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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春是御膳房的小宫女，一直帮膳房里的大宫女养着一只白猫。这天晚上白猫跑出来了一直没回去，宓春提着灯出来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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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早已深沉了，薄云阴翳，灰蒙蒙的挡了弦月，更不消说寥落星辰。
昏黄一盏，宓春挑灯而行。入了夜的御园里十分静谧，灯火也稀疏，只听得凉风簌簌，尚不到夏蝉咿呀登台的时候。料峭春寒，凉丝丝地去挠少女皓颈，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宓春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藕色披风，以求能拢有些暖意。白团贪玩，今日当值时没时间来看着它，它便又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远远能听见猫叫了，却飘飘忽忽的。像是在那座假山后，又像是在那丛灌木里，断断续续的，有些像是稚子的哭声。
宓春是个胆小人，此刻脚有些发软，扶着身侧的石壁，凭那一丁半点的光亮，去寻。也去拟白团的声响，柔柔弱弱的小猫崽，从前这么唤，它就该出来了。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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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石嶙峋。我从前听过不少鬼魅轶事，春夜弦月，似是个不错的时候。忽而瞧见那灌丛间一抹白影，像是白团，却只一晃。有铃铛清脆，约莫就是了，自它上回不服管跑去景和门后，我便寻了个小铜铃给它系上了。
敛了裙急急去寻，夜风簌簌，花影乱颤，晃了烛灯。到底不敢惊扰这周遭，只压着声去喊它。
“白团？白团？”
小径回环，才见那小团子，正欲上前去抱了来，抬首却是一妙人。的确是有些愣住了，想起早些时候听闻的那些芳魂故事，大抵是瑟缩的。
“您——是？”

【晚寒香烟湿。】
【暮景昏昏，蜂慵蝶褪。一截藕臂自霞裙云袖中探出来，压肩垂首地徐徐熨着它周身细密的纤白，其雪绒厚而柔和，沿着纤玉间隙窜出尖。其眸熠熠如宝顶华盖之明珠，于暗夜独揽光辉，直冲冲与我相对。不似冥府魑魅的狠戾，似要噬皮囊、饮骨髓，而如天穹煌煌明星，启人前路。】
【潋滟流波斜乜，一盏琉灯愈近、愈明，浸透了花团柳绦，映就了倩影。我借机流眄其周身，观服色，应非凤楼娇客。怀捧雪团，抬兰腰，聆得颤颤其音。】
永和宫常在，杭津氏。
【禁庭千华麇集，从来是一波凋零一波盛，生时金笼囚皮囊，便是葬身此地，也织就琼网以锁芳魂。也许先人不得转世轮回，裴回禁庭之上，常有郁气难销。故常乘夜色，呢喃呜咽。观之瑟缩，已可窥知一二。】
你且放心，我是人，而非鬼魅。【顿声而添笑。】这猫是你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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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佛即信了魔，大抵也信命。我晓得景祺阁有位刘嬷嬷，总不离怪力乱神的言语，人说是个疯的。说来好笑，枯红白骨就埋在碧瓦飞甍下，心有戚戚者总恐冤魂来索。我未曾见过这样的事，却总有人同我这样提。掌事讲，景玉将我护得太好，好到我都无所忧惧，竟能同长春永绥的主子相谈一个晌午，说我是无畏且无知。我却不大懂，确然我是要争上一争的，既有人同我抛了枝蔓，我如何不能顺势而栖。
她谈起她的位份，我便有些印象了。此番一次遴选，确然有一永和杭津氏。折腰如仪，口颂安康。
“给常在请安，方才失礼了。”
又有后文，也同她笑和了。
“奴婢性子怯懦些，教您笑话了。它唤白团，从前是个无主的，散养在内务府，奴婢等看它可怜，便拾来轮流照料了。性子却顽劣些，冲撞您了。”

【长夜戚戚，尘寰阒寂。紫闼诡谲往事仍长萦于人心神，我非笃信鬼魅之说，然身赴华庭、早埋兰因，却换归春游梦冷、簟凄灯暗者众，杭津虽浸重闱未久，却仍可探知一二。虽免去艰窭，然十数载一场颠倒梦，其中苦厄非阊阖外阎闾所能窥知。金缕网罗遍布河山的粉面仙人，囫囵掷入禁庭深渊。而后便是各凭本事，搅弄风云，藉力而上。】
【稠云蔽蟾宫，暗夜的最后一片微弱残晖亦羞匿身姿。无廓的嚣风愈烈，和铃奏乐。我此时，惟可藉她琉灯之势，自然漾笑。】
无需多礼。你叫什么名字？
【怀中雪团递与她，难得的生机从藕臂溜走。我在暗处，窥得它通体纯净，不染泥沼污浊。阴阳际会一瞬，便复归泾渭分明，本该是这样。】
谈何冲撞，我瞧着怪讨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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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甚少在夜里来过此处。不谈诡秘，拚却森然，实则有令一般风情。便如那春玉兰，恍然瞧去，是欺霜胜雪，皎若星河。我听景玉姐姐讲过秉烛夜游的典故，便是大抵如此罢。
“宓春。洛神宓女之宓，当下三月，春日之春。”
自她手中接过白团，柔荑拂过它身上柔软，它喵呜地喊了两声便又安静了，像是寻着了温暖的窝，伸了个懒腰就又缩回去。啧，愈发像个主子模样了，难伺候。弯了眉眼。
“它么，惯会瞧人眼色罢了。您是个好相与的，它便顺着。”

【云鬓湿微霜。】
【横枝依约影如无，但风里，空香数点。凄风也不乖觉，浑惹了厉鬼傲骨，不分好赖地掠面欺身。也幸是风，若是哪一宫姝客，连同我算在内，此般乖张不过一日，便被席卷着囫囵堕入深渊，也化作萦愈凤楼上空天穹一缕芳魂，只敢在暗夜哭号了。紫闼贵胄，指点凡尘已是惯常，意指裁定风雨，却仍差微末气数。】
【攒她名儿在心头辗转回渡了一二，笑色浮颊。】只可惜，我趁着昏淡月色，觑不清你是否真似洛神，明眸善睐。不过我料想应是的，正如你的声儿，是这春色里最柔的一道风。
【雪团儿续着呜咽呢喃几声儿，这厢音歇，尾音却斩不断，裴回天穹。后话迭入耳，轻笑了笑，浑不当真。絮话许多，始忆起，我仍陷困窘境地。】
你可知，永和宫怎么走吗？我甫入重闱，夜色又沉，委实辨不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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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经不得夸，她说那些话，这边已然是喜上眉梢，又深觉不妥，又将着面上的情绪拿捏着，好在此处昏暗些，理应也不妨事。
“如何担得起您这般抬举呢，家父也不曾读过书，瞧着隔壁的秀才写这字好看，便就定下了这名字。也不是什么考究的。诸位娘娘天资，方是艳绝惊人。”
白团的一双蓝眸极好看，似是盈盈荡着水，它滴溜溜地转着瞧了我一眼。我晓得它是困了。
“夜时此处昏黄，这路确然是不大好走。那我便引娘娘一道，全当是为着方才的失礼陪个不是。”

【今夜风月缱绻情思，终叫我辜负。】
【玉漏铜壶又泻，霜雾迷醉眼，已不知归途在何处。我不欲勘破难辨真伪的鬼魅往事，不欲神交芳魂，听诉几度苦厄冤屈。我怜之，却恨之。多情成恋，薄命何嗟，我辈入禁庭重闱，本就该葆光晦迹，摒弃浓情，休梦佳期。凄风愈烈，心旌却平，压雀首，徐徐递玉音。】
往日家乡山水养就，一方地界内，何人不是艳绝惊人。今囫囵涌入重闱，千华麇集，反倒失了颜色。姝色韶姿，在这永不凋零的禁苑，原是最不顶用的——长夜散去，一波化做泥沼，又一波含苞吐蕊了。
【次第生莲，兰腰随步摆。攒紧一方绣帕，其步亦步，其趋亦趋。思绪游移，暗忖心头夙愿——千秋荣渥。】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