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万里，春意暖融。请安罢了，既想迎春晖逛园子，又不乐意往人堆里钻，携着两三宫人，沿着甬道，拐入宁寿一隅。宁寿花园儿大，从十二宫过来却远，这时候果真人少，景致也佳。花赏足了，暖阳晒够，便又闲闲归宫去，想是未传轿辇的缘故，七拐八弯寻不着道，经由此处只觉冷清，抬首一看，是陈破的“北苑”二字，心下当即有数，瞧了眼身侧的丫头，笑问她）
认识这儿吗？怕不怕？

【往三宫定省毕，许是贪着晚春的一点融融景致，未传扶辇，扶着娘娘沿着宫中甬道缓行。】
【甬道蜿蜒，素日在敬宁里陪着姑母，甚少往长春宫外踱步，于此也觉着好奇，摇摇头。】檀儿不知，看上去像是空置了好些年，无人居的院子。
【戏文里多有禁宫秘辛，只是这些在宫中是不为外人所道的。】兴许是以前发生过什么故事，所以荒废了？

不知道最好，如果可以，我也并不想知道这是哪里，里面...又住着谁。
（目光所及，是墙角顽强的生命，不死心的一次又一次将生机暴露。是宫墙之内无人看顾，枝桠不再逢春的枯槁。有人活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有人死了，倒长久的活在风中的传言里。）故事？
（回身再看她时，只觉得年轻的面庞，鬓边的桃粉，映衬的人面，格外玲珑。指了指远离北苑的路，步子缓缓而动。）说说看，最近听了什么好故事么？

【大着胆子往里头张望一眼，斑驳的墙面，满地的枯枝败叶，周遭一遍腐败的气息，显得与雍容大气的紫禁城格格不入。 】
【好奇怪的地方，连带着姑母也变得奇怪起来，和敬宁檐下一问三不知的老嬷嬷似的。 】是姑母和檀儿说的，多看少说少问，檀儿哪知道什么故事。还以为姑母晓得，能讲给檀儿听呢！

（虽然，这一处于紫禁城，于初春格格不入的地界已成为背后的风景，但依旧在垂眸时候，笑融春风）我见过那颗高过宫墙的树，也曾开过盈黄的花。可也不知这短短的几年光景里，怎的就再也抽不出新芽了。
（到底是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养的出美人，也养的出死人。）檀儿～
（侧眸去时，已换上如常的神情。）你进宫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看过了紫禁城的春夏秋冬。宫里的故事算得了什么，想来还不如你在府中，得个自在。

【高过宫墙的树和盈黄的花， 再望向那处寂寥院落时，眼神有些复杂。】春秋代序，自有四时，等明年春天来了，花会再开，老树自然也会吐新芽的......
【若眼前人不提起家里，兴许眼眸中不会浮露出那一瞬的落寞。】董鄂府怎么能和紫禁城比呢，在家中聆阿玛训导，在宫中有姑母体己，对檀儿来说， 此心安处，哪都一样。
【不由得想起额娘，外居多年，虽说有映心陪在身边，也不知是如何孤度光景。】

如何能一样？（到底心性天真，这份单纯引得自个儿指尖抵了唇瓣，轻轻笑出了些许声音。）你怎知除了皇宫和董鄂府，就再“无处安家”了呢？
（花盆底儿叩着青石子路，敲醒了我刻意封尘的些许往事。）既然说到这儿，就别怪姑母再多说一句。（指尖自袖口下去探了探她垂在身侧的手，轻挽，却沉稳。）
姑母要你进宫，并非因为身边缺人逗闷子。董鄂府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姑母又不是看不明白。

【也不知是不是十三爷赐了婚， 勾起了姑母心思，脸蛋如上回姑母与纯妃娘娘品酒时，早就羞红了。】是您说的，檀儿还小。
【入宫来，是阿玛的决定。我不是没有问过，董鄂家中女儿众多，为什么不是比我更晓知人情世故的姐姐，或是比我更会说话的妹妹，偏偏是我。可后来，我好像有些懂了，宫里从不缺聪明人。】
姑母想多了，檀儿怎么说也是嫡出的女儿，在府里吃穿用度也是不缺的。曹姨娘也就是性子骄纵些，多忍让也就无事了，家和万事兴嘛。

（这丫头不是个口不对心的，她如是说，也许真是如是想，但这个家，到底还是亏待她。也不顾及还在外头，轻揽了揽她的肩）你是个老实孩子，姑母只是不想亏待你。
（当下再提此事，远比她刚入宫时的想法要真切，话音稍顿，娓娓又道）对女儿家来说，没有比许亲更大的事儿了。你姐姐有老福晋操持，你额娘亦会照拂你妹妹，唯剩一个你。跟了姑母一场，总要得些实惠，你说是不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答她的并不是推辞之言。不过......】
【东风吹拂过，许是此处萧瑟，枯枝败叶 无人修剪，即便是原本和煦的春风，入耳时竟也带着凄楚。 柔柔纤指伸去，复挽着姑母的手，话间有迟疑】
檀儿明白姑母的心意，可若檀儿不想嫁与王公子弟呢？府里人都说檀儿不肖额娘容貌、风韵，唯独脾性最似嫡福晋，檀儿自问没有那样的玲珑心思与霹雳手段......

（旗内适龄女，都当先经备选，若无旨方可归府自行婚配，她若说瞧上了王公显贵，兴或能帮她占一占先机，但若是她不想留内围入侯门，反更要花心思了）
（两手相覆，且安她心）姑母只想听你的实话，然后尽力成你所愿。只是，万事皆可能有变数……至于玲珑心思，霹雳手段，泰半是时势所迫，你还要在这宫里多看看。学不学，做不做，这是两码事。

【闻言，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姑母自慈宁归，于敬宁称病不出，也是形势所迫？
【眼波流转，娇怯的眼眸中多了几分亲昵。】檀儿胆子小，还怕吵闹，若来日夫君是个温柔体贴的也就罢了......王公亲贵，后院少不了热闹，况名门高府里还有妯娌姐妹需得调和呢。
【再续言】那时檀儿出了宫，若心中有苦闷、疑惑，也不知向谁诉了。

（伸出一食指作了个嘘声）虽说此处人少，但仍要切记祸从口出。
（我叹冷宫中人，当日也是正经踏入的顺贞门，有那极个别，进去了尚可出来，但大多便要在此孤独终老，瞬时之变，就是一辈子。紫禁城里有大大小小成百上千张屋子，各人的运道却有天上地下之分，所以让她多看，以备不时之需。能替她算计的终归是少，更多的路还需她自行去应对。）
丫头，你要自己想，凡有事起，要多思前因后果。那你或许艳羡你三姑姑的日子？来日可出宫了，你不妨去向她讨教讨教。

【往四处张望一眼，听姑母的话噤了声。】
【言说起三姑姑，可是嫁与了汉军旗谢氏，当年看上去的董鄂家三格格下嫁，如今谢氏也是朝堂新贵了，府里人谁不道一句三姑奶奶是个有主意的主儿。】
檀儿入宫前就听府里人提过这位三姑父，听说院里就只有三姑姑一位内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汉军旗人还守着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