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试探
夜风中晃在空气里的脚丫有点冰,和云雀身体相接触的部分格外暖和,三浦无意识的收拢胳膊,贴近他。
“狱寺桑他们的解药已经研发完成了哦。”
“恩。”
“还有小春把老师布置的课题报告也全部写完了,工作和作业是一个内容真是太好了。老师夸奖小春的成果很棒哦。收到了小一届的后辈给小春写信说一直很想念小春觉得小春学姐很厉害想和小春一起学习工作呢,同一组的同事……”
背上的女孩自顾自的说话,似乎不需要他的回复。但她讲话时会侧过头贴近他的耳朵,热息随着她的絮叨软软的打在皮肤上,淡淡的酒气萦绕,云雀被熏染到些微的醉意。只是嫌弃她的体重实在是轻轻巧巧,尖尖的小下巴随着他的步子乖顺的抵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有些硌又有些痒。
“云雀桑,在听小春讲话吗?”
“……继续说。”
她并不知道的是关于她的话不仅是内容,他甚至连画面都清楚。三浦趴着感到了困倦,掀起眼皮狐疑的瞅了瞅他的侧脸,但她很快就不再计较飘飘然的继续放任自己的思绪。
“命运真是不可思议,小春没想到还能像这样和大家在一起……”
低落的情绪猝然席卷,三浦发出懊恼的声音自己摇了两下头,脸颊贴着他的耳后摩擦。
“不过因为隔了这么久,小春再见到阿纲桑和京子酱他们觉得好惊喜啊。阿纲桑说小春变得有女人味了,小春好开心。”
她念起沢田的名字时的腔调总是很甜,从以前就没有变过。云雀不知不觉放缓的步调回过神似得恢复了速度。
“阿纲桑果然变成和小春想象里一样温柔可靠的男人了,但是小春还以为他会和京子酱在一起呢。啊,今天小春还碰到了蓝波,蓝波也长大了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轻浮的样子。”
“京子酱的哥哥竟然和花酱在一起了,小春完全没想到。”
“山本桑也是……”
她一直都这样牵挂这些朋友,然而特殊时期让她有了重聚的契机却也导致她投身繁重的工作,没有给她时间和他们先好好相处。好在神明仍旧关照着她,想见的人从天而降,想说的话都说给了她想说给的对象。
“云雀桑……”
三浦感到眼睛酸涩,撑不住的合了起来。她靠在他的肩部,声音放的很轻很轻。
“小春很想你。”
月光砸在院子里喷泉的水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耳朵空了一瞬间只有这个声音回响在脑海里。感知回笼的下一刻他停下步子扭过头问她。
“你刚说了什么?”
背上的人有些乱的刘海耷拉着,整个脑袋都倚靠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呼吸逐渐绵长起来,手臂还松松的环着他。临近秋季的晚上还能听见一两声虫鸣,城堡里郁郁葱葱的树木随着夜风刷刷作响。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他敛下目光正要继续走的时候听见她像是梦呓的声音。
“所以……小春来找云雀桑了哦。”
“云雀桑有好好的看过小春吗……?”
已经很努力成长的她再次站到云雀面前,仍然遭到了不耐烦和生气为主力的负面反馈。女生最后抱着委屈的话尾音,彻底缩进他的颈窝。
薄薄的上唇掀开一点小口,回答的念头却转瞬即逝。他往上掂了掂三浦,环着他的胳膊无意识收紧几度,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仿佛已经是在梦里了。云雀仰头看向星星点点的夜空,走出建筑后的凉风吹散了些酒味,背上的三浦不安份的贴他贴的更紧了。
不久之前他们之间还隔着千里远的物理距离和十年有余的光阴,就和她当初闯进自己视线一样的突然,突然再次出现在了触手可及的眼前,真实鲜活的远远超过纸面信息可比的诱惑一次次不知情的触及他的底线。他可以比过去还要轻易的接近她影响她甚至是控制她的自由,失而复得的机会刺激着他放纵一直以来压抑的想法,折断这只他亲手放飞又回来的鸟的翅膀,不会再给她第二次离开的可能。
交战期间的变相软禁是顺势而为也是他故意这么做的,将她拉远沢田的身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他年少时犹豫不决始终没有贯彻的行动,头回悸动因为犹疑错失的感情在时间中不减反增的沉淀,但无论单方面做了什么决定,面对这个整个青春里大呼小叫着喜欢沢田的女孩他还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应。
这倒不是云雀自身没有自信,而是对三浦太过自信。
所以没有想过那样简单的醉话会让他这样心脏骤停的诧异,这样强烈的欣喜和怀疑的紧张。和打架导致的激素飙升不同,却同样的让人欲罢不能。
是让他迷醉的情绪。
沉重的睡眠中听见熟悉的闹铃,苏醒的痛苦挣扎随着铃声的戛然而止消失,于是继续陷在深沉的睡意里醒不过来。等她捂着头痛欲裂的脑壳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晌午,呆坐在穿过门扉的自然暖光里找回意识。
这种状态在给胃里塞了食物后略有缓解,从工作中解放的这天外面天气明朗,庭院里绿意盎然,但她只是恹恹的趴在桌子上看云雀擦拭瓷瓶。骨节分明的手拿着软绒布在图案雅致的曲面动作,目光不知不觉从瓷器移到了云雀的脸上,挺直了背脊的专注样子让她觉得很好看。
直到云雀突然转头对上她的视线,示意她喝掉刚刚送上桌的蜜水。三浦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不加遮掩,带有掩饰意图的很快喝光了水,清甜的蜂蜜津润了身体酒后的疲乏,也给她带去几分清醒。
空了的玻璃杯握在手中,用力再放松。三浦又看向了云雀,虽然一言不发但她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心情不错,就着闲适的气氛搭话。
“是在插花吗?”
“恩,院子里的果实熟了一部分,可以用来当材料了。”他瞟了眼三浦,女生脸色还是显而易见的疲惫苍白,青色的黑眼圈明晃晃的挂在眼睛底下,看起来脆弱无辜。不过好在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瞳孔里盛着明亮的日光。“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嗳?”愣了一下,被问题引得回忆起昨天并不能称之为愉快的小春感谢日,混乱断片的记忆在脑海里搅拌一轮,有些磕巴的回答道,“没什么……因为昨天的那些酒颜色都好漂亮所以小春一不小心就……”
依稀记得自己拿酒桌上的成品试图调配出各种颜色再喝掉,心情一杯一杯的越来越糟。撇了撇嘴把这个表层借口搪塞过去,“没事啦,小春下次会小心不要在被酒精诱惑了!”
依着对方友好的关心给的支点,三浦跃跃欲试的也把自己的问题抛了过去,“那……云雀桑昨天是什么时候走的呢……小春都没有注意到。”
“在你和世川聊天的时候,”云雀拿起托盘中的果枝转动着打量,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她,“去打架了。”
“是、是吗!”
三浦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坦然直接的回复,惊讶的看着云雀,对方也有些疑惑稍微皱眉回看着她,对她酒品的评定看样子还要再添一笔。
“你……不记得昨晚做了些什么吗?”
“记、记得啊。”
身体率先在暗示下记起了什么,心跳跟着加快,有些晕乎的脑袋闪过争执和宽阔肩膀。三浦还在和自己记忆掰扯的时候云雀把素材扔放回木质托盘中站起身,俯视着她,声音平稳的降了几度。
“再有下次我就咬杀你。”
小姑娘被突然的威胁吓了一跳,刚刚因为对方坦率产生的格外感动噎了回去,默默看着云雀离开也没开口再去问他做什么。疲乏的身体不想挪动,隐隐作痛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初秋柔和的日光轻飘飘照在身上,她闭上眼睛从回忆里嗅到云雀衣领间混着铁锈味儿的清淡香气,一种危险却让她安心的气味。
迷迷糊糊感觉到微凉的手贴上后颈,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恰到好处的力度缓解着自己肩脖的酸痛,昏沉中梦见盯了一上午的修长双手。
被掐着后颈肉醒来的时候,她还沉浸在不清楚是不是臆想的按摩力道里,睁开眼睛对上了云雀漆黑的一对瞳仁霎时醒了过来。
“云雀桑?”对方离她很近,三浦无意识的拉远了点距离,“不要吓小春啊。”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诶怎么小春又睡觉了吗……因为,小春感觉很累诶。”
挨着胳膊那一侧的鬓发被压的贴在脸颊上,细软的翘起来。她本人毫不自知,正回过神理直气壮的望着他。和睡着的时候不一样,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她整张面庞都吵闹了起来,瞳孔里面静静的凝着他。
“可以哦,”云雀手肘撑在桌沿,支着脑袋靠近她看着她。
“诶?”她被男人嘴边那一点点弯起的弧度勾去了所有注意力,慢了一拍的问道,“什么?”
“你可以继续睡。”他继续放缓了语调说话,卡住后文只说半截话。细细的看着三浦的脸,她认真的在听话没有防备的任他打量,是一副不出声又专注的模样“但是我的耳朵很灵敏,晚上睡觉的时候你的呼吸声都会吵到我。所以,”
话说到这里,云雀看到三浦微微睁大了眼瞳,一副忍不住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拉长了话尾更慢的讲话。
“你夜里如果没有睡着的呼吸吵到我的话,就……”
“就咬杀!小春吗?”女生愤愤的截过话头抢答出声。
“hou——”云雀将单音节扯出抑扬顿挫的声调,饶有趣味的稍稍眯起眼睛看着她,目光里不再掩饰的愉悦,“三浦春,胆子变大了。”
生活里常年冰冷的一张脸,毫无预兆的突然泄了些许春光,在这个枝叶枯败的秋日梢头让三浦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觉得有些发热。
经年的时间过去,才再看到这个她记了十年有余的人的笑脸。时光在她眨眼间回溯一轮,几乎就要剖开胸膛把心递出去了。
怔愣着出神,直到那张漂亮的脸在眼前放大,才过迟的接收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么我就直接咬杀你了……”
三浦浑身一抖,猛地伸手按住云雀的两肩,同时借力站了起来。高度紧张的神经拔高了声带能发出的音量,“请、请不要咬杀小春!”
“小春还会很努力很努力的继续努力的!虽然现在可能还不行,但是既然已经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小春是不会再随便sayno了!虽然小春不是很有信心,但是小春真的没办法放弃这件事!云雀桑也不要在现在咬杀小春,小春……”
“好吵。”
“哈伊!”亢奋的少女被一言封喉。
虽然乖乖的闭嘴,却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像在无声的继续嚷嚷。明明害怕他的威胁,却还使劲摁着他的肩部不放手。这种言行之间矛盾在她身上十分的自然而然,是她一如既往有趣的地方之一。
和过去相比更为成熟的云雀按捺住反抓她双手的意图,耐心的从那一串骚扰他耳膜的吵嚷里提取出关键信息,“这件事是什么事?”
“是?”
“你真的没办法放弃的事情是什么?”
“哈伊!!”
三浦猝然收回两只手用来捂住自己的嘴巴,后退两步从指缝间挤出含糊的“小春不能说。”然后蹬蹬噔跑了出去。
桌案上特地新拣来的圆润果实咕噜噜带着枝条滚落在地,半天的光阴之后那只瓷器内仍然空无一物。