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Sap Green
里昂的星光点亮的罗讷河从傍晚就开始牵起晚霞的裙角,拜占庭风格的忧郁即使是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能魅惑着漫进边伯贤的眼底。
他沉醉又批判地举起盛有白兰地的高脚杯倾斜,透过一层、两层介质去看眼前。
舞池里的男女还拘谨,是第一口品尝白兰地的生涩。
——但随时即会化为回味百般的醇香。
只是一切靠酒精维系的爱意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就像白兰地再怎么翻覆也逃不出盐碱过度蒸发的海。
因此他从不放任多巴胺在神经纤维上开快车,无论是近乎月月周周更换的白昼欢愉对象,还是每个夜晚来临时分静默相对的朴灿烈。
“作家先生”
耳畔响起的清脆声音仿佛是狡黠月光穿过彩色玻璃时发出的带有色彩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想漫游。边伯贤回头去看,是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短发女孩。
晚上好,边伯贤笑着应声。
——接着她会拿出一本书,让我签名
他百无聊赖地想着,将酒杯放在吧台上,摩挲起无名指上一圈银戒。
短发女孩确实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可边伯贤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牵动肌肉,她便翻开了书页,直视着他的眼睛。
“作家先生,我曾经是您的狂热读者。可是现在您的作品给我的感觉就像断臂的维纳斯正努力弥补自己残缺的手臂。换句话说——”
短发女孩忽然停住蹩脚的英语发音,让边伯贤无处安放的眼神终于有机会落在那本书的书脊上。
她手上拿的是1999年令边伯贤从此声名鹊起的处女作。
“像卑劣者与天才在一同写作。”
眼前的人抽身从自己身体里退出去之后,边伯贤筋疲力尽地向后仰去,头一接触到柔软枕头,整个人也跟着松弛下来,在显得有些刺眼的床头灯照射下,边伯贤看见自己呼出的一口浑浊空气正向上方弥漫飞去,推开了肉/体的束缚,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正藏在那一口气里趁机逃脱。
“这么说,你就要走了?”
那个边伯贤不记得名字的人正弯腰去捡之前胡乱丢在地毯上的衣服。
边伯贤翻过身暗自嗤笑了一声,伸出手臂轻轻抚/摸了一下对方光滑的脊背。
“别忘掉我啊。”边伯贤笑着说。
他们接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吻,边伯贤甚至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
不知轻重的家伙。
他需要的只是能点燃欲望的一根火柴,划一次就失效。
不要牵挂、担忧、纪念之类的无聊感情。
夜还不算太深,边伯贤漫步在里昂已经空旷安静的街道,脑海里想起短发女孩的质疑,不知何时飘来的一朵轻浮乌云假惺惺地适时掉起了同情的泪。
于是他打开手机发给了朴灿烈一个位置。
对话框里的文字还没打完,对方的电话已经拨了过来。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抹去了屏幕上的水,接通电话时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喂,灿烈啊。”
“快来接我。”
“嗯,都淋湿了。”
快点,来我身边吧。
“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