法就是咱们的急天师表示那里风水有大问题。”力霸天把之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示意急先锋接着补充。
“俗话说风管人丁水管财,风不入户不旺丁,水不上堂不旺财。选择吉祥的布局可是人的本能。谁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干专往大凶之地窜……哦等等,暴哥这种不在此探讨行列。”急先锋说得嘴干要喝水,见自己杯子空了,便拱了拱超音速,“更别提祠堂这样的地方了,都供奉正经的守护神了还不讲究?但凡被供奉的那位脾气嗨一点,瞎搞风水那就是疯了一样冲向茅坑,上赶着找屎。”
正要就着急先锋杯子想喝口水的超音速庆幸自己还没有将想法付诸现实,并顺手给被呛到的冲击波和霹雳火递去了纸巾。
“嗯,一个地方的布置就该符合那个地方的本质。”冲击波擦着自己喷在桌上的水,“现在海母神祠堂的状态,是不是可以说不符合本地人原本的信仰了?”
“有可能。”急先锋点点头,将祠堂拍来的照片一一摊开,指了好几处,“瞧,原本挺好一祠堂,建制好,树好,风也好,水也好。”
他顿了顿,向着其他人一摊手:“就是风水不好。明明是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啊!”
“总座高见。”龙卷风竖起大拇指。
“优势在我!”急先锋一昂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瞧着那劲头,霹雳火有点郁闷,就很想把急先锋的嘴捂住再把他的脸揉搓一番:“不要再讲相声了,让我把水咽下去。”
好在急先锋没有继续才艺表演,善解人意地在嘴边做了拉拉链的动作。
“总之这地方应该是被人为处理过了。然后我说一个自己的感受,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就是在信仰方面,或者说功能性吧,海母神正在被解构。对没错就是正在被替代的意思。”力霸天说着,看向急先锋和超音速,“就像你们之前坐出租的时候得到的信息,海母神的功能在变多对吧?又是身体健康,又是学业爱情之类的。”
“这跟时代变迁和生活多样化怕是有更多关系?”急先锋不解。
“是呀这没错,但本地人对海母神原教旨都还记得很清楚,海母神是保佑海边住民长居久安、出海一路顺风的。什么时候功能性开始变的呢?我之前统计了一下说辞和数据,这个走向的拐点就在于海昌归乡后。”力霸天敲着桌子,眼睛注视着空气中的不知名,“大肆宣传自己求神续命的事,大力吹捧海母神的伟业和万能。那么,什么都能保佑,那是不是某种意义上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将海母神降格成烂大街的许愿器、安慰剂,将原本的职能埋没在凭空增添的功能里,是否在抹杀海母神本身存在的意义?当人们都不再记得海母神本身的意义,这个神是不是也就至此消亡?”
“嗯很可能,有点捧杀的味道。除了导致海母神本身的存在被抹杀,对方本质的目的是什么?替换吗?更换本地信仰?还是仅仅消除本地信仰?”超音速摸着下巴,想到了之前疑似会魔法的个体,“目前可以确定那群鱼头是入侵物种。既然已经在厂子里发现了鱼头,那整个事和于海昌本人脱不了关系。而且他的厂子疑点是真的多。”
“说来有最新的于海昌的照片吗?”冲击波问。
“这儿。公开场合基本戴围巾,从鼻子那里开始就捂得严严实实。”力霸天将之前在网上搜来的照片投放在了半空,并指着一张稍微没有把脸遮住太多的照片说,“网友们口径基本一致的点,就是他眼睛外凸,大热天也戴围巾——据说是空调围巾。”
“真有空调围巾那我可得第一个买。”急先锋说,“气味呢?有没有说他气味怎样?我琢磨,鱼头的气味可能和常人不大一样,如果他要在人前活动,是不是会做点什么伪装?比如喷一大堆香水啥的。”
“这个问题有待查证,是个不错的点。”霹雳火在本儿上写写画画,“话题回到尸体上。再次确认,男性均内脏被掏空,女性完整但出现了鱼类结构。这种性别区分对待的原因你们怎么看?”
“我已经解剖过了,鱼类结构是自身的变化而非移植。”冲击波补充道。
“嗯,女性生殖,男性储备粮?”超音速说。
“听着真是相当的原始。”龙卷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而且他们有记载是群体性的。如果往原始部落社会上靠,魔法个体对标萨满一类?”急先锋问。
“这个点更好地确定了鱼头是入侵物种。明确涉及了魔法的,原始的种族,这样的东西当地没有任何记载,阿力查到的信息也表明连点类似传说也没有。”超音速撑着下巴,看着那鱼人的图像,渐渐虚起了眼,“如果往原始部族考虑,它们崇拜什么?会有图腾吗?在哪儿?会不会就在海母神祠堂里行使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还有,即便女性被拐走是为了生殖,为什么女性遗体有明确鱼人化特征,男性没有?是否是女性便于转化?还是根本没有考虑将男性吸纳为自己人?”
“而一次性失踪那么多人,这种突然的高调又是为了什么。”霹雳火顺着超音速的话头继续说,“从于海昌归乡后开始,失踪案零零散散,当然,应该是有流浪汉但是未统计这样的情况的,但所有案子都没有引起多大波澜,且没有证据牵扯到于海昌。只有最近的案子,来得之突然。”
“可能有什么事是急着要做的。”急先锋皱起眉,想起了昨日的天象,“辰月相冲,天下大水。最近比较特别的情况就是这个。”
“水和鱼倒是绝配。”龙卷风摇摇头,“小急知道大水多久来吗?”
“阿火说今天晴天呢,所以我也不知道。”急先锋看向霹雳火,“能看看明天的嘛队长?”
霹雳火示意没问题,在信息申请过程中,冲击波拿起尸检报告再次检查了一遍后说:“总的来说,目前暂时可以排除是单纯的生殖崇拜,但不能否认会有生殖方面的诉求。”
“扩充同类的可能性很大。”力霸天说,
“那么这个地方的鱼头可能数量并不多。”超音速说。
“和人勾结的话,非人个体多寡的区别对我们而言倒是更多地体现在最后的清扫里。”霹雳火坐到了急先锋旁边,给他看自己刚收到的信息,“你预测的没错。”
那屏幕上除了文字,还有一张图片。图中,庞大的雨云遮天蔽日,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急先锋皱着眉,骂了句这月亮和水星怎么就挑这个时候捣乱。
“这群犯事也是真挑对了时候。”力霸天揉了揉脸,让脸埋进双手,“队长,晚上祠堂就我和小急去?”
霹雳火想了想,点头:“你们继续跟,我和小龙处理临水安,阿超和阿冲留守。”
“收到。”五个人同时说。
“对了急天师,晚上这趟咱们是吉是凶啊?”力霸天伸了个懒腰,又左右扭了扭身体。
急先锋还抓着霹雳火的手看他的手机,只答了声天道无吉凶,又说趋吉避凶谁都想,但既无吉凶了又何来趋避。这个回答让力霸天竖起了大拇指,然这番言语让龙卷风着实有点看不明白,直说你俩就是当代谜语人。
“还谜语人,你个没有玄学慧根的就别跟人家俩掰扯了。”超音速嗤笑道。
“您俩停停。来,虽说天道无吉凶,晚上的出行还是让我们看看群星的指向。”急先锋也是突然来的兴致,从包里翻出自己用了多年的塔罗牌,双手开合,纸牌若扇又如蟒,于指尖流淌,相互渗透。
那副塔罗牌的画面并不古朴,看着色彩斑斓。正面是那仿若梵高星空遗落人间凑在一起组合为牌面意义的碎片色块。背面,除去同样风格的碎块,中间微微张开了一只眼睛,无悲无喜。这副牌有自己的名字,急先锋称她为棱镜。
“你们抽还是我来抽?”洗牌的模样和声响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得更为集中,作为夜晚共赴祠堂的力霸天最快举起了手,“天师,看这里。”
急先锋一点头,又洗了一轮,将牌在两手间展开作S状:“这次我们简单点,一张就行。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深呼吸,想问题。”
薄荷绿色依言对上了水蓝色。力霸天看着那两汪清澈的蓝,呼吸间的一张一弛让他将所有注意力慢慢集中在了问题上:今夜的行动一切顺利吗?
顺着心中所想,他看着那牌背面的碎块,看着那眼睛,然后轻轻抽出了一张,摆在了矮桌上。
那张牌上有着花与阳,它们色彩斑斓,如被高温所融化那般流下并汇聚一处,带着黑色的影,随着涟漪,落入群星之间。
“太阳,逆位。”急先锋看着那张牌,语速飞快,“过犹不及,暗中有危险倒是不在意料之外。之前的月犯辰星已经是很大的信号了,但今晚的危险又藏在哪个地方……但终归是太阳,不能完全顺利也应该问题不大……”
与其说在讲解,不如说在低语。龙卷风从过犹不及那里开始就听不清了,只好看着那张牌,“太阳还挺漂亮。话说他这语速是生怕别人听得清。””
“沉浸式分析嘛。”霹雳火笑了下,继续看着还在念叨的人,直到对方抬起头,和他的视线相撞,“情况怎样?”
“有问题,但问题在能解决的范围内。总之有波折。”急先锋将牌收好,“阿力,晚上咱们抄家伙!”
“不准拆祠堂!”霹雳火和超音速一前一后喊出了声。
二人这样的反应几乎是本能,鉴于坐他们中间的这人确实有不少前科。果不其然,他们刚说完,急先锋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字:啧。
“你还想来真的!”超音速感觉自己的胃开始不舒服了,“一上来就炸可疑地点这种进攻行为你以为你在二战吗!是不是又皮痒痒了!”
嘀——!
“是不是又皮痒痒了!”
超音速的声音又响起一次,来源确是急先锋的公司内部手机:“你凶我,还威胁我,这就发给雪叔。”
“什!你先的啊!”没料到对方突然发难,超音速就要抢手机,奈何对方早已两步窜到了龙卷风身后,“然而录音的内容重心在你,前因后果有时候没那么重要,特别是对于容易上头的人来说!”
“你!”深知自己师父是什么性格和行事方式,只要他们俩兄弟闹点什么,他师父大概率是帮急先锋。超音速胃痛和头痛一齐袭来,临到了了,本能地拉人下水,“霹雳火不也叫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